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煮好稀粥盛好送去營房的時候,君襲墨正拿着她曾畫給他的那張軍營圖在細看,神色甚是凝重。
“大將軍,用膳吧。”
她放下稀粥和一碟鹹菜,略微嘆息的瞥了一眼這伙食。堂堂一個大將軍吃的如此寒酸,這君傲天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唔,你親自煮的?”君襲墨瞥了眼稀粥,端起來嗅了嗅,“很香。”
“大將軍快吃吧,小的聽劉璞說你上次受傷了?嚴不嚴重啊?”
“無妨,小事情而已。”君襲墨不以爲意的道,把一碗稀粥喝得乾乾淨淨,那碟鹹菜也是一點不剩的吃光了。
凌洛看得沒來由的心酸,默默的收起了碗筷打算走開,卻被他叫住了。
“小洛子,那個拓跋弘的主營你是不是畫錯了?”他又拿起那張軍營圖,指了指上面的標註,“這個地方,應該沒有出口纔對。”
“恩?”凌洛愕然,探頭看了過去,是她之前逃跑的那個出口。
“按照這個佈陣,這地方應該是他們撤退的後路,這裡纔是出口。但他們的物質是屯放在這裡的,理應該重兵把守,可你卻輕易逃脫了。”
“咦……”
凌洛拿過圖紙細細看了起來,回憶着當時在軍營中所遇到的一切。如果這是撤退的後路,那麼她怎麼會在那裡遇到玉傾城呢?那明明是通往漠河郡的必經之路啊。
莫非,是拓跋弘故意在左右他們?那地方屯放的不是軍資?
“但是,小的是在這個地方遇到傾城姑娘的,如果是他們撤退的地方,不可能撤到漠河郡來吧?”
“難道……”君襲墨眸色一寒,一股殺氣從眼底陡然掠過。
如果正如凌洛所說,撤退的地方便是軍資屯放的地方,那只有一個可能:拓跋弘故意在引誘他們去搶軍資,還給了他們如此方便一條路。
他知道他們軍需物資不夠,所以才按兵不動,並且在他們熬不下去的時候伏擊他們。他怎麼會如此清楚他們的實力呢?真的是九弟在通敵嗎?
心忽然間透出濃濃的涼意,君襲墨眼底的悲情不忍直視。凌洛似乎已經猜到了爲何,所以只是默默的瞥他一眼,也沒有講話。
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看樣子,皇室的人都恨不能君襲墨早死早投生,一個勁的在他背後捅刀子。
“小洛子,你會吹笛嗎?”許久,他輕聲問道,神色已經平靜了好多。
“會一些,但不是很好。”
“給本王吹一下你上次吹的‘鳳求凰’好嗎?”他拿出一支藏在腰間的玉笛給她,笛子很短,但非常精緻。
凌洛點點頭,接過玉笛看了看,眼色微微有些驚愕。這笛子的模樣她在冰極宮的那個炎煌七大寶物的傳記上看到過,名爲‘鳳眼’。據說功力到家的人吹奏這笛子能夠召喚出鳳凰,但這只是傳說,當今世上還無人能有這本事。
“這是母后留下的,本王從來沒吹過。”
“噢。”
原來是褚寧秋的東西,怪不得他如此珍重。凌洛點點頭,放在脣邊試了試音,發現這笛音悅耳清澈,比天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倚着門扉,吹起了那首‘鳳求凰’,因爲這驚世的玉笛,這首歌的韻味變得格外不同。再加上她心中那無法說出口的感情,就更多了幾分滄桑,聽得人心碎。
君襲墨怔怔的看着沉浸在音律中的凌洛,平靜的心湖蕩起了淺淺的漣漪。他竟渴望這首曲子是她對他吹的,是她在訴說對他的愛戀。
尾音結束,凌洛的心久久無法平靜。想起百里南歌,想起他走火入魔的模樣,她好想回到他的身邊守護着他,再不想離去。
“很好聽,這是本王第一次聽到此笛發出的聲音,果真是繞樑之音啊。”
君襲墨瞧着她追憶的神情輕聲道,打破了她的思緒。她慌張的訕笑一下,又雙手把笛子遞給了他。
“大將軍的笛子果真是好東西,快收起來吧。”
“你若喜歡就送給你罷,反正放在本王這裡也是浪費。”
“可是這太貴重了,小的不能要……”
“別可是可是的,就當你做的稀粥好喝,本王賞給你的吧。”他擺擺手,不允許她拒絕。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凌洛其實很喜歡這笛子,畢竟是炎煌七大寶物之一,她又是個特別喜歡強取豪奪別人珍寶的人,所以推遲兩下也就笑納了。
“你下去吧,本王有些疲憊,要小憩一會。”
“是!”
