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被她自嘲的話說的發笑,想擡頭揶揄她幾句,一擡頭恰逢她睜着眼睛說自己眼底有一條黑線,一眼撞進她黑曜石般的眼眸裡,張茀的眼睛很美,黑白分明像小鹿般清澈純淨,從眼形像是描了一筆水的形狀,她的眼裡有笑意,像是盛了一山的春泓,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在裡面。
陸衍微微一愣然後自然的移開視線低頭看着碗裡的油花繼續問,“然後呢?”
張茀繼續說:“然後師父拼死拼活保我到了十歲,十歲上去我的體質漸漸好起來了,師父說還不能貿然去陰氣,這樣又平心靜氣長到了十三歲。”
“十三歲我要到鎮上去上初中了,離青山觀有十公里只能週末回家,師父擔心我的身體,便試着傳我一些養生方法,那會兒我的身體倒是受得住,然後慢慢師父開始教我一些法咒,這個麼,我雖然學會了但效用不大隻能嚇唬嚇唬法力低的鬼怪,剛纔那個乾屍就沒給我嚇住,我現在發現了我只能用那種厲害的法咒纔有用,但那種對我自己身體也有損傷,就跟黑狗血一樣,現在只能慶幸,師父做的道符我倒是能帶着。”
張茀又繼續:“所以師父十幾年心血都在我身上,一直到我上了高中,師父才偶爾出去走下,那種一走就是兩三天的情況也是有的。”
“怪不得你被一隻乾屍就攆的到處跑。”
張茀吐了個舌頭,“身體所限,其實以我的體質也不適合練師父那些法咒,我稍微學點也是爲了防身,你也知道我情況特殊,經常能碰到別人碰不到的東西。”
陸衍:“雲鬆道長的道符確實是很適合你帶着,昨天我看你將道符貼在15樓的鄰居身上,難道就只有那一張?”
“不是,師父給了我很多,只是我放在學校還沒拿出來,我本來打算今天去學校拿的,但是今天聯繫不到爸媽和師父,心裡擔心就跑回來看看。”
陸衍問:“雲鬆道長這幾天有沒有跟你聯繫。”
張茀搖搖頭,“沒有,這次很奇怪,本來我不電話打給爸媽,爸媽也會電話我,師父不時也會在微信上給我分享一些養生之法。最近我一直忙着工作的事情,沒時間聯繫他們,一下子也沒注意他們其實也很多沒給我電話了,等我時間空下來電話他們的時候才發現竟然都關機了。”
陸衍思忖:“這麼說來竟是豪無預兆了。”
張茀聽了也擔心起來,“你說會不會出事了,我雖然一直安慰自己爸媽是上山巡山去了,但是這些事前後聯繫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事,況且現在天都黑了他們還沒回來,是不是真的跟我想的...”
陸衍不想嚇唬她,只好暫時安撫住她:“如果只是雲鬆道長一個人失聯,我倒真會往壞處想去,三個人的話我覺得可能性很小。”
陸衍看二人現在都沒頭緒,況且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起身將碗筷收拾起來:“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你也別想太多了,遲點你爸媽就會回來了。”
張茀忙起來,將碗筷接過去:“這個我來。”又問他,“你晚上下山去住嗎?夜裡山路難走,觀裡有廂房,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在廂房裡住一晚,你要不先坐着納下涼,遲點我帶你上去。”
陸衍見張茀收拾起碗筷,他就到一邊的水槽將裡頭的盆蓄起水來,“我待會到觀裡住一晚,等你父母回來,明天早上過來跟他們問下雲鬆道長的消息。”
張茀將空的碗筷如數疊起來拿到水槽這邊,又拿起旁邊的洗潔精擠了一些出來,擠着陸衍出去:“你到旁邊坐着納涼,我待會帶你上去。”
陸衍後退兩步讓開位置,得了她一頓招待自己不幫點忙也不好意思,又從水槽旁邊拿了一條抹布擦起桌子,擦完一手拎着小桌子,一手拎着小板凳,拎到堂屋裡面放好。
“你不用麻煩,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張茀快洗好碗,轉頭陸衍已經將天井收拾乾淨,張茀很是不好意思,“請你來吃飯還叫你幹活。”
陸衍走過來打開水龍頭洗了抹布又洗了手,接着又將張茀洗乾淨放在一邊的碗筷拿起來,“這個是放在廚房。”
“哎,我自己來吧。”張茀制止不及,陸衍已經拿着一疊碗筷往廚房去,張茀忙將手中最後一個碗蕩乾淨追上去。
廚房裡陸衍已經打開燈,將木質碗櫥打開,陸衍很高,站在廚房裡都要頂到頭上的燈泡,又彎着身放碗筷看着十分委屈。
張茀忙過去接過他手中的碗筷:“我來吧,我來吧。”又十分不好意思的用手肘推着陸衍,“你到外頭去吧,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陸衍見廚房狹小,兩個人實在轉不開身,這才轉身出來。
張茀三兩下放下碗,然後鑽出去對站在天井中的陸衍,“你等下。”然後迅速跑到堂屋中,找出一個手電筒,揚揚對陸衍:“走,我送你上去。”
陸衍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手電筒,“你送我上去,我還要送你下來,不是自找麻煩?”
