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才收拾妥當,下一刻,便有人輕揭鮫紗簾幕,珠光閃現之下,墨柔輕攜婉容進得門來。
婉容淺笑連連,和墨柔一起走到彥青榻前。
此時的彥青全身裹着錦被,額頭覆着溼冷的棉布帕子,滿臉灰白之色,甚是悽慘。
婉容將視線從彥青身上調開,溫婉地向着正在榻沿邊坐着的冼氏便是一福,一貫清淡口氣稍帶着點不顯見的怨懟:“夫人既然去留香園尋我,怎的也不等我一等,我也好隨您一起來探望妹妹呀!哪像現在這般前來,不尷不尬的,萬一妹妹因此對我心生怨憤,那我可就冤死了呢!”
此話一出,房內的所有人表情不一,尤其是彥青與冼氏,那臉色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大家都知道婉容因什麼事而來,都準備着一旦婉容進屋後開口發難就倒打一耙,反誣婉容居心不良。結果婉容進了屋,一個字都沒提及那隻貓,反而死咬着冼氏之前來尋她的事。這不應該啊!太不正常了!
饒是冼氏與彥青知道婉容這般作爲實在太不尋常,可心中卻拿不準她到底要做什麼,此刻二人心中忐忑萬分,冷汗是涔涔地往外冒。
婉容像是沒發現什麼異狀一般,來到彥青的頭前,溫婉地低聲相詢:“瞧妹妹的氣色真是差得很吶!有沒有感覺哪不舒服?”
驚訝於婉容的好臉色,彥青竟呆愣着不知如何應答。一旁的冼氏見機不妙,忙在婉容身後頻頻給彥青使眼色。
許是彥青會了意,右手撫上了自己的面額,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看着婉容語帶虛弱地道:“唉,昨兒個還好好的,晚間用了飯,還去花園中走了一遭。許是昨晚外頭的風涼了些,染了些風寒,今日裡醒來,便覺得頭昏沉沉的,全身乏力,老是覺得睏倦不堪。倒是苦了姐姐,難得來妹妹這耍耍,妹妹卻沒法作陪了。要不,改日等妹妹我身子爽利了,再請姐姐來聚聚?”
冼氏聽了彥青的這
話,心中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彥青這一說,就完全把婉容來此的原由給完全摘了去,只說她是來此耍耍。話裡的另一層意思便是逐客啦,既然主人家身子不爽利,那來耍的人當然得敗興而歸啦,對吧!冼氏眼中帶笑,拍了拍彥青露在錦被外的左手,以示讚許。
婉容見她們倆的眼神互動,心中一陣冷笑,使這點小手段就指望我走人?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婉容心中所想並不顯在臉上,倒是笑得更溫和了些。
“妹妹這是哪的話,墨柔都和我說了,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留香院尋我,就是爲了要我給你尋個治病的方子。不過《古今醫統》上所言‘望聞問切乃醫之綱領’,我謹守醫訓,特來爲妹妹診治一番,也好對症下藥啊!”
這下,冼氏和彥青可全都懵了,呆愣愣地看着婉容指揮着墨柔取出她慣常用的一個白色小布包,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的,擺了滿滿一桌。等到墨柔來到榻前,捲起另半邊的紗帷,彥青才猛得驚醒,叫出聲來。
“啊~~~你們要幹什麼?要幹什麼?”看着婉容手持銀針的樣子,讓彥青想起了自己設宴的那一天。也許是那次扎針的印象太過深刻,所以彥青一見到銀針,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敏感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地溫習着那日銀針扎入肌膚時的感覺與痛楚。
冼氏在彥青尖叫出聲的時候也清醒了過來,看着婉容眼帶森然冷光,脣勾邪魅笑容的時候,她的心就如同被大捶擊中一般,憋悶得難受。可再難受自家女兒也得救哇!於是,她強忍着上衝的血氣,指揮着房裡的丫頭阻攔婉容前行。
婉容朝墨柔使了個眼色,墨柔冷冷一笑,走到丫頭們的跟前,只輕輕揮了兩下手,結果那些丫頭全讓她擺平在地了。冼氏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沒了阻撓,婉容輕輕鬆鬆地走到牀邊,滿眼的幽然深邃。
只見她薄脣輕勾,語帶譏誚地道:“妹妹此話問得甚沒道理,姐姐我
此番前來,當然是應夫人邀請爲你看病的不是?怎的還問我要幹什麼呢?”
“你,你,你別過來,別過來,啊~~~~!”彥青尖銳的叫聲,在清寂的房內彌散深廣。外間突然有了些響動,婉容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擡手向墨柔打了個手勢,墨柔輕點了下頭,便去了外間。
解決了外面的麻煩,接下來就該輪到屋裡的這兩個了。婉容冷眼俯看着眼前或坐或躺的兩人,就跟看兩隻小白老鼠一般,滿腔的憤怒在這時一點一點地轉化爲無窮的惡念,讓她整個人所散發的氣息也爲漸漸趨於邪惡。
冼氏此時面如土色,手腳顫抖,唯獨目光帶着怨恨;反觀彥青就比較草包了,整個人在榻上蜷縮成一團,同樣蒼白的臉龐埋在了團在胸前的錦被中。婉容輕蔑一笑,這是要當鴕鳥嗎?當鴕鳥的下場也不見得有多好哦!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嘶啞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昭示着聲音的主人怒火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婉容不以爲意,一派憊懶閒散的說道:“夫人這話可就問錯人了,好像應該是我問您,您要我幹什麼來了纔對呀!”
冼氏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對於婉容的問題,她卻是答不出半個字。
現實總是出人意料,外間一陣忙亂,婉容只來得及凝目望向門口,卻見鮫紗簾幕被一隻大手一把扯開,一個高大陽剛的身影走了進來。
婉容見到來人,並不覺得意外,倒也面色不變地向他一福身,便站身於原處不動。
倒是冼氏,眼淚一下就飆出許多,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哭嚎着撲到他的腳邊,口中哽咽道:“老爺,你要爲我和青兒作主啊!”
彥青聽到冼氏說到她的爹來了,立即從錦被中擡起頭來,滿眼的淚花布滿了她的一張小臉。當她掀開錦被,想飛奔而去之時,不經意地瞥見婉容手裡那根細細的、泛着銀色流光的銀針,又嗷的一聲,縮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