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賭了氣一般，心裡想着她不聯繫，他也不絕對不主動理她。
可這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了，季菡這邊硬是一潭死水，半點反應都沒有，季念那邊卻是再也忍不住了，這纔打電話過來興師問罪。
季菡這纔想起，上回從鬆城回來之後，她就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但那一次打過去他語氣也是不冷不熱地，還一味地問她和蘇沛白之間的事情。
含含糊糊搪塞過去，兩人之間也沒有說些什麼。
後來倒是跟他舍友，張一旗有短信問過兩次。
確定了季念近來都在宿舍，她也就沒有再管。
之後就忙着微博，忙着拍照，試衣服，季菡整天像個陀螺一樣，真是忘記了季念那邊。
“季念，小念，季小念。”
季菡自知理虧，且心裡分外愧疚，語氣軟軟地喚他。
一如兩人小時候，季菡惹了季念生氣之後那樣子，季菡眉毛眼睛都是皺皺的，滿臉可憐兮兮地，換着各種方式喊他。
有時候會拿了季念喜歡吃的零食，有時候什麼都不拿，就叫他幾聲，季念就不氣了。
雖然那樣的時光已經過去很久遠，兩人的關係在季念心中有了新的定位，但是季菡這招依舊對他屢試不爽。
見那邊再沒有了憤怒的言語，季菡才解釋道：“我近來有點忙…對不起。”
“你忙什麼？”
季念語氣平平反問。
季菡微微有些頭疼，現在她身邊有蘇沛白和季念這兩座死火山，平常冰寒千里，一爆發起來又生靈塗炭，想想都覺得未來艱苦。
“我和許文怡本來打算開個店鋪，結果也搞砸了，唉。”
季菡在蘇沛白公司上班的事情，季念是知道的。
但因爲他在部隊網絡不通，所以她經營微博，在網上賣東西，季念並不知曉，季菡也沒有打算跟他細說。
滿口沮喪地一語帶過，既解釋了她忙的原因，又將這件事情說到了底。
季念果然沒有再追問，幾不可聞地輕輕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高大陰鬱的少年，突然有些心慌，臉上情緒複雜翻騰。
他不怕這生活困難，他怕的是生活擔子，壓彎了那柔弱纖細的肩膀。
滿是厚繭和傷口的拳頭捏緊，季唸的渾身散發出陰鷙可怕的力量，最後卻只是簡單說了句：“那就別折騰了，等我回來就好了，很快了。”
隔了電話，季菡也看不見他的樣子，只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便笑着答：“你別管，好好學習，有深造的機會要爭取，我現在挺好的。”
季念悶着聲沉默了一會，然後又開始強調：“給我打電話！”
“好。”季菡答。
季念再說：“給我發短信！”
“好。”季菡開始笑了，怎麼覺得季念越長大越粘人了，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季菡打電話過去，他就是一副很不耐煩的死樣子。
現在去部隊鍛鍊這麼多年了，怎麼越像個小孩呢。
“每天一條！至少一條！”
季念繼續嚴令要求。
“好。”季菡寬容寵溺地笑着，“你在部隊好好學習，怎麼樣都好。”
季念那邊再憤憤地說了幾句，季菡像哄犯彆扭的小孩子一樣，總算把他好了幾分，這才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無意地擡起頭來，卻被門口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蘇沛白靜靜地站在門口的光亮處，在季菡沒有開燈的房間裡，投下長長的一道人影。
季菡無聲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從被窩裡撐起身來，打開燈。
門口的人依舊是下午那身白色衣服，向來冰寒的臉此刻收斂了些，眼瞳沉寂抹黑如一潭深幽的死水。
他就那樣定定地凝視着季菡，也不說話，也不離開。
季菡只好靠着牀坐起來，臉上扯出笑意來，主動開口道：“是季念。”
她是說的剛纔打的那個電話…
蘇沛白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然後說：“退款，都處理好了。”
“嗯，謝謝。”季菡臉上的笑越發燦爛，看着蘇沛白不冷不熱的臉，最後似乎笑不下去了，又低下了頭。
“謝謝啊。”
季菡又再強調了一次。
對她這樣鄭重其事的道謝，蘇沛白反而非常地不開心，眼波晃了一下，開口說了句：“沒關係。”
接下來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蘇沛白皺了皺眉，想起下午季菡一下子跪在地上那一瞬間，心像被利刃劃開了來，有心疼的血液，汩汩往外冒出來。
想說些什麼安慰解釋甚至道歉的話，又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最後猶豫了半天，蘇沛白冷淡平直地說：“餓了。”
“哦，好。”