“我這邊熟,待會自己下來不礙事。”張茀說着就要往外邊去。
陸衍虛擋了她一下,“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好好待在這裡。”
“可是...”
“別可是了,萬一你爸媽正好回來,見家裡開着燈還以爲家裡遭賊了,嚇到他們可不好。”陸衍不由分說就要往外走。
張茀想想也是,又想到另外一個折中的辦法,轉身到她的小房間唰唰寫了一張紙條,追出來遞到陸衍手裡:“這是我的號碼,觀裡的情況我都熟,你如果不知道就打電話給我。”
張茀說着送陸衍出門,一路走一路不放心:“左邊是師父的臥房,右邊是客房,你在右邊隨便挑一間睡就好了,後院水槽旁邊有抹布,你可以拿來擦牀,師父睡房旁邊有間小房間那是放着香燭的庫房,裡頭也有乾淨的毛巾和牙刷,你拿來用就好了。”
絮叨完,陸衍已經慢慢走遠,張茀最後又想起什麼來,朝着陸衍的背影喊了一聲,“明天早上下來吃早飯。”
陸衍頎長的身形在夜色中已經漸漸模糊,只剩被手電筒照到的一圈輪廓,手電筒的光往張茀這邊轉回來,張茀雖看不到他的動作,可以想象是往這邊轉來招了招手。
然後傳來一道戲謔之聲,“下來吃方便麪嗎?”
......
張茀揉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書,摁了下手機,手機屏幕顯示已經九點了。
張茀又撥了便三個人的電話,依舊是關機。
張茀說不擔心是假的,但她只希望這僅僅只是湊巧。
張茀揉了揉眼睛,然後關了燈躺下去準備先睡一會,她希望等她在此醒來的時候爸媽已經回來了。
張茀擔驚受怕了一天一躺下便沉沉睡去,這一覺張茀也睡得很不安穩,好像是夢到□□屍追,又像是夢到請陸衍吃早飯,想着不能再讓他吃方便麪了,但是掀開米缸,裡頭的米全沒了裡面有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鼠將裡面的米全吃完了,米缸裡的老鼠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毛皮發亮的頭上有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看見張茀,猛地朝張茀撲來。
張茀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張茀心砰砰跳個不停,被這個噩夢嚇出了一額頭的汗,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伸手擦汗。
細細索索,細細索索。
張茀手一頓,什麼聲音?她豎起耳朵去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
不會真遇上偷吃米的小老鼠了吧。
這可不行,她明天還打算燒粥的,叫老鼠偷吃了怎麼行。
張茀一個挺身坐起,躡手躡腳下牀準備打老鼠。她打開門蹲在門邊聽了半晌,確定是廚房傳來的聲音。
張茀輕手輕腳走出來,從堂屋那邊繞到廚房,經過堂屋時,順手拿了一隻笤帚。
廚房就在前面,張茀一腳跨進去光線一下子變得亮了,但是奇怪的很,張茀現在所處的是她家大門外,她剛纔明明沒有出過門。
“這些先捆起來,遲點帶到山下去。”
“老頭子飯好了過來吃飯。”
是爸媽的聲音!
張茀顧不得許多,轉身一把將門推開,“爸,媽。”張茀朝着屋內喊,但是沒人迴應她。
“爸,媽。”張茀向廚房跑去,推開廚房門,廚房裡空空如也,裡面跟她早些收拾完一模一樣,土竈旁垃圾桶裡還躺着方便麪的袋子。
“待會日頭下去,我上山轉一圈。”門外又傳來聲音。
張茀一喜忙跑到外頭去,但是門外只有幾許穿堂風沒有人。
聲音是哪裡傳來的?
“爸,媽。”張茀大喊。
沒有人迴應她。
“爸,媽。”
張茀跑到每個房間前將每個房間都打開,裡面的擺設跟她睡前一模一樣沒有人動過。
張茀越來越着急,她一遍遍的跑一遍遍的看但是房間裡就是沒人,她的額頭開始冒汗,雙腿開始發酸,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就有一個聲音,爸媽就在這裡她一定能找到他們的。
張茀開始焦慮,心裡感覺有一團火在燒燒的她一層層的出汗,臉皮、手腳發冷,此刻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必須要在這裡找出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