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次間裡傳來楊彩芽翻箱倒櫃的聲響。
大郎坐在炕上探頭探腦的等了會兒,到底小孩子心性,忍不住撿了顆又小又綠的“葡萄”,丟進嘴裡。
腮幫子一鼓一癟,蛇葡萄的酸澀立時在嘴裡炸開。
小包子臉擠成一團,大郎啊的一聲,忙將果肉吐出來,捧在手心裡直咋舌。
偏頭一看,楊彩芽正抱着兩本破舊的書,無聲笑彎了腰。
大郎臉漲得通紅,小腦瓜子轉了幾圈,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心辦了錯事,彩芽姐剛纔是不忍心說穿,哄着他呢!
“彩芽姐,你,你別吃了。張家四郎見我摘來,笑話我說沒人吃這個東西,我還不信……是我認錯東西了,這個哪裡能配藥吃呀……”大郎耷拉着小腦袋,嘟着嘴喃喃道。
才四歲的小包子,怎麼就這麼可人疼!
楊彩芽隨手將書放到炕桌上,捧起大郎的臉,笑着搖搖頭,對着粉嫩的包子臉,啵啵猛親好幾口。
大郎一面覺得心口發熱,一面又覺得害臊,咯咯笑着直躲。
楊彩芽摟着大郎一頓搓,指指蛇葡萄,又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口型無聲道,“謝謝大郎。”
大郎雙眼晶亮,紅着臉點頭,見楊彩芽要收起蛇葡萄,忙阻止道,“彩芽姐,這不好吃,我,我再去尋別的野果,這次我一定自己先嚐嘗,好吃再給你吃!”
楊彩芽笑着搖頭,想着大郎認的字還少,一時也和他解釋不清楚,便寫下兩個大郎認得的字:有用。
大郎眼中似劃過最耀眼的彗星,本有些挫敗的臉色一亮,眨着眼盯着楊彩芽,似乎在仔細辨認,楊彩芽是不是又在哄他。
楊彩芽肯定的點頭,指着字帖上的“我,你”兩個字,又把蛇葡萄放到字帖旁,立着兩根手指在桌上,做出行走的樣子。
大郎明白過來,興奮道,“我帶彩芽姐去摘!我發現了好多呢!有這麼多!”說着雙手畫了個大圓。
楊彩芽笑眯了眼,點點頭摸摸大郎的小腦袋,將翻找出來的《三字經》、《千字文》推給大郎——爲了她將來的打算,這麼一顆好苗子,她可得抓緊時間教導。
書雖破舊,大郎拿在手裡卻是愛不釋手,不認識的字佔了大半,便按翠花先前交待的,仔細用炭筆做上記號,過後再跟翠花學讀音意思。
日頭偏西,翠花身後跟着柳氏,走進廳堂。
楊彩芽早猜到柳氏的想法,見她有些不自在的抱着大郎欲言又止,便將下午寫好的話遞給翠花。
“家裡做了些酸辣蘿蔔賣錢,嬸子想來也知道了。要是嬸子願意,家裡有多的蘿蔔就搬過來,一文錢四斤。先要個三十斤,算給嬸子八文錢,嬸子可別嫌少。”
“現在只茶攤還算賣得好,等天氣冷下來,便沒如今這麼好賣。這生意能不能做大還是兩說,若是以後要請人工,我想着醃製的活計不難,醃製十斤算一文工錢。嬸子先記着價錢,到時候若是需要請人,嬸子算頭一份兒。”
“只是這事還不一定,只我們自家人知道,嬸子心裡清楚就行。”
若是家裡的蘿蔔能全都賣給楊家,少說也有百來文錢,往後再算上工錢……這可是無本的好生意!
偷聽被抓包的尷尬飛到九天雲外,柳氏滿臉喜色,忙道謝應下,說定晚飯後先把三十斤蘿蔔送過來,這才高高興興帶着大郎離開。
翠花滿臉疑惑,楊彩芽便又寫又比的,把李大爺來訪、柳氏偷聽的事說了。
想到柳氏方纔的不自在,聯想柳氏頂着張花臉猶不自知的模樣,翠花也是一陣笑。
待得吳氏回來,翠花在廚房幫着做飯,便將茶攤提前結了錢的喜訊,以及柳氏鬧的笑話說給吳氏聽。
吳氏苦笑着搖頭,邊擺碗筷邊嘆道,“你柳嬸子這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心眼雖小點,說到底也是爲了自家。只是這行事實在是……上不得檯面,好在你白叔是個拎得清的,否則還不知日子要過成什麼樣兒。”
“心眼小也比心眼壞要強。”翠花撇撇嘴,將王媒婆的嘴臉趕出腦海,轉口笑道,“我看柳嬸子這樣挺好,咱家能有事情吊着她,她才老實。娘也說了,有白叔盯着呢,咱們兩家親親熱熱的,可不比以往對着她那冷臉舒心?”