凌洛走了過後,君襲墨忽然捂着胸口微微蹙眉,盤腿坐上牀褥開始運功療傷。之前與百里南歌一戰,因爲他忽然離開而導致內力無法控制。雖然羅扇和雲展各接下一掌,但那力量太過強大,以至於他震傷了肺腑。
本來也不礙事,只是這些天操勞軍中之事,才變得嚴重了一些。
他調息許久,胸口的疼痛才微微緩和,跳下牀又拿着那圖紙看了起來。他迫切的想要拿到拓跋弘的軍資,要不然一旦入冬,這裡的將士們有一大半是熬不過去的。
……
走出軍營,凌洛獨自來到了城樓上,望着遠方連綿起伏的羣山出神。
此刻已近黃昏,天邊最後一縷餘暉也悄然散去,顯得格外陰霾。秋風蕭瑟,有種莫名的蒼涼盪漾在天地間。
她拿出君襲墨給她的玉笛,又細細的看了起來。玉笛大約五寸長,通體碧綠,笛身上雕刻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栩栩如生的。
笛子沒有吊墜,只有中間鑲嵌了一圈黃燦燦的真金,上面刻有兩個字小篆:鳳眼!
她細細的看了許久,又寶貝似的收了起來。閒時吹吹笛子,也是軍中唯一的樂趣了。
“嗖!”
驀然,一支冷箭從正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來,凌洛臉色一沉,張手抓住了那箭尾,卻差點被那力道帶了一個踉蹌。
這箭很短,箭頭用一塊錦緞包了一下,應該是怕傷着她。箭尾上還綁着一張宣紙,看樣子是密件。
她拿着箭愣了很久,才拆下那宣紙打開迅速瞥了一眼,眉峰頓然擰了起來:女人,一個時辰後,城外百里亭,不見不散!
“我靠,哪個鳥人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凌洛心頭一驚,有些隱約的不安。知道她身份的除了羅扇的分堂之外還有誰呢?難道是拓拔野那該死的禽獸?
她愣了愣,擡頭犀利的朝遠方環視了一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但這短箭分明的強弩所發,應該是他沒錯。
她有些糾結,去?送死!不去?那鳥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弄得天下皆知,她也呆不下去。到時候君襲墨大發雷霆的話,就肯定不會出手救師父了。
她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冒險去看看。
她從李彥身上要了個火摺子,趁着黃昏溜出軍營後,急匆匆的朝着城外的百里亭而去。
百里亭其實就是一個山埡口,只是因爲那裡有個歇腳的亭子,就被人稱爲百里亭。後來有人在那裡建了一個客棧,算是爲往來的商旅提供了一個方便。
從漠河郡到百里亭大約三裡多路,所以凌洛走到亭子的時候都已經是戌時,四下裡漆黑一片,加上秋風陣陣,真真是荒涼極了。
她點燃火摺子,冷冷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卻沒瞧見有任何人。她頓了頓,準備去到不遠處的客棧坐坐,還沒轉身,就聽到了一個陰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女人,沒想到你膽子還挺大的。”
她霍然回頭,就着火摺子看清了拓拔野那張透着邪魅的臉。她眸色一沉,吹熄了火摺子。
“叫我來做什麼?有屁就放!”雖然毫無對抗能力,但她氣勢卻很足,挺直了背脊,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嘖嘖嘖,本王真的很匪夷所思,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膽識怎麼會這麼大。手無縛雞之力也敢對本王如此囂張,你是真不怕死還是不知道本王的厲害?”
“呵呵,王爺如果真心要殺我,直截了當一箭就能殺死我,爲何又會在短箭上包一層錦緞?你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我如今是大將軍的貼身侍衛,還得回去給他做晚飯呢。”
凌洛雖猜不透拓拔野要做什麼,但看他樣子應該不是要殺了她,所以膽子就放大了很多。
拓拔野聽着她不以爲意的話,心裡又多了幾分欣賞。毫不否認,他真真是被她吸引了,而且越來越有興趣。
他擡手一個響指,身後亮起了一個燈籠,應該是他的近衛,正不苟言笑的睨着凌洛。
“女人,本王來是有件事跟你商量。”
“說!”
“你能不這麼衝嗎?作爲一個女人你應該溫柔你知道嗎?”
聽得她乾脆利落的話,拓拔野不悅的擰起了眉。北晉國的女人們就算潑辣了,但凌洛跟她們比起來還多了分囂張,真不像個女人。
凌洛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你屁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多?你不就是想跟我談用我來換取軍隊的安寧麼?我告訴你不可能,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放我走,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這你也能猜到?”拓拔野驚愕的看着凌洛,眼球都要掉出來了。
他的確是來談這事的,如果她答應跟他走,那麼可以暫時不圍攻漠河郡,反之則就要耗到他們不剩一兵一卒。
“廢話,你還沒翹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屎!”她很唾棄的來了這麼一句,頓讓拓拔野眉間涌起無數條黑線。
這麼一個粗俗又不聽話又囂張又不自量力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喜歡的。可他該死的就是很喜歡,莫名其妙的喜歡。
他頓了很久,才輕輕挑了挑眉,“你確定不願意跟我交換?如果你答應跟我走,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
“啊呸!”
請注意,這兩個字不是凌洛說的,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