洛憶彤點點頭,道:“知道,南哥哥放心好了,我會護着嫂嫂的。”
白非兒斜眼看看巫驚魂,原來他同意洛憶彤跟着來,是想着讓洛憶彤來給她當保鏢呢。
不多日,這醫館便開了張,頭一個月看病診金藥費全免,這一傳開,每日來看診的人幾乎把醫館擠爆,巫驚魂一看覺得這樣下去不把白非兒累跨纔怪,便強制每日只看三十人,這才散了些人。
又過了些日子,朝庭派來的巡撫等官員陸續到位,巫驚魂幾人這忙得是從日出到月升,與白非兒說說話的功夫都沒有,雖然這般忙,但白非兒心裡亦是甜滋滋的,起碼兩人是共同在奮鬥着同一件事,這是爲民造福,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冬日的日頭是落得快一些,暮陽早早沉入西山,看完最後一名病人,白非兒捶着腰間走到了醫館門口,遠處青山沉沉暗暗起伏,冷風送來淡淡青草澀香,清新沁人肺腑,這地方雖破敗,但是原始的青山環繞,樹茂花香,不愧是個風景美麗的地方。
白非兒深深的呼吸一下,突然一陣低低的哭聲傳來,她擰了眉,尋聲音找去。
屋邊轉角處,一個衣衫破爛的男孩兒蹲着哭泣,那哭聲讓人不忍,她上前輕拍男孩兒肩頭,“孩子,別哭,發生什麼事了?”
男孩兒擡頭,清秀臉上滿是淚,嗚嗚道:“大姐姐,我娘快要死了,我每天來這兒都排不上號,搶不過他們。”
白非兒愣了愣,心想這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以爲讓這些流民排號以緩解她的壓力,沒有想到這肉弱強食的狀況是隨時存在的,孩兒老人是肯定搶不過那些壯年人。
難怪最近的病人都是青壯年人。
這規定得馬上改才行。
她蹲下幫男孩兒擦了眼淚,“告訴大姐姐,你娘在哪兒?大姐姐現在就隨你去看她。”
“你是郡主大夫?”男孩喜出望外,咧了嘴問。
白非兒和煦的笑笑,“對,明兒開始大姐姐改一改這規定,讓像你這般大的孩子都能看得上病。”
男孩蹭的跪下,給她磕頭,哽咽道:“謝謝郡主大夫謝謝郡主大夫。”
“快起來。”白非兒扶了他,心中真替這些窮人難受,“來,你先跟大姐姐回醫館取了藥箱,馬上去看你娘。”
男孩點頭爬起,聽話的跟着她。
一進門就碰上洛憶彤焦急的走出來,“嚇死我了,嫂嫂去哪兒了?讓我好頓找。”
男孩一見她便怯怯的往白非兒身後躲。
洛憶彤一見他似乎認得他,拉了他虎着臉道:“小娃兒,我都說了要排號的,現在收診了,明日你再來排號吧。”
白非兒伸手製止她,“憶彤,我答應跟他去看看他孃親,咱們這規定得改一改,你沒發現最近都是青壯年人來看病嗎?這些小孩,包括老人,哪能搶得過那些壯年人,所以明兒改成留一半的號是發給老人小孩兒的。”
男孩掙開洛憶彤便又縮回白非兒身後。
“是哦。”洛憶彤撓頭想了想道:“對,這明兒真得改改。”
“去把藥箱取來吧,我隨他去看看他孃親。”白非兒道。
洛憶彤猶豫,掃眼看看天色,“明兒給他第一個看不就完了麼,這太陽快下山,我們得打烊了。”
白非兒眸光淡淡道:“去取來吧,這得要到一個小孩兒來取號,那大人自是病得走不動了,一會兒你隨我一起去,
讓人隨着便好。”
她知道洛憶彤是擔心安全問題,畢竟這兒是流民居多的地方。
“好吧。”洛憶彤知道扭不過她,便入屋去取藥箱。
白非兒輕撫一下男孩的頭,柔聲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回郡主大夫,我叫候青峰,今年十歲。”男孩長得眉清目秀,收了哭泣樣兒是挺機靈的,看起來還有着那麼股子傲氣呢。
候青峰一板一眼的樣子把白非兒逗樂了,“青峰,嗯,好名字,可識得字?”
候青峰挺了小胸脯,驕傲道:“回郡主大夫,識得,以前我爹教我的。”
“小青峰,不用叫我郡主大夫,叫我白姐姐吧。”白非兒笑道,“那你爹呢?你娘病了你爹爲什麼不來?”
候青峰小臉兒一變,眼眶又紅了起來,“白姐姐,我們與爹走丟了,快兩年了,也尋不到爹。”
白非兒心中當下難過,輕嘆,拉了他那髒兮兮又冷冰冰的手,“小青峰別難過,等你孃的病好了,白姐姐幫你尋你爹,可好?”
拓跋青峰小眼兒一亮,驚喜道:“真的?”