吳氏笑罵翠花人小鬼大,心裡拐了道彎,倒是放下了對柳氏之前所爲的芥蒂。
吃完晚飯,楊彩芽就拿出大郎送的蛇葡萄,洋洋灑灑寫了兩張紙,說明自己的打算。
“這東西竟渾身是寶?”翠花將蛇葡萄翻來覆去的看,嘖嘖稱奇,“只是藥材行咱都沒認識的,不如我明天上午從權嬸子家回來,去鎮上藥膳堂找王大夫問問?要是真有人收,心裡也有數。還有彩芽說的葡萄酒,我順道去酒行打聽打聽。”
吳氏想想覺得這事可行,又有點擔心,轉頭和楊彩芽商量,“如果要釀酒,這又要買酒缸又要買佐料的,醃蘿蔔又是一筆錢,還得給你抓藥,這錢夠用嗎?”
不用楊彩芽吩咐,翠花便進東次間拿了賬本出來。
扣掉之前新抓的十副藥錢和些零散花費,加上徐記和茶攤的收入,楊家現在有五兩又五百八十文錢——吳氏和翠花的工錢是用來還債的,並不入賬。
野葡萄不用花錢買,她打算有多少釀多少。至於藥……
楊彩芽低頭奮筆疾書,心中忍不住仰天哀嘆——這口不能言的鬼日子何時纔到頭?一定要抓緊時間賺錢,等有了資本,她才能正面對上楊府,了斷恩怨,抹掉過往,重新去過逍遙自在的好日子!
“酒缸按二十斤的容量買,聽大郎形容的量,少說要買五十口,整一兩銀子。釀葡萄酒就是要算好時間,工序複雜些,佐料卻只要一樣,花費極少。蛇葡萄是山裡野生的,不用花錢買,這就省下一大筆本錢了。”
“只是這釀酒的方子不比酸辣蘿蔔這樣簡單的小吃,咱得保密,若是能打開這條財路,方子就是我們最大的底牌。”
“吃完這最後幾副藥,就停了吧。王大夫都說我如今病根已除,已無大礙。是藥三分毒,不如多幹活強健身體,吃飽睡好來得有用。您看我如今,藥喝的比往年少多少,氣色可比往年差?”
事實勝於雄辯,吳氏看着楊彩芽越來越健康紅潤的臉色,心中猶豫褪去,忙不迭點頭。
屋內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柳氏的招呼聲。
“我撿了最大最水嫩的,吳姐你看看,沒問題我就搬到廚房裡去。”柳氏將背上竹筐放下,又接過大郎抱着的兩包白麪,笑道,“原想着等秋收磨了新米,再給你們送來,當做是大郎讀書的束脩。晚間進廚房收拾,算着家裡餘糧儘夠吃的,就先送些過來,吳姐也好給彩芽和翠花做幾頓好的。”
看着柳氏略帶忐忑的笑臉,吳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怕自己記仇,往後不關照她,忙又把之前討回去的東西送了點過來,算得倒是精細!
吳氏暗暗搖頭,懶怠和柳氏計較,將銅板塞到柳氏手裡,各自抱了東西鑽進廚房。
翠花看完楊彩芽剛寫的話,掀起簾子衝大郎招手,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大郎忙點頭,“欸,我記下了,過兩天我來喊彩芽姐。”
見柳氏放好東西出來,大郎才跑下上房,跟着柳氏回家。
次日一早,李大爺就把空菜缸送了過來。
吳氏便切了十斤的蘿蔔,剁好辣椒,留着讓楊彩芽醃製。
等楊彩芽忙完,封上菜缸口子,還未到午時,翠花便帶回了好消息。
“王大夫居然一聽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那蛇葡萄的根葉還真是好藥材。說是叫什麼酸藤根和酸藤葉。一聽我要賣,王大夫便說藥膳堂就收,問我有多少。我哪兒知道有多少,就按着昨晚商量好的,只說最遲下月初給他送過去。”
翠花連水都顧不上喝,小手掌撐得開開的,“王大夫說,一斤五文錢!也不知道山裡到底有多少,要是能有個三五十斤的,這可比酸辣蘿蔔值錢!還省功夫呢!”
這價錢可比預料的要高。
楊彩芽眼角眉梢都是笑,就見翠花嘴巴不停,語氣更是歡快。
“還有那葡萄酒,我去鎮上幾家大的酒行轉了轉,只有一家有賣的。聽店裡夥計說,是從西域進的貨,可稀罕了,一斤要賣三錢銀子呢!三錢銀子!我的乖乖,張家大叔打一角老酒才幾文錢,這個葡萄酒竟這麼值錢!”
原來這葡萄酒只是“進口”貨,不是專供貨。
這樣她也不用怕辛辛苦苦釀出來,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楊彩芽聽得躍躍欲試,想了想,寫下要準備的東西,數了錢,讓翠花下午再跑一次華雲鎮。
晚飯時,翠花買回五口大麻袋,還帶回了一個令人唏噓的消息。
劉家小兒子沒了。
劉家在岳家沒安穩幾天,又架着棺木趕回五十里山頭辦喪事——聽說還放了高價錢出去,要給劉家小兒子說門冥婚。
這次是不用再藏着掖着騙人了,只是有沒有媒婆接活計,有沒有合適的人家願意,就不得而知了。
死者爲大,劉家親事的風波漸漸平息,沒有人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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