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外很安靜。
拓拔野佔領了外圍後就再沒有進攻,因爲他不知道君襲墨按兵不動的原因。他在等拓跋弘的大軍到來,再一舉攻破漠河郡。
然而,他還不知道的是,君襲墨一直都傲然站立在城樓上,在等待午夜最可怕的那道巨雷!
望着斗轉星移的夜空,他的眼神冷冽無情,烈風肆意的掠過,他根本毫無所動。冰冷的頭盔下,亦是一張毫無溫度的臉孔。
狂風越來越劇烈,彷彿要把這郡城翻一個底朝天,城裡死寂一片,唯有軍營還亮着些燈光。
“轟!”
驀然,墨黑的夜空炸開一道裂縫,從北到南像是直接把天空劈開了一樣。一道詭異的雷火忽然從天而降,像一把火紅的長劍。
君襲墨凝眸望着那道犀利的雷火,忽然張開雙臂震出了他凝聚在掌心的力量,兩道烈火騰空而起合爲一束細長的亮光與那雷火相接,發出一道炙熱耀眼光芒頓時把他全部籠罩。
他竟然……把那道雷火直接引到了自己身上。
“嘭!”
體內那封印的強大勁氣與雷火碰撞,頓時震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熱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前方的外圍襲去。
那股熱浪掠過的地方頓時變得滿目瘡痍,宛如被烈火焚燒過一般。
熱浪如火牆般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在前行,而拓拔野佔據的陣營中卻無人知曉。他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小王爺,你看那是什麼?”守衛的士兵瞧見如排山倒海般壓過來的熱浪,嚇得一雙眼瞪成了銅鈴。
拓拔野尋聲望去,忽然眸色一沉,飛身一躍出好幾丈遠,一聲尖銳的長嘯召回了他的坐騎,跨上馬背就風一般的遠走。
他根本來不及告知其餘的強弩手們,而他們雖然擅長騎射卻武功不怎樣,根本無法躲開這層強大的熱浪。
“嗷……啊!”
絕望的慘叫聲從前方陣營傳來,一聲比一聲淒厲。而君襲墨並未收手,修長的手臂依然與雷火相接,發出一層又一層驚駭的熱浪。
毫不意外的,所有的強弩手被熱浪整個包圍,並且在轉瞬間化爲一堆灰燼,被烈風一吹就消失無蹤,連點屍骨都沒有。
一大片山林被焚燒,發出噼裡啪啦的火爆聲。熱浪波及的地方很遠,就連逃遠的拓拔野,衣角也都一片焦黑。
他逃到山坡上望着漠河郡外那一片被焚盡的山林,眼眸寒得要滴出血來。他決然想不到君襲墨還會這招,這是什麼鬼功夫?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也沒有看到過。
他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他滿腹的雄心壯志在瞬間消失無蹤,他像一隻喪家之犬狼狽得無以復加。
城樓上,君襲墨冷厲無情的臉孔上,微微泛起了一絲邪魅,那雙如炬的眼眸,透着王者的傲氣。
他收回手,舉目望着無盡的夜空冷笑着。
如此的靜夜,沒有人知道前方陣營發生了什麼,但他曉得。與天來的力量不是俗人能夠抵禦的,他亦如此!
“噗!”
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射而出,他手撐着城牆,硬撐着自己不要倒下。丹田之處,那股強大的氣流無法平息,彷彿被激怒了一樣橫衝直撞,讓他痛苦不堪。
一隻纖手從他身後伸了過來,握住了他因爲劇痛而微顫的手掌。綿綿的溫暖從掌心慢慢滲透,像是給乾涸中的他一杯清涼的水。他斜眸望去,對上了一雙淡漠憂鬱的眸子。
“洛兒,你怎麼來了?”他別過頭輕輕拭了一下脣角,把那縷血跡悄然抹去。
“大將軍,你竟然會與天借力?”凌洛無法猜測,君襲墨的奇門遁甲之術已經到了一個怎樣的級別。
在這種術數中,能夠借陰兵和借東風人已經是鳳毛麟角。以百里南歌功力尚不能與天借力,而君襲墨竟然能借天雷之火,她果真沒有小看他。
要借天雷之火,就必須算出在什麼時辰會有多大的雷,有沒有雷火等,必須精確又精確。與此同時他本身還需要有借天雷之火的力量,否則也是白搭。
而他……
顯然,她前兩天在他面前預算天氣一事,真真是在班門弄斧。此刻,她恨不能有個地縫去鑽一下。
君襲墨沒有說話,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把她攬在了懷中緊緊抱着。彷彿,這一刻的他好需要溫暖,好需要力量。
“大將軍,你的身體怎麼了?一直在顫抖。”凌洛發現他哆嗦得厲害,不覺蹙了蹙眉。“是不是被天雷之火反噬了?”
“還好,沒事。”
他故作不以爲意的淺笑,卻藏不住眼底那抹牽強。他不但被反噬,而且受傷很嚴重。之前他本就沒有了任何內力,是他強行催動了體內那股被封在丹田的氣流。
此時還能強撐着站在這裡,只爲了讓營中的將士們知道他們的大將軍沒有倒下。
“小的扶你回房吧。”凌洛知道他的顧忌,只是扶着他的手,用自己的內力支撐着他行走。這樣看起來他依然霸氣無敵。
君襲墨淡淡睨了她一眼,因她的體貼而感動。“你怎麼逃出來了?本王不是鎖了門嗎?”
