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贊普啊,您太睿智英明瞭,嘎姆讚美您。”我在校場上健步如飛,耳聽到嘎姆在我身後大聲歡呼。
是的,她很高興,她簡直太高興了。
嘎姆在我的背後,卻不在我的背上,她在別人的背上。
因爲贊普決定,由我作爲選拔的分界線,要想明年隨太子進京城,就要先跑贏我,而且要揹着嘎姆跑贏我。
嘎姆樂壞了,這些曾經對她不屑一顧的,甚至她家安排說親,卻被嗤之以鼻趕出來的老爺、頭人、貴族家的公子,個個要揹着她。
其實不僅在校場上揹着她,這些公子們在跑了幾圈,發現我長的雖說瘦小,可跑起來一點不含糊,尤其在他們再背上嘎姆之後,根本跑不過。
於是,很快有些人,開始想各種各樣的門道了。
跑到嘎姆家中,奉上禮物說盡好話,目的就是:“嘎姆小姐,這兩天你能少吃幾口嗎?”“嘎姆小姐,你身上這些飾物,能不能先摘下來,等我跑完了,我給你買更好的。”“嘎姆小姐,央金跟我跑之前,你先方便利索了。”
而有些也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比如現在跑在我後面的這位,在跑之前悄悄把我拉到一邊。
“央金,一會兒你跑慢點。”很和氣的樣子。
我會誠實的回答他:“我不能欺騙偉大的贊普。”
“央金,這串銅錢你放在身上。”依舊很和氣。
我看了看銅錢,疑惑的問道:“聽說一兩銀子能換十頭犛牛,不知道這些銅錢能換多少犛牛。”
銅錢換成了銀子。
我塞進了懷裡。
不過我跑起來依舊很快,銀子很輕,對我的速度影響不大,如果再重些,估計會壓的我跑慢些了。
……
“這麼重要的事,你真叫個差巴在那裡胡鬧?”白瑪公主走進鬆贊貢布的書房,差巴軍中近來鬧騰的事,她也聽說了。
鬆贊貢布將手中正看的一本書放下,說道:“這麼做只是讓差巴們漲點膽,讓軍中那些只知道對外懦弱對內欺下的軍戶、貴族們,醒一醒。正經要去的名單,我早斟酌好了。”
白瑪笑了,“我原就在想,單就邏些周邊的兵馬就有數萬,要是個個想去,個個去跑,那央金就算不累死,這麼也得跑到幾年以後了。”
鬆贊貢布挑出桌子上的一本冊子,遞給白瑪,“阿姐看看,這份名單可好。”
白瑪接過冊子,翻開來細細地看了一遍,“阿弟想的周到,各個家族勢力都齊全,分配的合理。”所謂權術,就是一種制衡術,制衡手下各方面勢力,各有利益好處,卻又相互制約互爲牽制,才能保證王權永固。
“這些人有些不是家族嫡系,有些是庶出或者是私生子,但都是好手,我已經着人逐個覈實查證,這些人擱在東嘎手底下好好練練,再隨傑布去中原長長見識,你再幫我留意着他們的表現,等到回來,我要提拔重用。”鬆贊貢布說道。
“早就該如此了,正所謂不拘一格降人才。”白瑪公主點頭道:“中原實行科舉制度,文、武殿試出來,個個是天子門生,削弱了家族勢力的影響,才更容易掌握。”
“中原是中原,中原的制度不是樣樣能搬過來用的,近年來我吐蕃推行漢學,已經遭到舊貴族的強烈反對,不可把步子邁大了,須知過猶不及。”鬆贊貢布語氣嚴肅的說道。
白瑪見鬆贊貢布如此說,就不再提這個事,轉開話題道:“叫貴族子弟和差巴一起受訓,東嘎那裡不知道怎生訓纔好。”
……
我這裡賣力氣的跑着,不過沒放幾個人進來,而有大批的人拿着贊普的手諭前來,直接加入了差巴軍中。
這些拿着手諭前來的各個家世不凡,有些見到東嘎將軍也是一副傲慢的全沒放在眼裡的樣子。
不過他們與之前偷襲我們的那一羣不太一樣,有些的確身手不凡。
我這邊一邊跑着,一邊歪着脖子看着校場那裡,新來的一員小將,手拿一張狹長且弓體兩端反向翹起的角弓,考究的白羽箭搭上弓弦,開弓,破空聲響,白光一閃,白羽箭射穿百步外的箭靶,穿靶而過。
“好箭法。”周圍爆出一陣喝彩聲。
“四百年前隨赤丹王降妖除魔的白羽箭,沒想到今日還有如此神威。”身後一個聲音說道。
我轉回頭一看身後說話的人,他正揹着嘎姆跟我跑呢,咦!還認識。就是那晚夜襲時那位雞爪子頭人。
看我以好奇的眼神看向他,他以爲我是想知道白羽箭的事,於是就對我解釋道:“四百年前災禍降臨到我吐蕃,那時妖魔四出民不聊生,赤丹王是蓮花生大師派遣到人間的使者,他一生斬妖除魔、弘揚佛法。白羽箭噶爾是赤丹王坐下大鵬鳥化身而成的神箭手,他箭法通神,勇不可擋……”
吐蕃人喜歡把所有歷史事件都神話化,大概四百年前發生了一次大的叛亂,赤丹王是指揮平亂的將領,白羽箭是他手下驍勇善戰的勇士。
“沒想到白羽神箭噶爾的後代中,還有這樣的神射手!”雞爪子頭人說道。
“噶爾?”這名字怎麼跟東嘎一刀嚇跑的那位將領一樣?我們吐蕃人一般是沒有姓氏的,只有名字,唯有地位顯赫的貴族,會在名字前加上祖先的名字,昭示着祖先的榮耀。
“對,就是那位噶爾將軍的家族。”雞爪子頭人哼哧哼哧的喘了兩口氣,任誰揹着嘎姆跑着還要說話,也肯定喘。
於是我跑慢了點,等他追上來繼續說。
他喘着,終於跑到我身邊,接着說道:“這個使箭的我沒見過,但看那弓的長度,那白羽箭,那氣派,絕對是噶爾家族的沒錯。他一上來就露了這一手箭技,看來是故意給東嘎將軍一個下馬威的,讓東嘎將軍知道,別以爲他噶爾家族無人了。”
“嗯嗯,果然好厲害。”我贊同的點着頭。
“喂,我說你怎麼這麼眼熟呢?”雞爪子頭人看着我的臉,突然問道。
“怎麼會眼熟呢?那天黑燈瞎火的能看到個啥呀。”我轉開頭,準備發力把他甩開。
“黑燈瞎火的你說你還吃雞,不怕吃到鼻子裡?”雞爪子頭人說道。
“我不是餓嗎。”我隨口說道。
“好小子,果然是你。”雞爪子頭人大喝一聲。
“哎呀!”我腳下一絆,摔倒在地。
雞爪子頭人順勢一個猛衝,衝過了終點,大聲歡呼着:“哦哈,我取得資格咯!”
“巴桑大人該把這雞爪子頭人收去,多狡詐的漢商也能被他繞進去。”我從地上哼哼唧唧的爬起來,感嘆一聲:“吐蕃之中,臥虎藏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