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憶在心底努力地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
什麼叫作爲試驗品的想法,難道自己有的選擇?
既然是各取所需的事情,面對着季唸的時候佳憶更加沒有畏懼了。
臉上的笑容消失大半,佳憶皺了皺眉直白地回答:“好吧,雖然你的實驗成功救了我的命,但是我心裡還是有點不爽。”
明顯地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語氣態度變化,季唸的心頭倒是冒出幾分莫名的喜悅,他站起身來,故作惋惜地道:“真不該告訴你這個事實,我覺得你對我似乎沒有多大的善意了。”
“嗯哼。”
佳憶冷哼了一聲,斜着眼睛看他:“難道你希望,你自己的小白鼠試驗品對着你感恩戴德?你幫我,我幫你,這明明是互惠互利友好合作的關係,所以我不用對着你那麼低三下四。”
佳憶這話剛剛說完就開始實施了,她也沒有跟季念告別請安,直接甩着手臂往樓下走。
吳爸吳媽依舊不知所蹤,佳憶自覺地走到催眠治療室,在布魯特醫生的催眠中美美地睡了一覺。
其實除去對季念那個人和城堡的排斥,佳憶心裡還是蠻喜歡過來接受治療的。
每次催眠之後,她心底對那些後來填充進去的記憶會更明晰幾分,心裡的安定充實便會多出幾分。
再醒來已經是午後。
以前一直跟在季念身邊那個,肌肉發達的黑衣女人等在治療室外,她臉上沒有一點點表情,對着佳憶開口說:“你爸媽已經先回去了,念爺請你過去用餐。”
爸媽先回去了?
佳憶白淨的臉上突然顯出些憤憤,那兩個人也太不夠義氣了,把自己一個人扔在在狼窩裡。
可是對着面前的人她也不好說什麼,佳憶臉上扯出些笑容來:“黑風姐姐,我不太餓,我可以直接回去不吃飯了嗎?”
黑風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徑直轉身出去,黑色堅毅的背影在白色背景中,顯得耀眼又英氣。
真是好奇怪,佳憶不喜歡季念,但是對黑風這個女人卻是頗有好感。
大概是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爲她這樣優秀出衆的人,所以心裡纔會暗暗佩服,心嚮往之。
黑風不回答她,佳憶只能乖乖地跟在她身後朝着餐廳過去。
女傭和管家全部退散,穿着黑色V領短袖的季念一個人坐在巨大餐桌後面。
看見佳憶過去,他也不招呼他,手上毫無形象地拿了一串…烤肉。
在這樣高檔復古奢華的建築和餐廳裡,吃這樣接地氣的烤肉串,大概也只有季念這樣的人能做出來。
佳憶自己拉開椅子坐下,然後面前的盤子裡也出現了一串肉,伴隨着季念依舊沒有多少語氣的聲音:“不錯,嚐嚐。”
從甦醒之後這小半年,佳憶經常沒事在海邊沙灘上晃悠,跟各個大排檔燒烤屋的叔叔阿姨們漸漸熟了,也習慣並且喜歡上這一併不算健康的食物來。
她也不扭捏,用溼紙巾擦了擦手當即就拿起來吃。
咬了一口然後評價:“火力太猛,肉烤的太焦。”
季念正要去拿另一串的手停在半空中。
佳憶又吃了一口,垂下眼皮繼續道:“稍稍加點孜然會更好。”
向上帝發誓,季念請來的這些廚師絕對是全世界有名的,就算這個燒烤師傅,都是有了幾十年經驗,在國內外拿過各種大獎的人,現在這個小丫頭吃了兩口就這麼挑三揀四?
還吃得一臉很將就的樣子…
季念嘴角微微抽搐,椅子後退雙手抱胸閒閒地看她:“說的好像你很擅長一樣。”
佳憶搖頭,自從她確定季唸對自己沒有多麼大的恩情,自己不需要對他三拜九叩感恩戴德之後,佳憶對着他連假笑都笑不出來了。
大大的眼睛裡晶亮的淡定的:“我不會做,我只會吃。”
…
見季念明顯是懷疑的眼神,佳憶停下吃烤肉的動作來。
用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按在桌上認真地看他:“不信你去問問,憑着我海鮮街一枝花的名頭,哪個燒烤檔大酒店的大廚幫工跟我不熟悉,我吃過那麼多,還能騙你不成?”
季念嘴角的抽搐已經蔓延到整張臉了,海鮮街一枝花,這是什麼鬼?
爲了給她一個新的身份,同時也避開那人的跟蹤偵查,所以季念特意給她安排了一個新身份。
本來還在擔心着她會不會不習慣,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
給自己喝了杯冰水壓驚,季念好不容易才調整好古怪的表情,恢復了語氣問她:“看樣子失憶倒是沒給你生活造成什麼影響,你很喜歡這裡?”