“那個門又怎麼能困住小的呢。”
她沒有說當她想來發現自己被鎖在房間裡的時候,頓時怒髮衝冠,飛身一腳就踹飛了門。後來想想不妥,又灰溜溜的去把門撿了回來,才匆匆去尋君襲墨。
她出去的時候只瞧見君襲墨站在城樓角落望着天空,所以一直沒有出現,她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後來瞧見他竟然借天雷之火,着實把她震撼了,覺得自己之前那麼囂張簡直就是個笑話。
君襲墨隨凌洛走下城樓的時候,雲展正在下面候着,臉色也很驚駭。顯然,伺候君襲墨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這麼可怕的招數。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回殿下,強弩手都已經化爲灰燼,樹林子都燒沒了。就連那些短箭的鐵頭,也都成了一塊鐵。”
“看不到死了多少人嗎?”
“沒,骨頭就剩了點殘肢,也看不出多少人了。但無人在城外看到逃兵,應該全部死了。”
“馬上調兵回外圍安營紮寨,拓跋弘聽了拓拔野的報告,應該會加快速度來進攻了。”君襲墨蹙了蹙眉,又道,“叫弓箭手準備。”
“是!”
雲展下去後,凌洛又扶着君襲墨回到了營房。看着他那越來越蒼白的臉,她有些擔憂。
“大將軍,你的臉色很不好,你坐下小的幫你療傷吧?”
“不用的,你保護好自己就好。”
他沉重的喘息一聲,搖了搖頭。這體內的氣流能與天雷之火相提並論,她那點功力怎麼抵擋得了呢。
“那你休息一下吧,前方有事的話,小的馬上就告訴你。”
“也好,你下去吧。”
“小的就在門口候着。”
“恩!”
凌洛不安的瞥了君襲墨一眼,才糾結的走了出去。剛站到門口,就看到玉傾城拎着個燈籠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殿下呢?剛纔發生什麼事了?我聽人說北晉國的人打過來了,到底有沒有事啊?”
“大將軍剛歇息,傾城姑娘就不要打擾他了,北晉國的人已經被大將軍打退了,傾城姑娘可以高枕無憂了。”
凌洛堵在君襲墨的門口意味深長的瞧着玉傾城,彷彿在猜她此刻出現的意圖。按理說這個時辰,這種可怕的天氣,她這種嬌滴滴的女子應該在房裡呆着纔對,她可真膽大。
“殿下他沒事嗎?”玉傾城還想從側邊進去,但瞧着凌洛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也就作罷了。
“傾城姑娘最瞭解大將軍的本事,你覺得他會有事嗎?姑娘應該不曉得剛纔大將軍借天之力一舉毀掉了拓拔野帶來的所有強弩手吧?幾千人呢,就那麼瞬間化爲灰燼,嘖嘖嘖……那個慘啊。”
她神形兼備,說得有模有樣的。玉傾城眼底掠過一抹驚駭,隨即裝着無辜的笑了笑。
“殿下的本事我自然瞭解,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他了。對了,我應該稱呼你小洛子呢,還是叫姑娘呢?”
“傾城姑娘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我本人無所謂。”她很不以爲意的道。
“呵呵,既然這樣,我就叫你小洛吧。畢竟你也是處心積慮的扮男裝在軍營中,戳穿你也是不好的。我難得來一次軍營,你有空嗎?聊聊吧?”
“有事?”
“確實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跟小洛討教討教。”她斜睨她一眼,轉身走開了。
凌洛蹙了蹙眉,亦戒備的跟了過去,隨着玉傾城來到了軍營外。她猜不透她要做什麼,但自持武功高強,也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路上,上面還坐着杏兒,正在東張西望的。趕車的是個老漢,應該是玉傾城的家僕。
“傾城姑娘要跟我說什麼?不如就在這裡吧。我還得伺候大將軍,不能走遠了。”凌洛在營外頓足,抄着手斜睨着玉傾城。
“小洛,殿下很喜歡你,那你也喜歡殿下嗎?”
“爲何這麼問?”
“因爲我想了解你的心,你應該曉得我一直心儀殿下,我上雪山之巔學藝數年,就爲了能夠給他彈奏最美的‘鳳求凰’,我渴望成爲他的妻子,並一直在努力。”
她擰着眉,臉色很落寞。這樣的結果是她從沒有預料到的,她根本無法接受。她冷冷的掃了凌洛一眼,又道。
“可是,因爲你,我的夢成爲一個笑話。我自恃清高,並以琴藝名冠天下,爲的就是能有足夠的條件去與殿下匹配,可你……你離開吧?”
“據我所知,大將軍只是把你當一般的朋友,傾城姑娘恐怕是浪費心思了。”
凌洛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厭惡,便冷冷道。雖然她不會嫁給君襲墨,但也絕不希望他娶這麼一個心機頗重的女人。
玉傾城受辱,美豔的臉頰頓時寒了下來,她怒視着凌洛,掌燈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許久,她冷哼一聲,轉身坐上了馬車。
“小洛,你最好好自爲之,否則……”
涼涼的聲音隨着馬車遠去,但依然留下一份懾人的陰毒。凌洛不屑的挑了挑眉,轉身走回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