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和陸城一起演幾段戲給我看？”許方寧挑眉，“我昨天還在拍你，你目前的演技是什麼水準我難道不清楚？”
“光從演技上我要一下子精進到出神入化當然不可能了，但是我在您眼裡本來就有優勢啊，您不如一邊看我們演戲再多參考下我的綜合素質。”顧若河頗有些狡猾道，“再說目前爲止我拍攝的戲份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場，後面的部分我是怎麼理解準備怎麼表現，您不想看看再做決定嗎？”
她又在發揮她的優勢了。
許方寧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畢竟整個劇組除了陸城再找不出第三個還能跟她拼勤奮的人，她可以一下子背出後面十集甚至二十集的臺詞並且有自己獨特的想法這一點也不讓人奇怪，這本來也是她武戲以外的第二大優勢。
許方寧知道歸知道，但是顧若河確實是拿準了他弱點，篤定他拒絕不了。
他甚至有些無恥的想，他就看看顧若河準備怎麼演後面的部分，反正他也沒承諾什麼，說不定她的想法和表演形式也可以拿來給新的演員參考呢……
於是顧若河開始一動不動坐在病牀上跟陸城對戲。
這時候就體現出她選擇陸城來做她今天搭檔的必然性了。
陸城有自己跟自己飈戲的習慣，他也足夠勤奮做過足夠多的功課，是以哪怕戲裡的段鬚眉與賀修筠對手戲算不上多，但他卻可以演繹多個不同的與戲裡賀修筠有對手戲的角色。
對許方寧並不怎麼滿意的雲清給許方寧端來了小桌板，上面放了水杯，甚至還有紙筆。
шωш¤ ttκǎ n¤ ￠ 〇
許方寧原以爲他最多也就是看看的，但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就打開了桌上放的全新的筆記本，時不時在上面記上一筆。
陸顧兩人的表演很有意思。
尋常的對臺詞，哪怕不是正式拍攝周圍也並沒有相應道具場景，但演員時不時也能通過肢體動作以及其餘一些細節來輔助臺詞推進表演層次。但今天的表演因爲顧若河無法動彈，陸城擔心自己肢體表現太多會帶動顧若河從而牽動傷勢，所以他也與顧若河一樣從頭到尾都只用嘴巴念臺詞。
兩人完完全全用單一的念臺詞功夫來推進表演以及表達感情。
還不是一場戲，是很多場戲。
《斬夜》這個劇組裡，許方寧確信找不出第三個人能像他們兩人這樣信手拈來一段戲就行雲流水演下去。
而念臺詞正因爲單一，倒也能從中看出不少問題。
比如陸城的臺詞功底就明顯比顧若河厚重許多，如果說陸城是厚積薄發，那顧若河幾乎是在竭盡所能。但這是他們兩人不同的行業年齡以及經歷造成的，不能作爲評判標準。
反而讓許方寧感到有趣的是，顧若河在賀修筠這個角色一些表現形式上的解讀甚至於臺詞的細微變更確實有她的獨到之處，讓他都情不自禁要拿筆記錄。
陸城當然就更不用提了，那麼多不同角色的臺詞，他固然沒念到他本身角色那樣深刻的程度，但也稱得上是不俗了。
除了施翔那個堪稱外掛的存在，從一開始選定演員陸城就是許方寧心底下最滿意的一個，但他現在覺得這個“最滿意”名單上還可以再加一個人。
他們確實不知不覺耽擱了一上午的時間。
等到陸城和顧若河終於停下來，許方寧也纔跟着回神，看錶發現時針快指向十二點。他拿着已經記錄好幾頁的本子沉吟半晌，才道：“我承認你確實有獨到的地方，但是……”
“我第一次在許導面前試鏡也差不多是一個多月前。”顧若河這時神態萎靡，精神比許方寧剛進來的時候差了好幾個度，明顯是累到了，她面上卻仍是淡然的模樣，打斷他話道，“我今天的表現跟那時候比，您覺得怎麼樣？”
許方寧愣了愣。
“我接下來也有一個月的時間，您覺得到時候的我跟現在相比，又會進步多少？”顧若河定定看着他，“那時候的我，能達到您眼裡無可替代的女主角標準了嗎？”
許方寧徹底愣住了。
“簡一心不會繼續留在劇組的，從演技上而言我也不覺得您會願意花功夫留下她。”顧若河平靜道，“那時候我沒有亂七八糟的打擾，只會好好演戲，會讓許導今天做的決定值回票價的。”
許方寧條件反射想說她這是盲目自信，但想了想發現……還真不是。
良久許方寧挫敗地嘆息一聲：“行了行了你贏了，最近你好好養病吧，拍攝進度我會調整，前提是我只按照你休息一個月的標準調，多出來哪怕一天到時候我可不會放過你。”
顧若河雙眼亮晶晶，要不是情況不允許許方寧懷疑她會直接撲過來給自己一個愛的麼麼噠。
許方寧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綜合素質。
他又琢磨了顧若河剛纔提到的這個詞，然後承認顧若河這個女主角的綜合素質確實稱得上不可替代。
包括打戲，天分，勤奮，演技，進步的速度，甚至於她故意表達出的這種獨特性以及別人走一步她已經走到第十步的大局觀以及前瞻性。
她當然是故意的。
