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如血,輕風搖曳,臘月寒風,哀悽徹骨。
昨日還是風光無限榮景,短短的一天,卻落得一座廢墟。
莫離淚流滿面,眼睛紅腫,擡起小臉望着小冬,聲音‘抽’‘抽’噎噎地問:“爲什麼……爲什麼好人沒有好報?爲什麼……”
“莫離姐……”小冬輕喚着,卻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西邊的日頭只剩下了半邊臉兒,薄薄的一抹殘暉,透過正面的那排老樹枝丫,照在廢墟上,有一種說不出的一種惆悵和單調!很有點“盛極而衰”的味道!
絢麗的餘暉灑下來,正照在飛飛的臉上。
只見瘦瘦的臉蛋,被淚水流去了胭脂,是那麼蒼白,長長的睫‘毛’,覆蓋着眼簾,雖然是在昏‘迷’着,看來卻更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的身體,是那麼柔軟,冰冷而柔軟,只有在睡去的時候,她才暫時忘卻了悲痛。
華倫看着她的臉,緊緊抿着‘脣’,魅眸盛着幽遂的哀慟。如果可以,所有的悲傷力痛苦,他願意代她承受!
……
夜日‘交’替,夜‘色’已去,曙‘色’漸漸來到,飛飛坐在‘牀’頭,倚在窗臺外,一雙佈滿哀愁的眸子凝視着發白的窗子出神。
她什麼都不去想,偏偏,淚水悄悄地,悄悄地,滾落她的雙頰。
她要如何不去想,失去他的那種椎心疼痛,是無法磨滅的,天下之間彷彿僅存她孤孑一身。
她將自己關在房裡,午夜夢迴,她跪在窗子前喚着他的名字,低低的,一次又一次。
如果……如果上天真的有眼,會將她的低喚傳進他的耳朵裡,那麼他會來……他會來……他會來……
看着飛飛坐在□□一言不發,一旁是滿桌的好菜,她已經幾天沒有進食了。
任雪嫺滿心擔憂,不停地勸她吃一點兒,可飛飛根本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對近在嘴邊的美味視若無睹。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有一天任雪嫺突然衝進飛飛的房間,怒道:“沈飛飛,你這不死不活的樣子做得誰看,你究竟想怎樣?”
飛飛呆呆地坐着,悲愁深沉,一言不發。
“你這個樣子還不如去死了算了,我有你這個‘女’兒都等於沒有。”任雪嫺已經失去了耐‘性’。
“媽……”她擡起瑩亮的眸子,眼眶中凝着一泓淚水。
“丁家已經退掉這‘門’親事了,你現在自由了,自由了!你現在愛找誰找誰,你喜歡放縱般放縱,喜歡墮落便墮落。”
飛飛‘抽’泣了一下,心思深沉驛動,半晌纔開口:“退婚了也好,我不想耽誤華倫。”
任雪嫺憤憤的‘抽’出手來,毫不思索就揮了她一個耳光,五個火辣辣的指印清晰地印在她的臉上。
飛飛愕然地望着她:“媽……”
“別叫我媽,我承受不起,我沒有你這樣丟臉的‘女’兒,我這張老臉都給你丟光了。”
記憶之中,媽媽從來都是溫柔的,媽媽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跟她說過話,更不捨得罵她一句,更枉論打她了,可能是媽媽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
見飛飛不說話,任雪嫺又說:“我教你三從四德,教你恪守‘婦’道,我希望你讀書認字,我希望你將來有出息,可你一再任‘性’,從來就不把我的話放進眼裡,欺上瞞下,這就是你的孝順之道嗎?”
