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馬匪,並不是刻意前來堵截沈慎卿二人的。而是因爲年關將近,流竄到蘇皖郡這邊來劫掠一番,想要弄些過年的銀子。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正好碰到了逃亡至此的沈慎卿和柴叔。他們倆人的畫像,早已深深印在蘇南郡數千名馬匪的腦海裡。一見之下,這百多名馬匪大喜過望,先前他們劫掠了整整一個莊子,不過才劫得一百多兩銀子。
而他們卻聽說這兩人身上,至少帶着上千兩的銀子和銀票。更何況,這倆人還殺了他們二十多個兄弟。於公於私,這倆人都不能再讓他們跑了。馬匪的頭子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圍攻的命令。
柴叔自然不會讓他們如願,憑着一己之力對抗百餘馬匪。雖然又被他擊斃了十數人,可終究架不住對方人多,而且還要分心保護沈慎卿,力戰一陣之後,終於被一個馬匪劈中胸口,可他也終於藉此殺開了一條血路,帶着沈慎卿狂奔逃命。
身後的馬匪頭子大爲震怒,上百人竟然還留不住兩個人,這要是說出去,還不被他的那些兄弟笑死。惱羞成怒之下,馬匪頭子掏出了一直不曾使用的弓箭連射四箭。這些箭簇原本都是朝着沈慎卿而去的,可柴叔當年縱橫江南三郡,感官何等敏銳,他的箭簇一射出來,柴叔便心生警覺。
無奈此時他身受重傷,又顧着逃命,手上也沒有趁手的兵器,無法格擋射來的箭簇。想起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想着她臨死之前,那雙柔若無骨的手輕撫着自己的臉龐,對自己的那些囑託,想着眼前這位九少爺,是她唯一的骨血。柴叔鋼牙暗咬,竟然用身體爲沈慎卿擋住了這些來勢洶洶的鋒利箭簇……
每一次中箭之後,柴叔臉上的痛苦之色便加深一分。可他心中那股子強烈意念,又支撐着他一直不曾倒地。反而拉着沈慎卿的手,朝不遠處的林子跑得更快了。見此情景,馬匪頭子氣得暴跳如雷,從一個手下手中奪過一杆長槍,縱馬狂奔一陣之後,藉着馬匹的衝勢,將長槍穩穩的投了出去。也不知是那馬匪頭子的運氣好,還是沈慎卿和柴叔的運氣實在太差。那杆長槍,竟然在飛出了近五十丈之後,準確的刺入了柴叔的後背,然後又從前胸洞穿而出……
好在此時,柴叔已經拖着沈慎卿鑽入了林子的邊緣。當那杆長槍刺入柴叔身體之後,柴叔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在林子裡往前跑了不過十丈,就倒在地上再也無法起身,只是一個勁的催促沈慎卿快跑,不要管他這個老東西。
沈慎卿從小到大,可以說只有柴叔這樣一個老僕。何況方纔柴叔接二連三的爲他擋住了馬匪的弓箭,此時怎麼可能丟下柴叔獨自逃生。[搜索哥看書]好在經過半年多的逃亡,又加上後面這大半年的修養,他這副身體也還算強壯。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人體的潛能被髮揮到極致,他也不管後面的馬匪是否追上來,彎腰把柴叔扛在肩頭,朝山林深處一路狂奔……
那一羣馬匪見這一老一少逃入山林,不由都急切的問他們的領頭人:
“大哥,咱們爲何不追上去?那老殺才中了一刀一槍,外加大哥您的四支神箭,再也不足爲慮,那個臭小子一看就是個不會功夫的紈絝,此時正是抓人發財的好時候啊!”
那馬匪頭子卻堅決的搖了搖頭,指着沈慎卿隱匿進去的那道山林狠狠的說道:
“不能再追了。過了這道山脊便是洪武縣!”
“洪武縣又如何,咱們還有上百個兄弟。便是洪武縣衙,咱們兄弟也可以殺他個七進七出。怕他個鳥……”話音未落。腦袋上便捱了重重地一下:
“蠢貨。洪武縣衙你能殺個七進七出,那護陵軍地軍營。你能幾進幾齣?”
一羣馬匪這才豁然省悟過來。洪武縣當中有當今皇帝的祖墳。那裡駐紮着五千人地精銳護陵軍。自己這一羣人,打家劫舍還行,就是對上普通的官兵也並不害怕。可那護陵軍乃是皇家禁軍。而且若是要翻過這道山脊。勢必要把馬匹留在這裡。到時候他們這羣沒有馬地馬匪,面對五千精銳護陵軍。還有個屁地命在……
那馬匪頭子見衆人都明白了。這才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抹了抹嘴:“算了,此處不宜久留。咱們在洪峰縣劫掠了一個莊子,那邊的護陵軍肯定會派人過來查看地,還是快些回寨子吧……”一羣馬匪這才收拾起同伴地屍體,呼嘯着朝蘇南郡方向而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沈慎卿扛着柴叔,在林子裡一路狂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朝什麼地方跑,反正後面有馬匪,他就一路朝前逃命就是。這個時候,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帶着柴叔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因此,他也絲毫不覺得累。
在山脊裡一腳深一腳淺的跑了一夜,到天亮的時候,沈慎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遠。反正他已經再也跑不動了,於是便停下來歇息一番喘口氣兒,順便也檢查一下柴叔的傷勢……
或許是上天終究眷顧着柴叔,被沈慎卿扛着狂奔顛簸了一夜,柴叔竟然還有呼吸。沈慎卿只是稍稍呼喚了幾句,他便醒了過來。這讓沈慎卿心中升起一陣強烈的希望,他原以爲柴叔恐怕命不久矣,可是這時候見柴叔還能醒過來,心想只要找一個大夫儘快給柴叔治傷,以柴叔的身體和武藝,難保沒有康復的希望……
心中存了這樣的希望,沈慎卿頓時覺得方纔還痠疼無比的雙手雙腳,又有了力氣。站起身來把柴叔抱着開始下山,希望能快些找到一戶人家把柴叔安頓下來,然後再去尋找大夫爲柴叔治傷。可沒想到的是,整整一個白天,橫穿過整個洪武縣,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他。這也難怪,瞧柴叔身上插着的四支羽箭和一杆長槍,誰都會認爲柴叔死定了。又有誰願意接受一個將死之人住進自家屋子裡,然後死在自己家裡,平白沾上這些晦氣呢?何況是在這大過年的時候……
整整一天,沈慎卿幾乎將自己能說的好話全部說完,也沒有人願意收納他和柴叔。甚至有兩個大夫原本願意爲柴叔檢查和包紮一番傷口,也被旁人拉着勸說,說什麼瞧着兩個人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爛爛,到時候連湯藥錢都要不回來,虧死了……
到天再次黑下來的時候,沈慎卿再一次走進了一個莊子,看着莊子裡的燈火,聞着這些莊戶人家飄出來的年飯香氣,聽着這些莊戶人家的歡聲笑語。沈慎卿心中的酸楚愈發濃烈,竟然把已經了無聲息的柴叔放在冰冷的雪地上,一個人發起呆來。直到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爆竹聲把他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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