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卻萬不能理會皇后的心境。
太孫儀仗也不是時時有,只見天子親軍身披鐵甲,外罩錦袍簇擁,侍衛高舉龍旗、門旗、日月旗、五星旗、風雨雷雲旗、四瀆旗等一路招展,在樂聲中前行,蘇子籍瞑目在輿上,不言不動。
“太廟到!”
蘇子籍下輿,就見漢玉石階月臺,主體是前殿、中殿、後殿3座大殿,個個宮闕巍峨殿寧深閎。
“前殿乃祭祀之地,有9間,太祖乃是萬世不祧之祖,永據第一。”
“中殿是寢殿,分十八間,每間供奉一代帝后,設置神龕,龕內供奉帝后牌位,陳設帝后的玉冊玉寶。”
“後殿是祧廟,本朝三代祖帝(追封三代)在內。”
“兩側各有配殿十五間,東配殿供奉着歷代有功宗室神位,西配殿供奉異姓功臣神位。”
這說的非常清楚,前殿是祭祀之殿,太祖開國,永遠被祭祀,而餘下的皇帝,如果超過八代,就得移到寢殿了。
“太孫,請入內祭拜太祖。”
蘇子籍在外面看時,就覺得殿裡殿外迥然不同,裡面不僅僅又暗又涼,甚至空曠幽暗,突然之間,莫名的恐懼浮上心來,這恐懼如此鮮明,似乎眼前就是地獄,一踏入就萬劫不復。
一抹微紅的血色涌上來,蘇子籍突然之間咬住了牙。
在陽世,依靠種種機緣和權謀,使得朝廷和皇帝雖有各種意見,卻沒有質疑他的血脈,可實際上自己,根本不是姬家的人。
祭拜宗廟,在無神世界,可以隨意,可這有神世界,自己會遇到什麼打擊呢?
這竊取的,可是整個天下。
“太孫,請入內祭拜太祖。”見蘇子籍遲遲沒有動,禮官以爲是心情激動,連忙提醒,現在時間不早了。
蘇子籍一凜,知道再無退路,踏步入內。
才踏入,只覺得眼前一黑,接着就顯出一條龍,這龍帶着金光,卻根本不由任何分說,只一聲龍吟,龍珠吐出,化成了雷霆。
“轟”一聲,時間似乎停頓,熾烈雷光瞬間掃下。
“不!”
“【蟠龍心法20級】”幾乎是本能,一條蟠龍浮現,有角有爪,已經成了蛟龍,盤旋在蘇子籍身上。
但毫無作用,只一接觸,就消散瓦解,雷光衝入了蘇子籍身體內。
恍惚中,眼前到處都是白光,似乎被無形黑手按下停止鍵,一切都變慢了無數倍,只有飄渺虛無的歌聲突然充斥兩耳。
白光中有一個個人影,有的在招手,有的在怒視,有的在哭,有的在笑,似乎是所見的一切過去的人。
思維要定格,眼前只剩太子淡淡的惋惜,以及葉不悔和兒子的面容。
“不,我死了,她們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道屏障似乎出現在眼前,蘇子籍怔了良久,才發覺自己滿頭大汗站在了殿中,目光中看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和對面畫卷幾乎重疊。
沉默了半天,蘇子籍才暗暗一聲“艹”,剛纔差點就死了,這種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蘇子籍深呼吸下,纔看清了,其實殿內只有一幅畫像,一卷供桌,上面點了燈,顯的威嚴肅穆,想必就是大鄭太祖。
在以前,蘇子籍有千言萬語,想說許多,說不會辜負大鄭,說要治國安民,說要傳承百代,可現在,卻半點無話可說了。
按照禮儀叩拜太祖,隨身出殿,身披冕服,玄黑上衣、硃色下裳,七章紋,踏赤舄、着蔽膝、戴佩綬,九旒冕冠,絲帶系頷,允耳低垂,踏出一步,周圍的所有人,都無聲跪下。
禮成,太孫已立。
明白這點,一股奇特脈動遙空而來,融入體內,吹動着冕服,冕旒互擊作響,蘇子籍微微一笑。
大殿
皇帝似乎沒有變化,臉色如常,有宮女從盆子裡擰着毛巾給他擦了,又有太監將周折捧給皇帝。
皇帝隨手翻着歌功頌德的摺子,看了看就放在一邊,拿起了一份,纔看了眼就笑:“平沙郡的新懷山,發覺了銅礦。”
“據官府考察,或不遜色於湯丹。”
“去年朕看了下,天下綢緞紡織作坊已比太祖時多了一倍也不止,販運船隻更是十倍於當年,銅錢已不足而用,這是好消息,好消息。”
皇帝似乎興致很好,臉帶着血色,侃侃而談,但趙公公一看就心裡咯噔一下,急急瞄了眼,已看見皇帝的兩條腿痙攣得微微顫抖,心知不對了,連忙說:“皇上,您累了,休息下吧……”
皇帝從剛纔起就有些不舒服,現在是越發心悸!
本正打算去看九龍儀是否有變化,還打算強忍,突然之間,心臟就是一疼!
這疼痛簡直突然出現,一下就飆到了讓人無法忍耐的程度!
皇帝才說“朕沒事……”
突然之間臉色煞白,身上一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子一沉就摔倒在了榻上,驚得太監全部腿軟了。
“皇上,皇上,來人,快,取水來。”趙公公見了大驚,忙從懷裡拿出一隻玉瓶,倒着一顆嫣紅的藥丸,就水服侍着皇帝將藥吃下去。
大約過了一刻,皇帝漸漸緩了過來,臉上沒了血色,顯得憔悴,只用目光看着遠處,喃喃說着:“你聽!”
趙公公傾耳聽,就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一聲:“……禮成!”
“扶朕起來!”皇帝喘息着,掙扎着起來,這種情況下,趙公公也只能是聽命,扶着皇帝起來。
“你且退下,讓孟林進來!”皇帝再次說着。
趙公公知道,孟林這大太監,似乎一直在幫着皇帝做隱秘的事,這時根本不敢遲疑,立刻應了,不一會,孟林就出現在了皇帝跟前。
“去,去勤華殿!”皇帝微微喘着氣,仍是堅定說着。
“是,皇上!”
這種情況下,當然不可以步行,但只吩咐了下,就有太監擡輿而來,孟林親自將皇帝扶入,又關緊了幕綿,不讓一絲風襲擊。
再帶着皇帝去了勤華殿,勤華殿殿宇連堂僻靜幽深,直接就擡了輿而入,也沒有點燈。
皇帝休息了良久,才說着:“扶朕起來。”
扶着皇帝抵達,皇帝一眼看去,就看見了亮如蠟燭,有了新變化的九龍儀。
可仔細一看,就變了色。
九龍儀雖有所變化了,龍珠竟然也只是亮了一半稍多,大概六成的樣子,這讓皇帝有些難以接受。
皇帝驚聲:“冊封了太孫,居然才六成麼?”
若要達成想要的目標,眼下程度還不成?那需要做到什麼程度纔可以?
皇帝不由沉默了,臉上滿是皺紋的肌肉,都不由抽搐。
上天,真的要阻我再延三十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