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雲瑤雙手捧着長劍跪在姬長琴的面前,哭得淚如雨下。晶瑩剔透的淚珠兒不間斷的滾過她精緻的臉龐,卻是那麼惹人憐惜。
“殿下,瑤兒知道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不敢求殿下原諒,但求能死在殿下的劍下。瑤兒對殿下的一片癡心日月可鑑,若有半點虛假必遭天打雷劈!”
姬長琴垂眸怒視着她,俊朗的臉頰一片寒霜。他緊繃着臉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心情很複雜,也有一絲心悸。
“殿下,你殺了瑤兒吧。瑤兒知道就算有太多的理由都不足以抵消欺騙殿下的事實,瑤兒知錯了。”
“什麼理由?”姬長琴深吸一口氣,冷冷道。
“瑤兒一直非常仰慕殿下,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夠侍奉殿下左右,所以很刻苦的學藝。奈何在你壽誕的前一天,瑤兒太過急功近利服用了凝神丹,導致身體根本不堪重負。可是瑤兒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才請小洛姑娘幫這個忙。”
雲瑤聲淚俱下的時候其實一直在偷瞄姬長琴,看到他的臉色慢慢緩和,她哭得更加梨花帶雨。
“能夠侍奉殿下是瑤兒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可誰料竟犯了天下之大不韙,讓殿下失望了。瑤兒知道這是殺頭之罪不求殿下會放過,但還有一事瑤兒想跟殿下說明。”
“講!”
“風月畫舫的嬤嬤和蘇蘇其實都是炎國細作,她們之所以在各國逗留,只是爲了收集情報。”
“噢?你怎麼知道的?”
姬長琴本來對雲瑤非常生氣,但聽得這裡愕然了。他一直對風月畫舫有着極高的好感,因爲她們的技藝的確不錯。
“瑤兒有一次不小心聽到嬤嬤和蘇蘇聊起才發現箇中蹊蹺,後來一直想找個機會提醒殿下,奈何殿下對她們太過信任,瑤兒不敢開口。今朝瑤兒自知死期不遠,也就不在乎了。”
雲瑤說得真切,那聲情並茂的模樣而真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姬長琴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要知道,在本國發現細作是應該立即斬首的。
“本宮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是假?月娘如果是細作,那她主人又是誰?”
“這個瑤兒倒真的不知,不過如果殿下要試探真假,瑤兒倒是知道怎麼做。”
“恩?”
“嬤嬤會訓鷹,她們傳送情報都是用老鷹傳播。殿下只需要一道莫須有的情報就可讓她現原形了。”
“這麼說,你也會訓鷹?”
“瑤兒在山野長大,雖不會訓鷹但是能引誘它。”
“是麼?既然如此,那你試一試好了,如果真有其事,本宮就免了你的死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暫且先回庭院禁足吧。”
“多謝殿下不殺之恩,瑤兒一定會好生悔過的。”雲瑤匍匐在地不停的磕頭,磕得額頭都浸血了。
“下去吧!”
“是!”
雲瑤起身剛要離去,小順子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
“公主殿下不知爲何把蕭王妃推倒在地,害她小產了,她自己可能是因爲害怕跳下了荷塘,侍衛救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氣了。”
“什麼??”
姬長琴眸色一寒,再顧不得雲瑤飛身衝了出去。
雲瑤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站起身,脣角慢慢揚起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笑容:哼,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真真是活膩了!
……
荷塘邊,姬坤一張臉氣得煞白,脣瓣繃成了一條直線。皇后已經哭得暈了過去,被宮女們又擡回了寢宮。
姬長琴看着地面上已經發硬的姬無雙,瞳孔裡泛着淡淡的淚光。不管她如何囂張跋扈,她始終是他的妹妹。纔不過十六歲就香消玉殞,實在太淒涼了。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炎國已經派了君襲墨來迎親,如果交不出人的話,這兩國的關係勢必成爲水火。
難道他們要直說公主跳河了?
決不可以!
如果這樣的話,東洛國在炎煌大陸還能擡得起頭麼?公主因爲不堪嫁給炎國皇子而跳河,傳出去多難聽?