季菡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胃裡空空有些餓了，拿手機一看，原來都快晚上七點了。
“劉阿姨還在嗎？”
季菡試探性地開口，被窩裡好暖和，她也不太想動。
蘇沛白眨了眨眼睛，淡淡地說：“今天食材配送那邊出了些問題，劉阿姨不知道我們會回來吃，先回去休息了。”
“哦。”
季菡的嘴鼓了股，但是也是一點情緒都沒有的，拉過旁邊椅子上的外套說：“那我去…”
正想要說她去做算了，又想起蘇沛白說食材配送出問題，那也就是說…
季菡擡頭看過去：“冰箱裡沒有菜了是嗎？”
“嗯。”
蘇沛白點頭應了，一隻手插進褲子口袋裡，靠在門框上，身形高大，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季菡在被窩裡將外套穿上，在大牀上坐着，雙眼嘀咕咕轉動的樣子，像個可愛的中式美女娃娃。
“那我們去超市，買些菜回來吧。”
季菡想了一小會，然後說道。
要是在今天這件事情以前，季菡或許還能圖個簡單，給他煮個麪條叫個外賣打發了。
可是明明人家都已經幫了自己這麼多，還是要認真賣力一些，圖個心安。
“去超市，買菜？”
蘇沛白瞬間愣住，嘴裡重複着這兩個簡單的詞彙。
這個在平常人家再簡單平凡不過的，可是對蘇沛白而言，卻是完全陌生，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嗯，別墅門口就有個大型生活超市啊。”
季菡應着，看外面似乎在下雨，從衣櫃裡翻出了毛線帽子來，戴上，然後就向着蘇沛白走過來：“走吧。”
蘇沛白都不好意思說，他這二十多年來，沒有去過一次超市。
在爺爺的嚴格管教，和他自己的刻意封閉下，他的生活如此貧瘠蒼白。
工作，學習，吃飯，睡覺，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規劃走，沒有一秒浪費的時間。
像逛超市，買菜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在他的生活字典裡，根本沒有出現。
可是現在聽季菡這麼一說起，突然就對那個擁擠，雜亂的地方有了一些期待。
兩人一起去逛超市，買菜，這樣瑣碎的事情加上一個女主角，似乎也變得溫柔和浪漫起來。
“好。”
蘇沛白點頭，眼角眉梢都是融化的痕跡，然後又想不確定地：“只帶錢包就可以了嗎？”
季菡沒有注意到蘇沛白的情緒變化，點了一下頭，然後又搖頭說：“算了，這一回就算是請你吧。”
“你請我？”蘇沛白脣角微揚，有了興趣。
季菡把自己的零錢包帶上，然後從錢包裡拿出卡來，滿臉認真地：“是啊，我發工資了，當感謝你吧，這一頓飯錢我出。”
她嘴裡這樣說着，把錢包放進包裡，然後率先出門往樓下走。
走到樓梯一半的地方，想起來問他：“你退款回去，客戶沒有抱怨投訴的嗎？”
蘇沛白自然是不會親自做這樣瑣碎的事情的，他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曾曉年的彙報，然後確定地搖頭：“沒有。”
季菡有些鬱悶，小聲說了一句：“這麼奇怪…果然是真愛粉。”
雖然她說的很小聲，但是蘇沛白還是聽得很清楚，嘴角抿了抿，接着開口：“不但沒有投訴，他們都還再三請求，店鋪恢復營業一定要通知他們。”
“不是吧！”
季菡這回是真的傻了眼，什麼時候她的粉絲都成爲聖人了…
季菡的腳小小地扭了一下，背靠在樓梯牆壁上，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擡起頭看向站在樓梯高處的蘇沛白，不確定地開口：“你…是怎麼解決退款的？”
蘇沛白麪色不改，語調平淡：“十倍。”
“十倍？”
季菡瞪大了眼睛，伸出一隻手張，然後再伸出一隻手掌，在眼前看了看，弱弱地問他：“你是說，你給每個人退了十倍的貨款？！”
“嗯。”
蘇沛白語氣淡如風，略帶奇怪地看了她驚訝的表情一眼，就越過她先下了樓去。
留下季菡在樓道里獨自凌亂了半天。
怪不得買家們非但沒有抱怨，要是她遇見這樣的事情，恐怕也會等着下次吧。
拿出手機上微博，一打開就收到無數條評論轉發私信，季菡眼角一跳，刷到首頁去，自己的粉絲果然翻了幾番。
一個個在評論裡問她什麼時候有下一回，而且都很大度地說，下回只退5倍就可以了…
把季菡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粉絲活躍人數，以及粉絲對她的喜愛程度都大增。
“走不走？”
見季菡一直愣在樓梯裡，蘇沛白一臉不耐煩地過來催她。
“走，走。”
季菡把手機放回包裡，滿臉激動的笑意。
蘇沛白這一舉動，無疑又讓她在網紅的道路上邁出一大步。
人家怎麼砸錢都砸不出來的推廣炒作，讓他這麼十倍退款，竟然出來這麼好的效果。
開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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