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娃說是要嫁給我。哎!總覺得這飛來的福氣,有點不對勁的地方。我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屬於幾斤幾兩的人。
龍月和那高娃之間關係絕對不一般,看那撩起裙子,然後從裙子底下拽出各種各樣東西的模樣,簡直一樣一樣的,就不知道是高娃跟龍月學的,還是龍月跟高娃學的。
準備找龍月把事情問清楚了,可找遍了兵營也沒找着他,反被安慶逮到硬逼着洗了個澡,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正回屋準備睡下。卻見屋裡龍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回來了,正跟高娃兩個鬥雞一樣大眼瞪小眼。
月兒是大眼,高娃是小眼。
大眼睛努力的瞪着,盡力想做出有氣勢的樣子,不過怎麼看怎麼沒底氣,“高娃,你必須走。”
小眼睛一翻,“憑什麼?”
“這裡是兵營。”大眼睛說道。
“這裡現在是吐蕃的兵營,吐蕃的將軍都沒來趕我,你憑什麼來趕我?” 小眼睛很是理直氣壯。
東嘎將軍確實沒趕高娃走,就像他當初也讓嘎姆跟我一起進兵營操練一樣。
“可你是戎狄人,你就不怕把你當奸細抓起來?”大眼睛威脅說,在我看來依舊沒什麼威脅的效果。
果然,高娃不屑的哼了哼,“只有你們漢人才弄那些鬼祟的什麼奸細,我戎狄要打便打,還用得着什麼奸細?”
“你,反正你不能嫁給央金,央金有老婆了。”大眼睛又說。
“可我就喜歡他,想嫁給他,至少他這人老實可靠,不會罵我笨,也不會騙我。” 小眼狠狠的回瞪,兇光閃閃。
大眼睛本來就理不直氣不壯的,聽了這話,目光更加畏畏縮縮,語氣也變得近似於央求,“咱倆的恩怨,你想怎麼報復我都行,你拿箭射我我也不躲了,你別把央金扯進來。”
“我跟你有什麼恩怨?我只不過是被你騙着穿上了嫁衣,坐上花轎,然後又被你甩了。”小眼睛說着說着,眼睛裡漫上了水汽,“我是不聰明,我是笨,現在我就是想找個老實可靠的,不嫌我笨的人嫁了而已。”
說到這裡,大眼睛已經不敢直視小眼睛,低下了頭。
我聽到這裡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走進屋,指着龍月說,“你簡直就是個混球。”
和我一起洗完澡回來的次仁,更是義憤填膺,直接揪起龍月的脖領子就把他丟出了屋。
“哎,可憐的姑娘,咱家就收了吧。”這回連強巴都很同情的說道。
“嗯。”嘉措一個勁的點頭。
高娃見有人給她撐腰,一時間更覺得委屈了,眨巴着小眼睛,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次仁看了看我,“有吃的咩?”
我?
我翻箱倒櫃的搜,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個小盒子,裡面有點風乾的雪蓮花。
“就只有這個。”
這盒雪蓮花還是當初傑布送我的,離開家的時候,想着一路上行走日久,怕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帶了些草藥備着。
“這個花能吃,沖水喝。”雖說不上很好吃,但還是很好看的,送喜歡的人花,這是連梅朵都懂得的,何況它確實能吃。當然我對高娃還說不上喜歡,但卻憐惜。
我正要把這盒雪蓮花送給高娃,卻聽屋外一個聲音傳來:“央金,中原的皇帝到了,讓你帶着你帶來的那女人過去。”
雷豐瑜來了!
……
雷豐瑜今天沒穿龍袍,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儒衫,頭戴同色的儒巾,比前幾次見時,少了份高高在上的雍容,更多了份溫文儒雅的俊秀。
我帶高娃進去的時候,東嘎將軍正陪着雷豐瑜,兩人談論着狩獵什麼的事情。
“玉嵩山上的獵場雖說不小,但五千人一同前往還是小了,將軍挑出幾百人來,朕也從雷龍騎軍中挑出幾百名……”
“陛下的雷龍騎軍,上次到邏些真是讓人好生仰慕,這一次總算有機會能面對面較量一番……”
兩人談論着正事,我垂首在旁邊等着。高娃則自顧的找了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下。
安慶叫人也給我搬了把椅子來。“來,坐了吧,不然陛下看見你在這戳着,怕是又要心疼了。”
安慶是個慣會察言觀色揣摩主子心意的老精怪。不過是個狩獵的事,雷豐瑜隨便遣個人來知會一聲也就是了。大概也不是爲了高娃,這位姑娘身份再尊貴,可也沒可能讓皇帝這大晚上的親自跑過來,正經的只怕還是爲了這個人。
我欠着身子坐着,覺得屁股底下好像有釘子扎着一樣的不自在。
雷豐瑜說完了正事,將視線轉向我,“來中原有些日子,還習慣嗎?”