炎煌大陸上沒有人會去追究細節,他們肯定會以爲是公主嫌棄炎國八皇子才跳河,這樣他們東洛國不就成爲衆矢之的了。
“公主到底因爲何時跳河?”姬長琴隱忍很久,才咬着牙問那八個經常陪在姬無雙左右的宮女。
“回殿下,公主本來和蕭王妃在賞花,可是她嫌棄臘梅花還沒開,就讓奴婢們鏟了,正鏟着的時候她因爲一句話和蕭王妃不合,忽然間朝她撲過去把她推到在地,還……還狠狠踹了她兩腳,所以蕭王妃就小產了。後來公主嚇到了,就跳河了。”
那宮女倒也吐詞清楚,幾句話就概括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她大概是從頭至尾都沒有注意到雲瑤,所以提都沒提及她。
姬長琴聽得自己的孩子沒了,頓時踉蹌了兩步,好在小順子扶着他,否則也怕是會掉進河裡。
因爲姬無雙平日裡囂張跋扈習慣了,所以沒有一個人懷疑她的死因很蹊蹺。姬坤默默的看了她許久,又落寞的轉身走開了。
“公主跳河的消息先不要傳出去,尤其是君襲墨那裡更不能說,等他國皇子走了再做定奪,”
遠遠的,飄來他極度滄桑的話。
“把公主先擡回寢宮小心照顧,好好看着不要腐壞了。”姬長琴輕嘆一聲,眸色無比淒涼。
忽然間死了妹妹和孩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他無神的順着小徑往回走,身子搖搖欲墜的。
他一向淡漠紛爭,所以女人也不多,除了蕭王妃和雲瑤之外也沒了別人。他的正妃位置還留着,因爲沒有遇到足夠心儀的女人。
他以爲這樣就不會讓女人間有鬥爭,他的孩子也會安安全全的,卻誰知這孩子才兩個月就沒了,還是死在自己妹妹的手裡。
他無言以對,心裡難過極了。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啊,嗚嗚嗚……”
在路過麗宮的時候,他聽到了裡面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他微微一愣,舉步走了進去。
“還我孩子啊,我的孩子,才那麼小就沒了。”
是蕭王妃,因爲悲痛而哭得很悽慘,宮女們在寢宮內跪了一地,無人敢起來。牀榻上的人披頭散髮,像個瘋子一樣。
雲瑤坐在牀邊陪着掉淚,不斷的安穩着。“蕭王妃,別難過了,你還年輕,又和殿下很恩愛,還能夠再有孩子的。”
“雲瑤,本宮怎麼這麼命苦啊,這孩子才兩個月啊,才兩個月就沒了,嗚嗚嗚……”蕭王妃顯然忘記了之前她對雲瑤的譏諷,摟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別哭了,你剛小產了,哭壞了身子自己遭罪。”
雲瑤輕輕拍着她的背脊,指尖有一抹輕煙悄然瀉出,她的眼底蕩着不爲人知的陰毒。她絕不會讓她再有孩子,對於每一個譏諷過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姬長琴走進寢宮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麼相親相愛的一幕。他有些動容,也快步走了過去。
“愛妃,你還好吧?”
“臣妾拜見殿下!”雲瑤微微一愣,慌忙乖乖的退到了一邊。“臣妾犯了大罪,就先行告退了,蕭王妃,你好好養身子。”
她說完就離開了,顯得很是謙卑,直到離開麗宮的時候,她脣角才無法控制的蕩起了冷笑。
小草一直默默無語的跟着她,一句話都沒說。但卻把她在花園中那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她心裡很害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雲瑤昂首闊步的回到庭院,心情好得不得了。一下子報復了兩個譏諷她的女人,她表示很有成就感。
她瞧着小草又默默的拿着笤帚掃地,有些不悅的蹙了蹙眉。
“草兒,你今天怎麼如此沉默呢?”她並不曉得小草看到了她施毒的場景,她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的。
“奴婢就是覺得宮裡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心裡有些惶恐。”
“你怕什麼?再大的事情有我扛着呢。乖,去燉只雞吧,今天我胃口不錯。”
“……是!”
小草點點頭走向了廚房,雲瑤則望着天空在冷笑。再殺了風月娘和蘇蘇,她心中的怨氣就算出得差不多了,這些年受夠了蘇蘇的冷言冷語,她忍也忍得差不多了。
只是,那個凌洛卻是根如鯁在喉的刺,想拔也拔不掉。既然她不能爲她所用,那麼留着也沒什麼用了,更何況,她還知道她的底細。
她惆悵許久,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她現在還沒有辦法對付凌洛,但看她那態度,應該沒有想過會把她供出去,所以她暫時也不用擔心。
她想了想,迅速來到了書房裡準備磨墨寫書信誘惑風月娘。磨好墨,她醞釀很久卻不知道寫什麼。
要讓風月娘看不出來端倪,必須是字跡和行文方式都很像。她想起很早之前偷窺到的一封書信,決定就模擬那個筆記。
“小姐,奴婢給你泡了杯茶!”
小草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雲瑤正要蓋住宣紙,卻想起她不識字,也就沒提防她了。
“放在哪裡吧,我等會再喝。”她一邊寫一邊道,頭也不擡一下。
“恩呢!”
小草放下茶杯淡淡掃了眼宣紙,頓時嚇得臉色一變,慌忙低着頭退了出去。她和雲瑤相處那麼久,雖然字認不全,但那上面幾個字卻是知道的。
她這是要做什麼?
她想起了雲瑤在御花園對姬無雙暗自下毒手的事情,直覺告訴她,她可能是要害風月娘她們。
雖然她一直覺得蘇蘇很過分,但風月娘對她很好,她不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她們出事。
她忐忑的看着書房緊閉的門扉,有些無措。她想馬上去找凌洛,可是雲瑤身手那麼好,發現她不見肯定會尋來的。
怎麼辦呢?
她擰着眉暗忖着,忽然想起了上次雲瑤沒有服用完的“凝神丹”,便悄悄的朝她廂房摸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