就像她說的那樣，這一上午的對戲她所展現的絕不止是她的演技而已，而是她作爲《斬夜》女主角方方面面的價值。
可以說從許方寧今天踏進病房門，或者從他昨晚答應她今天邀約的那一剎那開始，他就進入了顧若河臨時給自己編撰的劇本以及她的表演時間。
明明從重傷昏迷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天而已，坐都坐不穩，明明有後臺可以依仗這妹子卻非要靠實力取勝。
許方寧能怎麼辦呢？欣賞讚嘆到最後也只能如她所願妥協而已。
陸城送許方寧下樓，雲清收拾桌椅時不時帶起哐當響聲，顯見收拾東西的人很有情緒。
顧若河有些無奈笑了笑：“所以你到底是對許導不滿意還是對我不滿意？”
“我不明白你這樣拼命折騰自己有什麼意思。”她既然這樣直白，雲清也就不再掩藏情緒，擡眼直視她道，“明明可以有輕鬆點的方法，你做什麼非得一副只有你自己才能幫到自己的態度？”
她這個話真的是不太好聽，但顧若河明白她是因爲擔心自己的緣故。
想了想，顧若河道：“以後我是要當影后的，我是說我一定要當上。”
“……”雲清挑眉，“所以？”
“那種成功不是說元總或者太子爺願意爲我花點錢買個獎盃明天我就能當上的吧？”顧若河笑道，“我自己要有實力才行啊。連自己的角色都要依仗別人才保得住，別說影后了，我連當個十八線都覺得資格不夠啊。”
雲清看一眼她青白的臉，沒好氣道：“那你也要量力而爲。”
顧若河撲哧笑道：“原來你也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爲啊。”
雲清蹙眉看她。
“你只是我的助理，又不是超人。”顧若河笑吟吟道，“你現在不是把我照顧得很好嗎？又幹嘛因爲我受傷這種與你無關的事責怪自己？”
雲清呆了呆，才後知後覺想到大概是陸城跟她說了什麼，而這個只剩半條命的人又在藉機安慰自己。
……所以到底爲什麼她這個助理每一次都要反過來被顧若河這個她自己口中的未來影后安慰？
雲清百思不得其解，又覺得自己跟在元東昇身邊學到的各種技能都無形中受到了侮辱，半晌纔想起要跟顧若河理論一番，擡頭卻見剛纔還笑吟吟說話的人這會兒腦袋歪在一邊雙眼緊閉早沒有意識了。
雲清這一嚇說是魂飛魄散都不爲過。
提着一口氣把杜醫生叫過來，杜醫生上下打量沒意識的人兩眼，又翻了翻她眼皮，嘆了口氣：“沒什麼大事，疼暈過去了吧。”
雲清：“……”
杜醫生搖了搖頭：“讓這小姑娘別再折騰了，真當自己年輕散不了架呢。”
等醫生護士又重新掛起了輸液水出去，人都還沒醒過來，雲清漠然想，剛纔這人說什麼來着，自己把她照顧得很好？
呵呵。
顧若河與許方寧扯皮以及昏迷的期間，元家兄弟兩邊的事也各自沒有耽誤。
元旭日一上午都全神貫注專注網上事態的發展，從早上八點準時發出嚴亦格的自白視頻開始，他昨晚就已經聯繫好的各大媒體與推手也都按照計劃配合他開始一步步澄清事態，洗白的過程十分迅速，甚至於大部分質疑嚴亦格視頻真實性的言論也是他們這邊的人放出去，而後又順理成章放出顧若河病例照片與病房照片，與昨天簡一心放出的打臉照擺在一起倒真是挺打臉的。
網上風向一向轉得快，這麼幾番動作再加上水軍不予餘力的在後頭推，昨天還哭着喊着“顧若河滾出娛樂圈”的大批網友果然今天就如了元旭日的願，雖說沒直接反喊什麼“簡一心滾出娛樂圈”，畢竟目前揭露的所謂真相也只是顧若河爲救簡一心身受重傷的那部分而已，但也有不少網友反應過來簡一心昨天那個照片發出去的時間地點之巧妙，提出這樣有意誤導粉絲以及網友真的是路人甲又或者八卦小報無意爲之？
洗白論與陰謀論都鬧得沸沸揚揚，但凡接下來沒有實錘後者基本就不會有定論，但袁旭人原本也並不是要個定論，他就是替顧若河把口氣而已，順便給簡一心能招多少黑招多少黑。
以及他這邊的進程同時也跟元東昇那邊的進度息息相關。秦華被逼到這個份上，明知他們那頭的炒作就是在噁心以及映射他們，但元旭日手段乾淨點到爲止，網上所有的推論都不是他這邊放出去，他就算想要跟元東昇理論也沒個能站住腳的理由，這當口自然更不能找公關團隊上去對着炒了，只能忍氣吞聲聽元東昇在他原本“我只有讓簡一心退出《斬夜》劇組這一個要求”上面疊加了又疊加，而後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一個一個答應下來。
兩人上午十一點準時碰面，到下午一點談妥告別，秦華到底忍不住諷道：“元總好手段，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他這裡的“合作”怎麼理解雙方都心知肚明，元東昇出夠了氣也佔了便宜，自然也就不再賣乖樹敵了，笑了笑伸出手道：“希望我們下次合作秦總身邊都是能幫得上忙的人。”
聽似譏諷實則勸告，秦華頓了頓，到底與他握手算是承了這句話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