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哎呀,我在旁邊看了半天了啊。從早上到現在,太陽都快下山了也沒見她動彈,也沒見她吃飯啊。我真不放心啊!”一個老太太的聲音,沙啞的叫喚着,“姑娘啊!醒醒啊!”又推了推她,“好死不如賴活着啊!”

“這人也是的,要死也得死家裡啊!不會死了吧!”一個婦女尖銳的聲音說着話,“我說媽,你別多管閒事啊!”說着拉着老人離開。

“醒醒,是不是餓了啊?”老人不甘心的又推了推。

“面來了啊,大娘,”又來了個婦女,溫和的聲音,“熱騰騰的!”

“乖啊,小姑娘,啞巴也沒有關係,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啊,不管受了多大的難事,沒有什麼事比活着來的更重要啊!”老太又推了推。

“不會真死在這裡了吧!這人也是的怎麼不死家裡去啊!”刻薄的婦女又說着話。

“要死也要死在家裡啊!”這句話把林恭竹的意識拉了回來。

像是感應到了父母的呼喊聲一樣,因爲一個“家”字,意識慢慢的回來了。

“姑娘啊,”老太叫了幾聲,

林恭竹的眼皮慢慢的動了幾下,

“是不是受了什麼難啊?”

“要不,我們帶她去醫院吧!”那個溫和的婦女建議着,“她是不是什麼不舒服啊!”

“也對!”老太附和着。

“你們真多事!她醒了的,別裝了!”

林恭竹緩緩的睜開眼,看着好心熱心的村民,眼角溢出了淚水,那個尖銳聲音的是個發福的婦人,那個溫和的是個瘦小清秀的婦人,還有個和她外婆一樣慈祥的老太太。

“來,吃點吧!”瘦小的婦女上前扶起了林恭竹,“大媽,醒來了。”

“恩,醒來就好,”老太好高興的樣子,“來,吃麪!”說着準備親自喂。

林恭竹還是自己伸手接過了碗,熱騰騰的面,很香很香,裡面有個荷包蛋,“謝謝。。。”哽咽着,淚水已經打溼了臉頰。

“快吃啊,餓了吧!”

“就是,有什麼難事說出來,總會過去的啊!”

林恭竹含着笑,抽泣着,大口大口的吃着面,餓了三頓,這頓飯估計是活到這麼大以來,最好吃的面了!

“要不,你住到我家吧!”瘦小的婦女開始說話,“我就在那,”用手指指,就在**庵階梯下的轉角,一間瓦房,很古老的房間,與這裡的風景形成了很好的協調。

“謝謝,可是,可是,我是個廢人,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她實在是不好意思麻煩他們。

“沒有關係,就當陪我啊!我丈夫不在家呢!”

“是啊,是啊,住下吧!”老太也是熱心的勸慰着。

“我說,我說媽啊,我家可不能再容下什麼人了,再說了,”發福的婦女白了一眼林恭竹,“還收留乞丐呢!做什麼好事啊!”

“就這麼說定了!”瘦小的婦女很堅持,林恭竹就這樣被攙扶着起來,“來,大姐,幫一把啊!”意識到自己的瘦小根本扶不起,無奈的懇求着。

“真是,多事!”發福的婦女不甘願的幫了把手。

就這樣,林恭竹在瘦小的婦人家住下了。那個瘦小的婦人叫宋一婷,和那個發福的婦人是兩姐妹,宋二娜。

“我們家寒磣點,不過總比在外面暖和哦!”宋一婷扶着她到牀邊坐下。

“謝謝你,”別的多餘的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就叫我竹子吧!”她不想再用“公主”這個詞來衝擊自己脆弱的心靈。

“珠子!行,以後就這麼叫你了啊!”宋一婷樂呵呵的說着,接着又開始做她的思想工作,“珠子啊!其實人活着不容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砍,想開點啊!”

她不答話,這句老話對她來說真的沒有任何的作用,她自己也知道,就像葉菁說的她擁有很多東西,可是知道是知道,就是找不到活着的動力,就是覺得活着好像是多餘的人。

“你也別灰心啊,活着真的很好的呢!”宋一婷的眼角有些淚水,“我,我那孩子五歲的時候掉在冰水的一個小坑裡,給凍死了!”開始哭泣,“那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她安靜的聽着,也不插嘴也不安慰,因爲真的所有的語言都只是一種文字而已,傷痛不是僅僅一句話就能安慰的了的。

宋一婷停了一會,又繼續說道,“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啊!我自責,我埋怨啊,我淚以洗面。。”整理一下情緒,恢復了微笑的面容,“可是,現在呢,我已經能面對,之前總覺得怎麼都過不去的砍,如今想想也沒什麼了。我又有了個大胖小子,現在都七歲了,在鎮上學習呢,和他爸住一起。”宋一婷說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臉的幸福和安詳。

“會過去的!”一手握着林恭竹,像是要把自己堅強的力量給她一樣。

“謝謝你!你真好!”還是簡單的一句話,可是內心已經被打動了。世界上比她還慘的人很多吧,一無所有,生活在底層,生活在貧困區,還有那些失明失聰的人呢,還有更多像她一樣失去雙腿失去雙手的人呢?

“來,我幫你擦洗一下吧!”宋一婷端過慢慢的一臉盆水放在牀邊。

“我自己來,謝謝。”她接過毛巾,堅持要自己來。

“珠子啊,你一個大姑娘家的,幹什麼那麼逞強啊!”宋一婷就像是個母親的嘮叨着,“女孩子就是要弱弱的,別人來照顧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非要堅持給她擦洗,然後又給她洗腳。

“對哦,明天我找我叔去,我叔懂點草藥呢!”宋一婷按摩着她那沒有知覺的兩條腿,“還有村上又個很出名的醫生,我也給你找來!”話一說,宋一婷臉上有一絲爲難的表情,因爲這個名醫收錢可是狠的很。

“不用這麼麻煩了!”

“她啊,人家都叫巫醫,鍼灸什麼都很神秘的,就是收錢狠着呢!”宋一婷不好意思的說了出來。

“錢,”林恭竹腦海思索這個字,環顧這個狹小的房間,連電話都沒有,那麼簡陋的家庭,那麼純樸的好人,怎麼好意思麻煩她呢!可是,現在要怎麼回家,這個樣子回家是多麼的可悲啊,現在怎麼能回家呢?不甘心就這麼狼狽的回家!不甘心!

“沒事,先睡啊!明天再說,那個你明天穿我的衣服吧。你衣服,我先給你洗洗啊!”宋一婷放下自己的衣服,走到隔壁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