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航手中燈火被撞得微微晃動。
聽見身後傳來的短促低呼聲,忽然止步的二人卻毫無反應,反而偏身靠在一起,將身後楊彩芽遮了個嚴嚴實實。
楊彩芽不明所以,忙穩住身形,正要開口,就聽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道沉聲問話,“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王超和馬航脊背倏然一僵。
楊彩芽恍然了悟,偏身探頭一看,就見曹卓站在穿堂插屏旁,長身玉立,面露疑惑。
再看王超和馬航這副做賊心虛的反應,楊彩芽挑眉暗笑。
瞥見馬航身後的那道嬌小身影,曹卓亦是劍眉微挑,邊擡步走出穿堂,邊說道,“彩芽,你怎麼也在這裡?剛纔我娘還找你,翠花說你哄玉娘歇下了,怎麼又跑到前頭來了?”
“權嬸嬸找我什麼事?”楊彩芽閃出馬航身後,答道,“我看大家都喝高了,就先過來煮醒酒湯。待會兒宴散了,正好能喝上。”
說着暗暗衝王超二人使了個眼色,笑道,“王超大哥和馬航大哥跑來穿堂吹風,我就喊他們一起幫把手。”
剛纔他們出門房時,外頭確定沒有其他人影。
看曹卓的樣子,應該是剛進穿堂,肯定沒看到他們三個是從門房出來的。
王超和馬航聞言心念急轉,偷眼打量曹卓的反應,接口道,“老大,我們喝多了出來透氣,好巧遇上彩芽妹子,順便幫個忙就忙到了這會兒。”
見他們面色通紅,身上酒氣稍弱,曹卓瞭然點頭並未多想,偏頭看向楊彩芽,笑道,“你跟我娘想到一起去了。她沒找着你,就讓我去廚房弄醒酒湯,這下正好,我能躲躲懶。”
“估摸着也快煮好了,你來都來了,不如跟我在門房等等?”楊彩芽美目微轉,笑眯眯道,“我看你喝的也不比王超大哥他們少,坐下散散酒氣。等竈上好了,我們一起端過去。”
這是打算藉機幫他們勸老大?
王超和馬航眼睛一亮,馬航忙將燭臺塞到楊彩芽手裡,“老大,彩芽妹子說得對,省得待會兒她一個人端不了那麼一大鍋東西。您跟着去透口氣,我和王超去個茅廁,回頭就在穿堂等着,你們兩要是不湊手,就喊我們一聲,隨叫隨到!”
這是怕人誤闖過來,打算幫他們放風呢?
楊彩芽見王超偷偷對自己擠眼睛,忙故作正色的微微頷首。
馬航見狀拉着王超就拐上穿堂盡頭的茅房,生怕曹卓不答應似的。
曹卓只當他們喝多了難受,不想回後院和李家人拼酒,看着王超二人逃也似的背影苦笑搖頭,回身上前兩步,湊近楊彩芽笑道,“走吧,我跟你去門房等着。待會兒聽你吩咐,給你打下手。”
高大身形微彎傾近,渾身濃重酒氣撲鼻而來,俊臉泛着酒暈,一雙鳳眸被酒氣薰得略顯朦朧。
似蒙着層霧氣的淺褐色瞳孔中,倒映出她的模樣,手中燭光點入其中,猶如霧氣中閃耀的星光,更襯得曹卓一張硬朗俊臉褶褶生輝。
楊彩芽看得晃神,愣愣點頭:果然美色惑人,之前曹卓說無人跟他說親,她怎麼就輕信了?這樣一個人才兼備的俊朗男兒,又怎麼可能不引人側目?
見她這副恍惚的樣子,曹卓微微勾脣,張手虛扶着楊彩芽肩頭,帶着她調轉方向,往門房走去。
曹卓分神留心外頭動靜,隨手接過楊彩芽手中燭臺放好,見她轉身就去關門,心頭一動上前兩步,停在楊彩芽身後。
房門合上,楊彩芽甫一轉身就撞進個溫熱的懷抱,頭頂傳來曹卓低低的話音,磁性嗓音因喝多了酒,愈發顯得醇厚動聽,“媳婦兒,你是不是知道我想你了,所以特意拉我來這兒?這幾天你忙着開張的事,沒能好好和你說上話,剛纔沒找着你以爲你和玉娘先睡下了,你不知道我這心裡……有多空落落的。”
說着微微放開楊彩芽,大手上移,長指摩挲着掌中俏臉,垂眸嘆道,“媳婦兒,如今我纔算明白什麼叫患得患失。以前沒重遇你時,還能一心放到公事上。如今明明能常見到,卻更放不下心中掛念。”
話語中透出的拳拳深情,讓人無法不動容。
楊彩芽微微的笑,擡手覆上曹卓大掌,歪頭蹭了蹭,靜靜沉浸在二人之間涌動的溫情之中。
“媳婦兒?”曹卓彎身低頭,額頭抵上楊彩芽的,不依不撓的追問道,“你呢,你有沒有想我?”
有……也不告訴你!
