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橋坊
烏雲籠罩,雨水傾注而下,整個京城都被雨霧籠罩,甚至稍遠一些都看不清人影。
與別處不同的是,這裡除了雨氣,更多了灰濛濛。
路上本就沒有行人了,偶有二個人撐傘而過,都不由打了個寒噤,一人就說着:“奇了,現在這天,竟然還覺得冷,真邪門了。”
一起的一人同樣打了個寒噤,這時節還覺得陰冷刺骨,遠點更是黑幽幽,使人一看就覺得地府開了門一樣,煞是嚇人,聽了這話更怕了:“這裡聽說,前面是侍郎府,後來獲罪抄斬,殺了全家,因此一到夜裡,就隱隱聽見有哭聲。”
說到這個,聽着風聲,細微得似乎遠處真有人在哭,仔細一聽,又似乎有人在鼓掌歡笑,遠一點樹葉微動,似乎有東西隨時都撲出來
“你別說了,快走,快走……”對面的人嚇的膽都快裂了,說着,甚至帶上了顫音。
一溜煙跑了後,整個街道更沒有人了,隨着夜色漸深,連偶有路過的人都沒有了,連宅前的石獅子,都彷彿陷入到沉睡之中。
十數人木雕泥塑一樣沉默着,沒人知道他們是何時來到了府門周圍。
這些精銳的甲兵隱匿着身形,雨水澆淋下一動不動,除微微起伏的胸口,竟看不出是活物,雨水砸在臉上,睫毛都不動一下。
時間一點點推移,爲首之人擡頭看了看天色,一直半眯着眸子裡閃過一抹寒光。
他的手是握劍的手,此時微微擡起,衝前一揮。
“是!”十數甲兵毫不遲疑,立刻就從兩側涌到門前。
一人上前,側身去撞門,這動作熟練之極,千錘百煉,才撞了上去,只聽“啪”一聲,被死死門鐵扦,硬生生震斷,還沒有多少聲音。
一行人涌了進去,陰風隨之席捲而入,天空中驟響起了一聲悶雷。
“轟!”
“什麼聲音?”門房其實還沒有睡,房裡擺了張桌子,點着豆油燈,一盤五香花生米就着一壺酒,喝的痛快,這時似乎聽見了聲音,不由嚇的一怔,全身都一顫,轉身盯着夜裡。
本來醉醺醺,有點迷迷糊糊,天空中炸雷將他驚醒,這本沒什麼,可外面傳來些動靜,卻被他聽入了耳朵,難道是進了賊?
做門房的,乾的不就是守門的活兒?
若被賊偷給摸進了院子,自己這清閒差事也就別想幹了!
這樣一想,他就忙爬起來,披上衣服就往外去。
“誰?”才推開小屋門,只聽“轟”一聲,濃重的黑雲打了一個閃,將侍郎府內外照得一片雪白,本來就野蠻生長的竹子、蘭花、樹木都在雪亮的電光中瑟瑟抖動,更可怕的是,照亮了幾個衝進來的人影。
“誰!”雷聲大,灰塵都籟籟落了一脖子,旋即又陷入一片黑暗,門房頓時就瞪大了眼睛。
真的有人進來了!
而且看這情況,還不是普通的賊偷,這是、這是甲兵啊!
“不好——”
“遇到禍事了。”久在京城的人,也許是慣見了,與別地的百姓就是不一樣,這一眼看去,腦海中閃現出這樣的念頭,難道自己捲入了什麼神仙打架?
門房張大了嘴,纔想着,下一刻,只聽“噗”一聲,脖子上一涼。
“啊……唔……”疼痛讓門房張開的嘴發出慘叫,但喉嚨割斷的一刻,嘴巴就被身後人死死捂住,直到身體抽搐着扔在地上,他也沒能以自己消逝的生命爲裡面的人做出警示。
“代王有令,府內人等,一概格殺勿論。”
倒地的屍體周圍漸漸被血水包裹,十數甲兵就似夜之厲鬼,在曾念真的帶領下,悄無聲息潛入了進去。
代王府
街上行人絕跡,只有更鼓聲不斷,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門房處有着燈光,人影依稀,門內照壁前隱隱可以看到二個護衛往來巡查着,更沒有人敢靠近了。
深夜闖府,甲兵射殺毫不留情,並且半點責任也沒有。
不過,馬蹄聲打破了寂靜,護衛頓時一驚看上去,轉眼,卻看見十餘騎在夜雨中奔馳而至。
誰都明白,深夜有權在京城馳馬,自然非同小可,纔想着,就見來騎在照壁前滾鞍下馬,火光下,就見一個百戶披甲佩劍,左右分列盡是甲士。
“皇城司奉旨行事,休得阻擋!”百戶大喝,果然,四周立刻陷入寂靜之中,稍後,更多騎兵擁戴跟上來,牛車兩側,就有二十數人。
兩輛牛車不急不緩行到代王府門口,一前一後停了下來,府門口安靜無聲,除了這一行人,再無旁人。
其中一輛牛車車簾被一隻蒼白的手輕輕掀開,眼角眉梢帶着一絲陰冷的白麪宦官,從裡面跳了下來。
兩側淋着雨的小太監小心翼翼攙扶着,他雙腳一落地,就擡頭看去。
“總算是到了啊。”這本是一句廢話,可由這白麪宦官說出來,就平白多了一份怪異。
說着話,大太監看向了一旁沒有動靜的牛車,又笑一聲:“霍真人還在等什麼?”
對面的一輛牛車內這纔有了動靜,車簾一挑,同樣一個灰袍道人從裡面跳下來。
他倒沒用人攙扶,自己撐開一把傘,舉過頂,緩步過來,跟着幾人都是甲兵,看着像是臨時調到身邊,看着就很精銳。
不過大太監身邊的人對甲兵也是毫不怯場,哪怕在大太監身側伏低做小的小太監,面對人時,也是下巴微上擡,眼角都帶着藐視。
除了兩方人,竟還有五個人,看着神色不同。
這五人都穿着普通青袍,在霍無用過來時,與之對視了一眼,目光碰撞,隨後都沉默着移開。
“咳咳。”霍無用以拳掩口,咳嗽兩聲,才緩緩說:“馬公公,劉真人還未到,這事倒不好這麼急,我看,我們還是要等一等纔好。”
馬順德之前就被霍無用阻攔過,那時手裡沒有聖旨,自然就沒有底氣,但現在就不同了。
馬順德此時的神色,與幾個小太監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小太監舉傘,不怕風雨,用手摸了摸被小心翼翼揣在懷裡的聖旨,眼角肆意張揚出來。
“咱家差事在身,卻是不等了。”陰笑一聲,馬順德陰陰的說着:“劉真人好大的名聲,本以爲是忠心愛國之人,不想卻首鼠兩端……”
“真忠心愛國,就該知道眼下該怎麼做,而不是向後撤,只想着自己。霍真人,你說對不對?”
這話說得嚴重,但現場並無劉真人的人。
霍無用雖然也是道門中人,與劉湛不是一個師門,傳承不同,門派也不同,縱然有一些道門的同仇敵愾,也稀薄得很。
此刻聽到馬順德得意,想到此人的確討到了聖旨,也只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