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指名給楊彩芽的那一大包節禮,柳氏沒讓腳伕直接收進小庫房裡。
深青色大包袱皮攤在石桌上,內裡是五匹整匹的粗棉布還有五匹整匹的細棉布。
她之前順口一問,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想到小權氏居然還記得這茬,真的一回了蘇州府就給她送了過來,還一次就送了這麼多,單獨裝了一個大包裹。
小權氏是否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是變相的在跟她示好?
楊彩芽哭笑不得。
柳氏見狀眼珠子一轉,也想到了七夕那天小權氏和楊彩芽關於棉布的問答,再想到許巧兒說的冷言冷語,心念一轉也問出了和許巧兒異曲同工的疑問,“彩芽,我看你那天不像是隨口亂問,你不會是真像許巧兒說的,打算種棉花吧?”
如今柳氏對小權氏母女心態不同,再提起舊事只有單純的疑惑,沒有暗諷和不屑。
楊彩芽微笑着搖搖頭,拿了匹細棉布仔細翻看——粗棉布不稀奇,他們之前在官裡村日子過的苦,粗布衣褲都是用粗棉布做的。只是這細棉布也和她想的相差甚遠,比小權氏之前形容還要粗糙幾分。
顏色不僅不如後世遍地的棉布純正,布料也不夠柔軟平整,裡頭夾雜的棉籽雖不像粗棉布那樣大顆繁多,卻也談不上細軟舒適
。
怪不得小權氏這個做綢緞莊的,說起棉布來滿口不以爲然。
實物拿在手,她才知道她之前心中那個大概的想法實施起來恐怕難度不低。
不過……
有難度,也代表着拓展空間很大,拓展空間大成就就大,成就大收益也高。
原先只有個大概雛形的想法漸漸清晰起來,楊彩芽無意識的摩挲着手下細棉布,垂眸若有所思。
柳氏見她眉頭微蹙,只當她是覺得這份禮太大,心中算盤打過一輪,嘿嘿笑起來,“彩芽,這棉布又不值錢,你別犯愁,這幾匹布加上庫房那些節禮,我們回的不多倒也正好。”
權氏抱着玉娘不放,聞言點點頭,頗有些無所謂的道,“你嬸子說得對。之前是我妹妹自己許諾要送你的,你只管安心收下就是。”
情知她們是誤會了,楊彩芽也不多解釋,笑着點頭,重新打好包袱皮,將十匹棉布先收進了小庫房——這些棉布雖又硬又粗,現在家裡人不會用來做貼身衣裳穿,倒是可以扯來做抹布和掛簾,還能給大郎做幾套短褐習武用,等零嘴鋪添人,還能用來做工作服。
這麼一想,即便她心中想法一時實施不了,這幾匹棉布用處也不少,楊彩芽笑容明亮起來,暫時按下心中想法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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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用過晚飯,李長貴家喧闐漸止,李長貴和長貴媳婦來楊家竄門時,臉上笑容也是明亮無比。
小權氏母女一走,曹卓便搬回家住,這會兒正跟着權氏一道,在楊家天井內吃茶納涼,見李長貴二人笑容滿面的進來,衆人忙起身招呼。
李長貴再見曹卓,態度比往常更添了幾分熱絡和恭敬,一番寒暄後說明了來意,“外人不知情,我們家和我二哥家可是對曹縣尉和彩芽感激不盡!沒有你們,家裡哪裡能這麼不費力的就拿回祖輩丟了的村官!我二哥得了信,就和我商量,大恩不言謝,但一頓酒席是肯定不能少的!幾位一定要賞臉,讓我們兩兄弟請你們去鎮上好好吃一頓!我二哥說了,就去鎮上最大的張記酒樓。”
長貴媳婦接口道,“還有之前您家給廣餘和廣年的活計,早說了要請你麼吃飯,這回正好!兩好並一好,我們幾家湊一塊好好熱鬧熱鬧!”
李富貴倒是個心裡門兒清的,請吃飯的地點選在鎮上,楊家即不會太張揚,又有李家回報楊家給生意做的說法掩人耳目。
衆人也不客氣推脫,笑着應下,李長貴就問起什麼時候合適,白叔看了眼楊彩芽,商量道,“不如等過完中元節,定在七月二十?大郎正好休沐。”
中元節書院也是要放假的,不過那天大郎要去五里村幫着收糧入賬。
等到二十日大郎休沐,人都湊齊了更好
。
楊彩芽笑着點頭,李長貴和長貴媳婦自然沒有異議,說定回頭就和李富貴招呼一聲,這事就算定了下來。
衆人圍坐着有說有笑的喝了一盞茶,見天色漸晚玉娘已經開始犯困,李長貴和長貴媳婦便起身告辭。
衆人起身送出門,曹卓衝楊彩芽暗暗使了個眼色,兩人落在了後頭。
頭頂就傳來曹卓含笑的低語,“媳婦兒,我們倆是不是也該單獨慶祝慶祝?你還欠我一頓徐記酒肆的飯呢?或者哪天月色好,我們來對月飲酒?”