楊彩芽收起面上柔色,拉下曹卓的手用力頂開他的額頭,嘟囔道,“油嘴滑舌。不是下午才見過面嗎?”
曹卓一愣,楊彩芽已經鑽出他的懷抱,坐到桌邊拍了拍身旁椅子,笑容古怪的挑眉道,“阿卓,過來坐下,我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這麼鄭重?
曹卓不解,細看兩眼楊彩芽的神色,一時分辨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只得按下心緒,依言跟着落座。
穿堂內,王朝和馬航上完茅廁迴轉,伸長脖子見門房隱隱透出亮光,齊齊縮回腦袋,分座到插屏兩旁的圓凳上。
王超低聲道,“也不知彩芽妹子說的如何了,要是能勸動老大就好了。”
“勸不勸得另說,只要老大以後能對說親的事多少上點心就行。”馬航壓低聲音答道。
二人自以爲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閒着無聊心裡又沒了憂慮,便拉着圓凳坐近,出手比劃起拳腳消磨時間,壓低聲音自顧閒話說笑。
門房內,楊彩芽將王超二人的猜測和擔憂說完,曹卓放在膝頭上的大掌指節捏的咔咔直響,壓低聲音哭笑不得道,“這兩個臭小子,成天都在瞎想些什麼?”
楊彩芽沒接話,彈了彈衣袖曲臂撐着下巴,似笑非笑看向曹卓。
他是否好男/色,別人瞎猜瞎懷疑,彩芽這個當事人是絕不可能另有想法的。
彩芽可不是把這事兒當笑話說給他聽,是要跟他算賬呢。
曹卓心裡發虛,見她只是笑着看自己,有些不自在的擡手掩脣,佯咳一聲亡羊補牢道,“媳婦兒,我不是故意要騙你。那些說親的都是過去的事,本來就是沒成的事,連我娘我都懶得告訴一聲。你上次問我,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說沒人跟我說親的。”
她喜歡的人受歡迎,證明她眼光好,有人說親才正常,這事沒什麼好揪着不放的。
曹卓瞞下不提,雖是出於顧慮她感受的好意,不過……
楊彩芽在乎的是另一件事,見曹卓主動認錯,便也不賣關子,撐着下巴挑眉道,“阿卓,你如果不瞞我直言相告,我不會多想。如今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從旁人口中聽說這些舊事,我心裡吃味。我吃醋了。”
邊說邊伸出空着的手放到桌面上,掌心朝上屈指勾了勾。
曹卓乖乖的伸手握上楊彩芽的,大掌輕柔包覆着掌下纖柔素手,臉上卻是愣怔,不解的重複道,“吃醋?”
說罷探身湊近楊彩芽臉前,傻傻道,“媳婦兒,我只聞到徐記甜酒的香味兒。沒聞見醋味兒啊。”
楊彩芽翻了個白眼,偏頭避開曹卓俊顏,皺着鼻子嘟噥道,“此醋非彼醋!我的意思是,你不該瞞着我,雖說被人說親的人是你,但如今我們既然交換了信物,這種事就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事,和我多少也有些關聯,我有權知道。我知道你是顧着我的感受,才覺得這些你已經處理好的事不提也罷。但如果當事人換成我呢?我也瞞着你不說,你事後聽說是什麼感覺?”
曹卓從沒深想過這些,他只覺得自己能處置的事情,沒必要再牽扯他人,況且其他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說親不說親在他看來,還不如給山風喂飼料事大。
如果換成彩芽瞞着他,他會如何?
他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彩芽對他這樣大度信任,他自然也是相同想法。
只是……
他雖不能確定他是否也會“吃醋”,但能確定的是他會有失落。
失落他們如今已私定終身,對方身上卻存在着自己不知道、無法參與的事。
這種失落,就好像之前他兩次被獨自留在家中,對着空院落獨自用晚飯的難言心緒。
曹卓心緒泛起陣陣漣漪,似琢磨通透楊彩芽話外之意,又似理不清心中紛雜思緒,紛亂中想要接口表態,話到嘴邊卻成了透着意外的疑問,“媳婦兒,你說的吃醋是吃誰的醋?我的?那些跟我提親的人?這有什麼好吃醋的,我根本沒把她們放在眼裡。”
楊彩芽瞬間白眼一千次,反手揪着曹卓掌心狠狠擰了一下,磨着牙恨恨道,“之前交換信物時我怎麼說來着?你是我的,有別人暗地裡窺伺我的人,我就是吃味兒!你要怎麼想怎麼處置,我不會指手畫腳,但你以後不能在這事上瞞我。”
說着單手曲臂撐着桌面,探身越過桌面逼近曹卓,眯着眼睛哼道,“阿卓,你應承過你是我的,你不準忘了。不然就把信物還我。”上一秒還凶神惡煞的“威脅”他,下一秒又嘟囔着跟他耍起賴來。看着眼前嘟着嘴哼哼的俏臉,曹卓面上愣怔神色漸漸化成越來越亮的笑臉,入耳低語落進心間,情不自禁悶聲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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