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沛白記得很分明，他這個電話跟季菡的上一條微信消息，中間隔了3個小時零38分鐘。
好吧，之所以他能夠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他一直在不停地看時間，然後一直猶豫着。
這已經是他可以拖延的極限。
蘇沛白之前從來沒有這麼糾結扭捏過，回覆她快了呢，顯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着她消息似的，回覆慢了又怕她生氣。
心神不寧，中午和合作商吃飯的時候都不停地看手機，就連曾曉年都看出他的不對勁，壓低了聲音問他：“總裁，下午是有什麼重要安排嗎？”
曾曉年也沒有談過戀愛，而且這件事說出去也有些丟人，所以蘇沛白並不願意跟曾特助探討。
午飯結束剛上車，忍不住給季菡撥通過去。
“喂。”
季菡的聲音像是刻意壓低了，但是依舊可以聽出微微雀躍興奮的語氣。
蘇沛白這邊還沒有說話，那邊繼續道：“你等等啊，我出去跟你說。”
然後就是一陣踩在地板上實沉的腳步聲。
有些無力地揉揉眉毛，蘇沛白幾近咬牙切齒地：“季菡你是不是有沒有穿鞋！”
“噢。”
那邊應了一聲，然後腳步聲同樣地跑回去。
沒有聽出什麼不對勁了，蘇沛白的臉色纔好了下來，然後他很無力地發現，他不知道應該跟季菡說什麼…
兩人談戀愛的時候打電話都說什麼呢，蘇沛白沒有經驗，他是真的不知道。
吃了嗎，睡了嗎，天氣好嗎，這些問題不都是半點意義沒有的廢話嗎？
好在季菡比他要得心應手一些，她蹲在東南閣院子裡的槐樹底下，隨意地撥弄着面前的不知名野花，她問：“你上午很忙？”
“有一點。”
“噢。”季菡應了一聲，然後道：“我想你了，山上一點都不好玩。”
車上。
後座的蘇總裁電話打着打着居然笑了起來，這可嚇壞了前排的司機和曾曉年，他們兩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蘇沛白臉上笑容淺淺，出口的話卻也不見得多好聽，他反問：“不好玩，纔想我？”
“蘇沛白你就是個小心眼！”
幾乎可以猜到那邊人皺着眉撅着嘴的嬌俏摸樣，蘇沛白臉上越發明顯，換了個語氣：“那我去接你回家，我們不拍了好吧。”
季菡摧殘花朵的行爲稍稍停了一下，聽見蘇沛白這樣的話，她心裡再怎麼都是有些觸動的。
她不是一個人，她有退路有依靠，即使摔下來也有個避難所。
心裡的堵塞鬱結瞬間疏通，季菡笑了兩聲：“那還是不了，趁我蹦得動還是多跳跳。”
蘇沛白自然知道，她只是隨口說說就沒有再糾結，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季菡的手機就有新電話打進來。
拿下來一看是許久聯絡不上的季念，季菡對蘇沛白匆匆說一句季念打過來掛了，然後通話就直接斷掉。
於是蘇沛白又憋了半肚子的火，沒地方發的那種。
季唸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本來季菡上午還在盤算着請假去鬆城找他的事情，沒想到現在他主動出現了。
“季菡。”季念喊她的語氣上揚，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季菡冷哼了一聲正要發難，只聽那邊的人繼續愉悅地說：“兩天之內跟我打這麼多電話，你是有多思念我啊。”
被他這句話逗得哭笑不得，季菡道：“季念你能不能有個正形？”
“有啊，有啊，我全身都是，不信你來看。”向來冰冷陰戾的人在季菡面前像個調皮的小孩子，他近乎耍賴地說。
“爲什麼不答應保送，你知道那個保送名額有多重要多難得嗎？”季菡閉了閉眼睛，實在沒有心思跟他胡扯，嚴厲了語氣開門見山說了出來。
那邊微微一愣，少年的嗓音有些乾啞地：“你…怎麼知道？”
蹲久了有些頭暈，季菡站起身來繼續道：“你不要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我會直接跟你指導員聯繫，你必須爭取這個保送！”
那邊的人停了片刻，語氣無奈討好地喊了她一句：“季菡，這件事…”
“沒有商量的機會！”
季菡的語氣明顯比他堅決得多，搶先堵住他的話繼續道：“如果爸爸知道，你說他能讓你這樣嗎？你是想讓爸爸到時候出來罵我嗎？”
“可是…”季念又說了一句，試圖繼續迴旋。
季菡快速地說：“沒有可是！你要是現在畢業回來，你就別來見我了！”