失憶造成的影響啊,佳憶明白自己跟這位爺的關係可沒這麼親近,於是抿了抿脣,只簡單地道:“那也不是,我不喜歡這裡。”
“爲什麼?”
佳憶眨眨眼睛答:“這裡的天氣那麼熱太陽那麼毒,每天不擦防曬出門像在裸奔一樣,防曬霜那麼貴,我有一天心疼錢抹得少了,回家脫了一層皮。”
這下季念總算是繃不住了,當即非常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她似乎跟以前一樣,似乎又不一樣了,至少之前季念可沒聽她說過這麼多歪理,還一本正經地在說。
佳憶卻是皺眉,一本正經地看着他:“笑什麼笑,我說的實話好嗎?”
“好好好,實話,實話。”
季念從餐椅上站起來,這一餐飯他沒怎麼吃,但卻是自己這幾年來吃過最美好充實的一餐了。
他從餐桌往背後的落地窗那邊走,身形高大俊朗,跟身後不太明顯的秋意形成鮮明的對比。
骨骼分明的雙手握緊又伸開,他像是無意間想起一樣開口問:“那你想去哪裡,你喜歡哪裡?”
主人雖然不吃了,可是佳憶在吃食上面可不會委屈自己,站起來給自己盛了大半碗香濃的海鮮湯,吹了吹湯麪上的油花,喝了一口擦擦嘴角。
“我想去大城市,中部沿海,有很多摩天大樓,冬天會下雪,春天會開花的那種。”
大城市,季唸的雙眼眯了眯,除了鬆城之外,最繁華的大城市就是他們曾經的家鄉了。
如果不是對壓自己的科研醫療團隊太肯定,季念現在都快要懷疑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裝失憶了。
嘴邊揚起一抹笑,季念轉身緩步朝着她走過去。
佳憶微微低着頭在喝湯,馬尾扎得一絲不苟,露出修長柔美的脖頸。
細膩白嫩的,在明亮巨大的餐廳裡像發着光的白瓷。季念沉默地看了一會,突然很想張口咬下去。
終究還是不敢,怕嚇着她。
收斂表情在她身邊空着的餐椅上坐下來,季念偏着頭問她:“那你要是去了那樣的大城市,吳家爸媽怎麼辦呢?”
佳憶絲毫沒有被他這個問話煽到情,皺了皺鼻子回答:“爸媽好着呢,我要是留在這裡,他們天天嚷嚷我要嫁個大人物,我都快聽煩了!”
“大人物?”語調上揚,饒有興趣地重複。
“對啊!就像…”佳憶非常順口地回答,說了一半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她雙眼微微怪異地看了看季念,然後皺着眉頭往旁邊坐了坐。
察覺到她這樣非常明顯遠離躲避的動作,季唸的眼神有非常明顯的受傷。
臉色突然就低沉黯然下去。
大概是見多了這個人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樣子,佳憶看見他眼中的黯然,莫名地有些內疚。
她訕訕地笑了兩聲,胡亂找了個理由開口解釋:“我不太習慣聞到煙味和香水味。”
季念一愣,接着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的袖口和手掌。
自從多年前退伍之後,他的煙癮便一發不可收拾嚴重起來。
因爲他職業和圈子原因,必須要時時刻刻保持清醒,所以季念也不能喝酒。
曾經無數個苦澀難眠的夜晚,陪伴他的也只有香菸。
微微皺眉,他遲疑地開口問:“你不喜歡吸菸的男人?”
佳憶抿脣,肚子裡的話沒敢說出來,其實我就是單純地不喜歡你而已。
見她不說話,季念便以爲她是默認了,當即就站起來將口袋裡的煙盒火機全部扔到垃圾桶裡。
巨大圓頂城堡裡到處都是他的菸灰缸,季念在餐廳裡就找到了四個。
這些菸灰缸全部都是用珍貴玉石做成的藝術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通通扔掉。
正埋頭喝湯的佳憶聽見動靜轉過頭來,剛好看見那些菸灰缸被扔進垃圾桶的那一瞬間。
口中的湯頓時噴出來一大半,佳憶忙不迭地跑過去,小臉微微發紅:“你發什麼…你做什麼啊?!”
本來佳憶是想說他發什麼神經的,還好在最後一瞬間停了下來。
季念單手撐在牆壁上,居高臨下地看她,目光炯炯中有火焰有星光,開口像是承諾和誓言一樣的語氣:“我從今天開始戒菸。”
“…”佳憶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他的眼神不變,繼續開口:“香水我也不用,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
這是…
佳憶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念,血液從她的全身聚集到臉上,出口的話結結巴巴:“你…這是…?”
季念雙眼微彎目光纏綿低沉地看着她的脣,低頭緩緩靠近。
然後,吳佳憶同學雙腿一軟,直直地坐到了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