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旭日端菜過來，顧若河已經恢復正常。
涮火鍋的期間三個人氣氛倒是頗爲和諧，至少遠遠好過了剛纔顧元二女之間的劍拔弩張。顧若河說了與元旭日簽約前後發生的事，又說了當初去一期一會面試主唱鬧一大堆烏龍卻最終得到了很好機會的事。而元旭日與元嫣難得兄妹相聚，身邊又有顧若河這個共同的朋友，免不了互相揭露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糗事，時不時不可避免就要提到另一個人。
但凡元旭日提到元東昇名字元嫣就忍不住要瞥顧若河一眼，卻不料對方看上去比她自在多了，有一句沒一句給元旭日捧場，聽到元旭日提到自己入行經歷更是溫言笑道：“要說你們兩人也真是奇怪，我聽來的版本都是你們各種不喜歡元總，也不喜歡被他約束，但你們倆偏偏都選擇了與娛樂圈有關的工作，這算是一種什麼心理？”
元旭日與元嫣聞言雙雙一愣。
元旭日撇了撇嘴：“我就是單純喜歡經紀人這工作而已。”
元嫣偏過頭去：“我就是喜歡演戲，跟他沒半毛錢關係。”
但又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呢？
顧若河不必多問也能腦補出這雙弟妹因爲兄長的原因關注娛樂圈，繼而相繼喜歡上自己現在所選擇的職業的過程。但這兩人提到自家大哥一個賽一個傲嬌，顧若河便也從善如流轉開話題：“再說你們兩個，一個當經紀人一個當演員，這不是天作之合？怎麼反倒讓我搶了個先機？”
元嫣面無表情咧了咧嘴：“元老大至少還有業務能力過硬這一點值得人信任，至於元二……呵呵。”
話中未竟之意顧若河立刻就聽明白了：一無是處。
元旭日反倒沒有元嫣那樣端着，直言笑道：“我入行的時候小丫頭還在念高中呢，我這幾年都是帶的歌手，就算她考上北景現在又開始演戲了我一時也沒想到別的方向去，這次如果不是因爲你的關係，大概我也不會有想要帶演員的念頭。”
說到底還是思維誤區。
無論元旭日還是元嫣，決定將來職業規劃時候的第一反應都是絕不要依靠元東昇。而不依靠元東昇=不依靠家人，作爲家人中一份子的元旭日理所當然也就將自己從一貫要強的元嫣的工作合作伙伴當中排除了。
像顧若河說的，明明是“天作之合”的兩個職業，這對兄妹卻一次也沒想過跟對方合作的可能性，或者說一次都沒想起過用對待經紀人以及演員的目光看待過對方。
“我覺得問題出在我身上。”元旭日忽然道。
顧元二人俱都擡頭看他。
“我這樣一看突然發現元嫣作爲新人條件同樣堪稱頂尖啊。”元旭日狀似十分認真打量元嫣，“長得漂亮，性格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渾人一個，真出點什麼問題背後自然有人上趕着幫忙解決，資源也有人上趕着往你面前堆，出道第一部戲就演女主角，未來不紅簡直天理難容，給你當經紀人基本就是躺着等數錢的節奏啊。”
元嫣：“……”
顧若河：“……”
指望從這傢伙嘴裡聽到兩句正經評價的她們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但仔細一琢磨……又發現好像句句在理竟然讓人無法反駁。
顧若河半開玩笑道：“所以你這是在嫌棄躺着數錢太輕鬆了？”
元旭日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睨一眼元嫣：“看她自個兒吧，畢竟跟我簽約也就等於跟帝國簽約。”
“我可沒有要跟帝國撇清關係的意思。”元嫣立刻反駁道，“當藝人的尤其是新人如果有機會籤帝國誰會不願意呢？我只是……”
她只是跟當初的元旭日一樣，想要簽約帝國進而獲得無數資源力捧實在太輕易了，輕易得不但懷疑自己的價值甚至也彷彿是在無形諷刺周圍原本同一起點上的人的價值，是以生出想要另闢蹊徑證明自己價值以及必要性的決心。
說白了，他們都想證明自己並不比元東昇差，並不是非要指着元東昇才能活。
可他卻偏偏掌握了碧城最了不起的影視公司，對於剩下的這兩兄妹來說，一半的意義是資源，另一半的意義卻是逼得他們進也不好進退也不好退的攔路虎。
但是——
顧若河冷靜地想，元嫣如果聽了這話真的考慮跟元旭日簽約，那這個意義跟自己當初與元旭日簽約可完全不一樣，他們倆如果簽約那就是擺明了他們不想要依靠的並不是家人而……就只是元東昇而已。