“真的。”白非兒點點頭。
這男孩太可憐了,讓她想起了現代的自己那不堪回憶的童年。
在一間破爛不堪的破廟,白非兒見到了候青峰那不停咳嗽的孃親,那個是眉眼俊秀的少婦,雖然病重,衣衫破爛,但臉上是乾乾淨淨的。
“白姐姐,我孃親的病能治好嗎?”候青峰用個破碗體貼的喂自己孃親喝水。
白非兒眸光中閃過一絲憂慮,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臉,笑笑:“白姐姐先開個方子,一會兒讓人把藥送來,順便給你們送些吃的來。”
說完寫了方子交給洛憶彤,讓她找暗衛去辦。
候青峰眼睛一亮,趕緊的跪下磕頭,脆聲聲道:“謝謝白姐姐。”
“起來起來。”白非兒拉了他,“白姐姐說了無需對我下跪。”
少婦感激的看一眼白非兒,對自己的兒子輕聲說道:“峰兒,你先出去外面玩兒,娘有話對郡主大夫說。”
“好。”候青峰開心的應了,起身蹦蹦跳跳的向外走。
少婦強撐着起身想要給白非兒跪下,白非兒按住了她,道:“大嫂子,別,別跪,顧着點兒身子。”
少婦緩緩躺回草堆,又一陣猛咳,臉色漲成一片紫色,白非兒趕緊把那破碗的水給她,少婦輕輕推開,喘着氣道:“郡主大夫,我知道這病是治不好了,民婦想求郡主大夫一事。”
白非兒心裡沉沉的,輕攏一下眉心,“不說求,你說說看,只要在我能力之內,定會幫你。”
沒想到還是讓她猜測到,自她一探那脈便知,治不了了。
“求郡主大夫幫把峰兒送回大藤峽,他爹還活着的,民婦與他爹有約定,如果走散了便回大藤峽,我這身子如今活不了幾日,峰兒才十歲,要是讓他一人回大藤峽,許會連命都沒有。”少婦擰着眉斷斷續續道。
白非兒暗吃驚,眸光微閃,不動聲色道:“大藤峽可是被朝庭剿滅,如今可還有人居住?”
這倒真巧了,他們才計劃要去大藤峽,這就遇上一個大藤峽人。
那些瑤族人,依山就勢,幾十年來暴動不斷,很是讓朝庭頭疼。
少婦眸光中閃過一絲怯意,猶豫着不敢開口。
“既你已能開口央我送
小青峰迴大藤峽,又有何不能說的?”白非兒淺笑,淡淡道。
“有。”少婦輕聲道:“十五年前那次之後,陸陸續續有人回去,我夫君便是在十年前帶了我回去,我不是大藤峽人氏。”
白非兒凝眸想了想,道:“你夫君叫何名字?”
少婦眸子一亮,知道她是應下了,當下大喜,“多謝郡主大夫,我夫君名天心,年紀與我相仿。”
“好,我記下了,你好生歇着,明天這個時辰我再來看看你。”白非兒抿脣淡道。
少婦眼眶有些發紅,點點頭。
白非兒心情沉重的交代了候青峰如何熬藥,末了親暱的撫撫他的臉便與洛憶彤一起離開。
“憶彤,咱們出點銀子施米吧,眼看這年關,又冷又凍的,真會死不少人。”白非兒道。
洛憶彤拉了她的手,知道她心裡難過,應道:“好,嫂嫂就是心腸好。”
白非兒輕嘆,“不是我心腸好的問題,這都是活生生的人吶,難道眼看他們餓死凍死?一會兒回去和你南哥哥商量商量。”
“知道,其實憶彤這陣見這些流民這般狀況,我都對自己以前的胡亂花銀子感到愧疚。”洛憶彤一收往日的嘻笑,沉重道。
“是啊。”白非兒輕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洛憶彤笑笑,扶了她,“先別想那麼多了,回去找東西吃吧?一會兒南哥哥要是見不着你又該着急了。”
寒風冷月下,兩道細長的身影上了馬,急馳而去。
巫驚魂對於派米之事並不反對,還說要請附近鄉紳共同出銀子,好幾萬的流民不是小數,施米三日,這個開銷可不小的。
待到各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之後,白非兒才把那少婦所託之事告之巫驚魂。
巫驚魂輕蹙了眉,“大藤峽果真死而復燃。”
“四哥,其實這些無非也就是普通老百姓,對朝庭能有何威脅?你不會反對我送小青峰迴大藤峽吧?”白非兒眸光輕閃,有些擔心道。
她知道他考慮的事會比較多,畢竟大藤峽還是讓人顧忌的。
巫驚魂笑笑,長臂輕輕攬她,“我怎麼會反對?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大不了多費些心思護你周全。我們始終也是要去大藤峽,找到那孩兒的爹交人便是了,不會妨礙到什麼事,也許還能從那人身上多瞭解些有關大藤峽的事呢。”
“嗯,這邊的事兒年後該可以交給李巡撫他們了吧?這算下來咱們在這兒也有三個月,前期的籌備工作也算可以告一段落了。”白非兒輕聲道。
“是的,到那時也差不多了,我在想讓洛憶彤也跟着一起去吧。”巫驚魂淡道。
白非兒點了點頭,覺得這樣也好,冷雨身邊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四哥,要是到了你真實身份披露那一天,憶彤與冷雨,你會反對嗎?”
巫驚魂燦然笑笑,“我爲什麼要反對?你得問問洛憶彤能否接受得了這個事實,冷雨追隨我多年,他自然是不會離開我,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你此刻想也無用。”
“我知道,總之四哥你不反對便好。”白非兒道。
巫驚魂低頭親她一下,眸光暖暖,“好些日子晚上回來你都睡下了,今兒夫君好好伺候伺候你。”
白非兒臉兒一熱,輕推他,巫驚魂迷離一笑,長臂撈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向裡間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