她的話說到這個地步讓季念毫無招架之力，本來他的軟肋和弱點就在她身上，要是兩人真的因爲這樣決裂，那是季念沒辦法承受和想象的痛。
聽到那邊再沒有出聲，季菡知道他是聽進去了，放柔了語氣道：“學費和家裡的事情你真的不要擔心，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學業，你不要讓我到時候沒臉去見爸爸好嗎？”
依舊沒有迴應。
季菡閉了閉眼，簡單果斷地說：“好了，我和劇組在山上，等下就給你指導員打電話，你一定要把保送名額留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給張導員打過去，那邊似乎也正爲這件事情犯愁，畢竟這是一個特別難得獨特的機會，而且對人不對數，這邊季念要是放棄了，也就是說這一年沒有人可以進去那個隊伍。
那個對所有部隊學生的夢想殿堂，季念若是錯失就再無挽回的機會，實在是太可惜。
張導員聽季菡這麼一說瞬間鬆了口氣，兩相對擊很快就確定下來，張導員的原話是：“只要季念同意，這個保送應該是沒有問題。”
季菡鬆了一大口氣。
現在季念那邊的事情確認了，那接下來她就好好地努力，給自己也是給季念甚至是季家一個穩定的後方基地。
從女主角章秀麗出場開始一直沒有季菡的戲，蘇沛白每天晚上都深夜上來，凌晨回去。
季菡每晚睡覺都輾轉兩個地方，有時候蘇總裁還要折騰她一番，導致睡眠質量奇差。
每天早餐都是魏乃佳幫她拿回東南閣來，季菡抓緊時間補眠。
很快就到了盛世網絡劇第二次更新的日子。
自從首播大火之後，盛世的人氣風頭越來越旺，早在播出的當天早上開始，盛世軒轅和千暮等相關字眼就霸佔了全部熱搜。
可不知道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還是真的是演員或者其他原因，這一次播出之後，羣衆的反應卻是截然相反。
從上往下拉，十條中有九條是罵女主角的…
“不論臉還是胸，滿滿的硅膠感，還有臉跟昊昊演對手戲？”
“女主角選這貨，當我們觀衆是瞎子嗎？”
“換女主角，心優回來！”
“一看女主角笑，我的尷尬症都要犯了…”
“…”
魏乃佳一邊給季菡讀着熱門微博評論，一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因爲今天上線點播，劇組的導演和製片一大早就搭着沈昊的飛機下山去了，留下他們這一羣人在道觀吃饅頭喝粥。
章秀麗也是單獨住的廂房，也不知道是前面幾天她NG太多次，導演跟她說過什麼或者是聽到什麼傳言，從今天開始她的脾氣就非常暴躁。
走哪罵哪，像個炸藥包一樣。
下午的時候她趾高氣昂地來了東南閣通鋪，季菡拉着魏乃佳就逃出來了。
剛纔章秀麗看她的眼神有些過於挑釁，可是季菡並沒有接招的心思，惹不起就躲。
魏乃佳拍着季菡的手臂道：“看樣子你的女主角是跑不掉了呀！”
兩人並排着躺在草地上，漫天的星星閃閃，天邊還有一彎月亮，季菡表情平靜地看了一會，然後誠實地說：“我有點不安。”
魏乃佳年齡雖然比季菡小，但是她進這個圈子已經有些年頭了，大大小小的劇組也混了好幾個，這種劇組內部扒高踩低的事情她見多了，沉默一會道：“其實不管是什麼時候，你只要在這個圈子裡，這種事情就不能避免。”
“嗯。”季菡低低地嗯了一聲，這一刻突然無比地思念蘇沛白，她站起身來說：“你先回去吧，我打個電話。”
魏乃佳也站起身來，一臉戲謔打趣道：“男朋友？”
季菡笑了兩聲沒有回答，徑直走開了。
留下的女孩站在原地，剛纔還微笑調皮的眼神，此刻漸漸地冷下去。
走出草地，穿過長廊來到一個小院子，季菡再三確認四周沒人了，才放心地給蘇沛白打過去。
那邊接的很快，只是聲音有些過於平靜，季菡一愣，然後問：“你在忙嗎？”
“在開會。”他簡單解釋，語氣有些疲倦。
季菡原本是想跟他講劇組的事情，講換女主角的忐忑不安，講對演藝圈裡的起伏猜忌的恐慌，可是一聽他那個回答，季菡是半個字都不好說出來。
畢竟她想說的事情，跟蘇沛白所經營管理的KC來說，九牛一毫都算不上。
微微沉默之後，季菡滿懷希冀地問：“你今天還上來嗎？”
因爲前幾天蘇沛白每天都有來，季菡雖然睡得辛苦但心裡終究是甜蜜的，而且已經養成這個習慣。
她正想繼續說今天導演不在，她可以去他的總統套房等她，蘇沛白那邊很快就打斷了她：“再說吧。”
接着電話就被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