顧若河皺起了眉，近乎緊張地盯着元嫣。
元嫣卻到底沒給出明確的答覆：“我考慮考慮吧，畢竟《春》劇剛開拍，我至少也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慢慢衡量。這幾天倒也有幾家公司跟我接觸過，不過都是些小公司，我還在一個一個去了解。”
這倒不出奇，畢竟作爲新人顧元二女無論哪一個條件的確都算很不錯，更何況她們前幾天搭上胥華亭那趟直升機遨遊了一遍各大娛樂版頭條，要沒有娛樂公司留意到兩人那纔是不正常，區別在於他接手顧若河以後她這邊所有的這方面消息當然就由他來打理了，元嫣卻還得自己給自己把關。
這點元旭日倒也不太擔心，畢竟兩人心裡其實都清楚，即便元嫣最終真的不籤帝國而籤別家公司，簽約之前也勢必要元東昇點了頭才能往下一步走。
正想着這一出，腦海裡的男主人公電話就打過來。
元旭日接起電話：“喂，老大。”
顧若河心中一跳，面上卻絲毫不露。餘光瞟到元嫣目光又一次因爲那個稱呼落在她身上，不由有些惱怒想道，她如果真能坐實了她這防備還好，可現在……現在就像她說霍江華對她一點意思沒有一樣，她這邊同樣也沒人對她有意思。
人家兩個都沒有那意思，她們倆反倒在這互相提防一言不合就能立刻開撕，這沒臉沒皮的境界必然也是找不出第三人了。
“明天？嗯我明天回去。你沒開車？你這是指着我給你當司機呢。現在啊……”元旭日一邊給自己夾一塊肉一邊漫不經心講着電話，“跟元嫣還有我新籤的小朋友涮火鍋。我新籤的小朋友你知道吧，就元嫣的好朋友，你前幾天還順帶着幫了一把的那個……行吧明天我給你當司機，就當替我家新人還你這個人情了。”
元旭日儼然是幾個人當中最搞不清狀況的那一個，元嫣卻十分滿意他自說自話式的劃分領地，聽到“我家新人”幾個字不由得意洋洋瞟着顧若河。
顧若河：“……”爲啥時不時就感覺元家三兄妹除了老大以外另外兩個心智都不太健全呢。
等元旭日講完電話，三人就着元嫣戲裡救場的新男主又聊了一會兒，出乎意料她對這事倒很拎得清——沒有言衍來補位的話，男主角的事不知道還要拖到多久，既耽誤進度，而戲份十之八九都與男主一起的元嫣處境也只會比其他演員更尷尬。是以好壞兩相比較之下，元東昇光明正大給她身邊安插眼線的做法倒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顧若河不知不覺替元東昇鬆了一口氣。
酒足飯飽，她端起還剩下的半杯啤酒向元嫣示意一下：“好好拍戲。”
元嫣舉起酒杯跟她碰了碰：“好好拍戲。”
四個字，雙方心知肚明的服軟，彼此接受的示好。
趁元旭日去開車的空隙，元嫣又跟顧若河確認一次：“剛纔的意思是除了拍戲不考慮別的？”
“除了拍戲不考慮別的。”顧若河態度冷靜而肯定。
元嫣一時有些狐疑。
這事對她當然沒什麼損失的——反正她一見鍾情的對象是別人家的對象。放在顧若河身上的話……霍江華說過出於一些原因他們至少目前不可能複合，那顧若河這個算不上承諾的承諾至少也算斷絕了與元東昇之間的可能性。
這樣一想無論顧若河是抽的哪門子瘋這對她都算是相當划算的買賣了，元嫣遂不再多想，興高采烈的點頭同意。
殊不知顧若河的心裡狀況與她如出一轍——自己只是隱隱以爲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正面思考一番的會發生點什麼的對象現階段儼然對自己毫無想法，一時間別的想法沒有，就想着俗話說得好匈奴未滅何以成家啊，她果然還是要投身於事業。她愛演戲，演戲使她快樂。
但二女卻都有意迴避不去深究自己內心裡更深一層的東西。
比如顧若河明明都以爲元東昇對她毫無興趣了，一整晚她心思卻又何曾繞過他半分？爲了他與弟妹間的關係擔憂與不平，爲了怕元旭日真的像元東昇說的那樣也與元嫣一樣不贊成他們來往，是以在元旭日以爲他們根本不熟的時候並不想要辯解，在感覺到對方那頭似乎也默認這種“不熟”時爲雙方的默契而隱隱竊喜。
又比如元嫣明明已經做好祝霍顧二人百年好合的心裡建設了，可聽到顧若河“好好拍戲”四個字內心卻一陣沒由來的竊喜。一則爲霍江華高興，至少短時間內不必擔心他被自家大哥撬牆角了。二則替顧若河鬆一口氣，指望她與元東昇最好從此再無交集。但除了這兩點以外，內心未必就沒有爲霍顧二人暫時不會在一起這件事而感到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