“多謝陛下關心,還習慣。”我小心的應對着。
“你隨吐蕃太子遠道而來,乃是朕的貴客,朕當然要關心。”雷豐瑜說道,說完他看了看高娃:“這位姑娘是你帶來的?”
“正是。”
“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雷豐瑜又問。
“她,她姓拓跋,應該,應該……”我頓了頓,說:“應該是戎狄人。”
“既然知道他是戎狄人,還把她帶到這裡來,而且朕聽說你還要娶她?”雷豐瑜的眼神開始不善了起來,語氣也冷了下來。
“什麼地方都有好人,也有壞人。再說高娃她只不過是個女人,男人之間打仗,女人何辜?”我說。
“央金你說的太好了!”高娃從椅子上跳下來,躥上來拉着我的手,“你是第一個說我只是女人的。”
我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尖,就像對梅朵那樣。
“咳咳……”雷豐瑜那邊傳來幾聲咳嗽,我轉頭一看,啊呀媽呀!臉色怎生那般難看!
“高娃,也就是你帶回來的這個女人,她可不只是個普通女人,他是戎狄的太陽公主,現今戎狄的天可汗拓跋烈之女。”雷豐瑜說道。眼睛眯啊眯的,透出股子說不出的寒意。
“啊!”我看向高娃。其實也算不得太意外,她頂着王族的姓氏,一開口就可以免掉我家的貢品。
高娃對我嘟了嘟小嘴。
“你不過是吐蕃一個卑微的奴隸,而她是戎狄天可汗拓跋烈的女兒,你覺得你能娶她?”雷豐瑜皺眉問道,可謂咄咄逼人。其實雷豐瑜在位已經二十年了,早已經喜怒不形於色,要讓別人懼怕也從來不用來這一套,今天這樣,說起來有點失態啊失態!
對着他惱怒的臉,我沉默的思索了良久,既然已經決定要娶高娃,而且強巴和次仁也已經應允了,這件事就要正正式式的好好的說一說了,也讓人家姑娘心裡能安心。
於是我答道:“我的第一個妻子丹珠是尋常差巴家的女兒,我的第二個妻子嘎姆是貴族家的女兒。
丹珠希望的生活,是全家人都能吃飽飯,家裡不會缺少鹽巴和茶葉。我努力的賺錢,一定會讓丹珠過上這樣的日子。
嘎姆希望的是,有一個男人可以揹着她,揹她一生一世,她就會覺得很幸福。我的力氣雖然不是很大,但我會努力的背,盡我最大的力量,揹她到再也走不動的一天。
高娃想要的是誠實的,不會騙她,不會嫌棄她笨的男人。如果她真的願意成爲我家的第三個妻子,我將永遠不會對她說假話,也永遠不會說她笨。”
“央金,你真好。”高娃跳過來,抱住我的脖子,樣子真真有點像梅朵。
我對着她笑。心中突然想,我家第一個妻子是差巴,第二個妻子是貴族,第三個妻子是公主,那如果按照小屁孩龍月的說法,均攤一人一個妻子的話,而我家妻子的身份又一個賽過一個的高,那照着這種趨勢,我家第四個妻子豈不是要……
我看向雷豐瑜,雷豐瑜也正看着我。他眼神中沒有了剛剛的怒氣,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淡淡的憂傷。我記得有一次次仁逮到一隻活着的小狐狸拿給我玩兒,當時那個小狐狸的眼神就是這樣的,水汪汪的憂傷,當時我看着可憐,就把它給放了,結果……
“央金的想法總是很特別。”東嘎將軍在一旁笑了起來,對雷豐瑜說道:“雖然央金的樣子長得不是很陽剛,但他卻是個真漢子,他的第二個妻子就是我妹妹,這個妹夫我還是很滿意的。”
又轉頭對我說:“你說的也沒錯,不過畢竟戎狄的公主非同小可,不是她想嫁你想娶就行的,這事關乎兩國之間,甚至三國之間的局勢,還是讓她離開咱們的兵營,去陛下給她準備的館驛居住吧。”
“這……”
“央金。”雷豐瑜這時卻問我,“你說了半晌都是別人想要什麼,那你呢?央金你想要什麼樣的妻子呢?”
“我……”這麼一說,這個問題似乎我從來都沒想過。斟酌着看向高娃:“打酥油咯,生娃娃哦,然後照顧娃娃咯……”
高娃笑着一個勁點頭,“好哦,好哦。”
雷豐瑜終於忍無可忍,斷喝一聲:“來人吶,把她給我帶走。”
高娃怒了:“你們姓雷的沒一個好東西,今天要是非要我跟央金分開,我就跟你們拼了。”
說着,猛然一撩裙子,短弓已握在了手中。
“別!”我大驚。
嗖!短弓上的箭已離弦,直奔雷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