事情圓滿解決,的確值得慶祝,何況曹卓說的兩個提議,都是她之前曾承諾過的。
楊彩芽微微的笑,輕輕點了點頭。
擡眼看過去,就見身側曹卓也正偏過頭來,嘴角漸漸完成個愉悅的弧度。
閃動着笑意的鳳眸,比他頭頂夜空中的繁星還要明亮,清澈。
等到七月十五中元節,青山村各家各戶一早就開始燒香祭祖。
今天要祭拜先人,家裡還要收糧入賬,楊記食肆停業一天,吳氏和翠花天未亮就和大郎一道,趕車回了青山村。
楊家和曹家沒有祖墳,權氏帶着曹卓在家中祭拜過曹卓父兄的牌位,等楊家衆人祭拜過四姨娘的牌位,便一起去了村東土廟,曹家給曹意曦的長明燈燒紙添香油錢,楊家則是給四姨娘的長明燈燒紙添香油錢。
楊彩芽暗中給曹意曦的長明燈添了份香油錢——謝他救了曹卓,聊表心意。
等拜祭完天色剛大亮,衆人出了土廟回家略作收拾,就各自趕着馬車往五里村而去——楊家五里村的八十畝早稻全都收完打好谷,白叔粗略估算有近六千多斤的產量,權氏一聽,就決定帶着曹卓去幫忙,又怕人手不夠忙不過來,特意讓曹卓點了幾個親近的手下,讓他們借幾輛大車,約好時辰在五里村碰頭。
等兩家馬車、騾車停到五里村的打穀場,王超馬航帶着幾個衙役,拉着大車,早已等在楊家堆放糧食的地界。
楊彩芽揹着玉娘,牽着滿心興奮的大郎跳下馬車,一見王超幾人的樣子,不由笑起來。
王超幾人俱都穿着齊整的差服,腰胯佩刀站的身姿筆挺,乍一看不像來幹粗活打下手的,倒像是來辦差的,惹得周邊五里村收糧的人退避三舍,一副又是敬畏又忍不住八卦的模樣。
這樣一來,這附近誰不知道她家是有來頭的,以後她家的地就算幹放着也不會有人敢亂動。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王超這幾個還挺能來事兒!
楊彩芽不由看向曹卓,大郎已經跑到曹卓身邊,一會兒指着自家堆糧的地界,一會兒晃晃手中賬冊,滿臉雀躍和興奮
。
曹卓嘴角含笑,揉着大郎的頭低聲說着什麼,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偏頭迎上楊彩芽的略帶疑問的目光,嘴邊笑意就直達眼底,瞥了眼王超幾人,幾不可見的微微頷首。
原來王超幾人這副模樣,是得了曹卓的交待。
楊彩芽心頭暖暖的,臉上漾開的笑容如夏日般明亮。
兩人在空中交匯的目光很快就被周圍的喧譁聲打斷。
權氏做不慣農活,在一旁負責安排馬車、騾車拉糧食,大郎則跟在一旁一車車記入賬本。
翠花力氣大,跟着吳氏和柳氏負責把打好曬好的糧食裝進麻袋。
白叔領着虎子幾個一撥,曹卓領着王超馬航幾個衙役一撥,負責裝車。
楊彩芽則拿了楊家和曹家的鑰匙,負責跟車把糧食拉回家安置好——楊家後院菜地旁搭了簡易的木屋做糧倉,前院車棚旁也隔了一塊地方放糧食。收的新糧除了自家嚼用,分出一部分放到曹家,做零嘴鋪小點心用。等全部入庫後,再算出食肆一個月的糧面用量,再拉一部分直接放到食肆倉庫裡直接取用。
楊彩芽只是跟着車來回跑了半上午,已是滿頭滿臉的熱汗,等趕着車回五里村打穀場一看,除了王超幾個還整齊的穿着差服,其他人都脫了外衫,只穿着中衣大汗淋漓的埋頭幹活。
就連只動筆的大郎亦是額頭冒汗,仗着年紀小,直接打着小光膀子,在裝了糧食的麻袋小山裡竄來竄去。
五里村有來湊熱鬧玩耍的孩童見了,也跟着墜在大郎身後,滿打穀場的又跳又竄。
孩童脆笑聲,夾雜着大人的笑罵聲,洋溢着收穫喜悅的打穀場一時喧闐聲震天震嶽,說不出的熱鬧。
楊彩芽看得忍俊不禁,白叔卻是又好氣又好笑,拎着大郎丟回權氏身邊,讓他老老實實記賬,胡亂抹了把熱汗,吆喝道,“大傢伙加把勁,趕在日落前把糧都拉回去!晚上都去我家裡吃飯,飯菜管飽!”
王朝幾個還好,虎子幾個應得聲音洪亮,十分捧白叔的場。
大郎更是忙叫道,“爹,娘,我要吃一大海碗的肉丸子!”
肉丸子在尋常鄉下人家可是道好菜,多是辦紅白喜事的時候纔會大碗大碗的上,大郎一句話引得五里村孩童發出豔羨的吞口水聲。衆人一陣大笑。氣氛熱烈,幹起活來勁頭也足,日頭高掛日頭偏西,等到傍晚吹在身上的分少了一絲燥熱時,人聲喧闐的打穀場才漸漸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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