“對不起!”她真的傷了媽媽的心。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你竟然爲了一個下三濫的戲子而把自己毀了,現在什麼都毀了,像你這樣的人,若放在古代,是要浸豬籠的。”
任雪嫺越想越氣,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眼見就要成功了,就被飛飛這樣的攪毀於一旦了。
讓飛飛嫁入丁家,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那樣的話,沈家的人就不會再看不起她了,可是,就因爲飛飛的任‘性’,讓她的願望落了空。
飛飛再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會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來,她紅着臉反駁說:“我不准你這樣說御謙,他是個偉大的藝術家。”
任雪嫺怒道:“直到現在你還看不清狀況,藝術家那是騙小‘女’孩的東西,他就是這樣甜言蜜語來騙你的,他現在死了也不肯放過你,他死了也活該。”
“不!他沒死,他不會死的。”
任雪嫺嘶聲大喊:“他死了,死得連個屍體都被火化了,你還在這裡作夢。你就不能醒醒嗎?我們母‘女’倆都快被人趕出家‘門’了,你還在這裡做這樣的夢。”
“他沒死!”
任雪嫺氣得口不擇言:“他死了,死了,死了,你爸說得你沒錯,別人罵得你沒錯,你就是個執‘迷’不悟的小娼‘婦’,你不要臉。”
飛飛詫異地瞪大眼睛:“媽,你說什麼?”
任雪嫺吃驚得張着口說不出話來:“我……”
“媽,你也是這樣認爲的嗎?”飛飛靜靜地問她。
“我……我有說錯你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們母‘女’現在在這個家裡的地位,連一個傭人都不如了。若你爸爸真要把我們趕出去,那我們就要流落街頭了。”
心好痛,支離破碎,飛飛終於懂了,原來在媽媽心裡,她只是一個籌碼,爸爸覺得她丟臉,媽媽覺得她是個負累,全世界都覺得她是個小娼‘婦’。
“媽,我懂了,我不會連累你的,我走。”飛飛美眸中噙着淚光,卻堅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飛飛將衣櫃裡的衣服丟在□□,拿出藤箱子,將衣服收拾進去。
任雪嫺嚇呆了,不知該如何是好:“飛飛,你這是在幹什麼啊?”
“媽,你自己保重。”飛飛將箱子蓋好,提着箱子就出‘門’去。
下了樓,在院子裡遇上了沈震東,他的身後跟着五娘和七哥,正往這邊走來,最後面只有一幢樓,這三個人似乎正是來找飛飛的。
飛飛提着箱子往前走,只當沒看見這三個人,但偏偏,五娘攔住了飛飛的去路,飛飛也不說話,繞到另一邊走,而五娘也跟着移到她的面前,像是故意跟她作對。
“請讓開!”飛飛平靜地說。
“這四太太教出來的‘女’兒,就是這麼不懂禮貌的嗎?”五娘嗤笑,目中有一種輕蔑的情緒。
“五娘,請你讓開,可以嗎?”飛飛淡淡地說,始終低頭看着鞋尖。
“不讓開又如何?”五娘挑釁說。
飛飛不說話,自己繞行開,走出去,她高仰起脖子,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那麼白,外面的空氣,一定比這個家的空氣好。
“站住!”沈震東從後面大聲喊住她,他的語氣中有着強而有力的權威‘性’,是不容反抗的,讓飛飛本能地站住了。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半晌,她才轉過身去,她望着爸爸,爸從嘴裡取出了菸斗,眯起眼睛注視我。
他在研究她嗎?
她忍耐着不說話,他沉默了很久,才用十分冷靜的聲調說:“你去哪裡?”
緘默了半晌,飛飛終於開口:“不關你的事。”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沒有我會有你嗎?我告訴你,沒有人敢跟我這樣說話。”沈震東輕輕地朝飛飛吐出一口氣,又將煙放裡嘴裡銜着。
他以爲有錢就了不起了嗎?有錢就買到一切了嗎?飛飛只覺得心寒極了。
她冷笑幾聲,說:“我不敢,我很怕,因爲你有權有勢嘛,你只要動一動小尾指,就可以‘弄’死一個人,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你……”沈震東氣得臉都綠了,說不出話來,舉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飛飛掩着火辣辣的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狠狠地瞪着沈震東,大聲說:“這一巴掌,就當是我還給你的,從今以後,我跟你再無拖欠。”
沈震東大怒:“有本事你就以後都不要回來,不要說你是我沈震東的‘女’兒。”
飛飛挑起眉,冷聲說:“我會的,你放心,我會登報跟你脫離父‘女’關係,這樣你放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