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王秀英推開了伊雪的手:“你想明白就好!……”
伊雪的淚水兒滑落了下來:“媽!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裡真難受!我剛剛說錯話了,我給您道歉!以後,我再也不提離開您的話了……”
www▪Tтká n▪CO
王秀英露出一點兒欣慰的笑容:“這纔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呀!媽媽就知道你是一時糊塗了。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特別是你這個年齡的小孩子,只要改正過來就好!咳咳……”
王秀英接過杯子喝了點兒水兒,憋得通紅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伊雪盯着她的臉看,不知道爲什麼?一向慈祥的王秀英媽媽,面目變得可憎起來。她低頭喝水的模樣也是那般的討厭。媽媽的行爲舉止和優雅的紫秋夫人相比,可真是粗俗又醜陋呀!她是一個笨蛋!她笨不要緊,卻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誰都不能擋着自己通往幸福之路呀!……
伊雪的心腸逐漸硬了起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在伊雪的心目中形成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去不敢看王秀英的臉了!……
她低聲說着:“媽,我收拾收拾,給你重新做飯!……”
伊雪蹲着地上掩蓋着自己的心慌意亂,她將那些掀翻的飯菜收攏在一起。她看着這些骯髒的飯菜,內心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噁心,這種日子真是受夠了……
昏暗的燈光照射在伊雪的臉色,驀然溢起一層兒青灰之色!她凌厲的眼神兒砸在地板上,幾乎要戳出幾個洞來了!她如同要去赴死的死士一般兒,心腸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冷……
“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給你煮點稀飯去!……”伊雪清除乾淨地板,將倒下的桌子扶起來,站起來向院子裡走去!她將屋子的門輕輕地關閉……
樹影綽綽,冷光幽幽……
伊雪,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站在灰白黑的顏色中!冷光中的樹葉側影,一層兒比一層兒顯得更爲深黑……
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一個黑黑的影子,在自己的周圍穿梭,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它飛舞的韻律,與自己的呼吸聲音相應和着,那就是她自己的靈魂,誘惑着她走向深淵的邪惡靈魂……
那一個無形的、柔軟的、邪惡的影子,圍着她‘颼颼’轉悠着,從頭頂兒飛到了腳底兒,從後背竄到了前胸。她無法掙脫也不願掙脫,她找不到心靈的寧靜!這夜晚,似一張陰沉凝思的臉!真靜呀,四周沒有一絲聲響兒,黑夜覆蓋了所有事物的醜陋……
她聽到自己的靈魂深處,有一個邪魅的聲音在死沉地嘶鳴着……
掃除障礙、掃除障礙、掃除一切擋着你幸福的障礙……
伊雪惡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脣兒,咬出一絲腥澀難忍的血味兒……
如今之路,唯有讓王秀英消失了……
她想過一個人偷偷走,可是紫秋夫人還是要來找王秀英商量來着。這兩個女人,絕對不能再碰面了。紫秋一旦知道伊雪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只怕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兒!就算自己成功的溜走了,王秀英如果失去了女兒,發瘋地大肆喧鬧起來,不但會破壞自己的計劃,還會揭穿當年夫人的秘密……
模糊、空幻的黑夜中,每一樣東西都隱藏了它的邪惡之點,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她對自己說,伊雪,你要下定決心,不能手軟呀!……
王秀英媽媽拖着一個殘缺的病體,也活得很痛苦呀!她不肯接受紫秋夫人的幫助,就無法得到徹底的醫治。與其讓她不死不活的拖延着,不如幫她早點兒解脫!王秀英如果死了,伊達強爸爸不知道紫秋夫人、伊依姐姐不知道紫秋夫人、紫秋夫人又不知道伊依姐姐,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了。假冒夫人女兒的事情,可以像石頭一樣沉入幽深的海底兒。從此以後,她再無隱患,可以心安理得的當起豪門大小姐了……
伊雪轉頭,陰森的眼神兒看着小屋子一眼兒!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好好和你商量你偏不聽,是你把我們兩個人都逼上了死衚衕!……
伊雪在小廚房裡燉上一鍋稀飯,微弱的火苗兒照射着她的臉頰!……
她使勁一跺腳,拉開了院子的門走出去……
幽暗的小巷子裡,伊雪奔跑在青石子路上!月光灑在她的身上,映在地上纖細而悠長……
魚街盡頭的小巷子裡,有一家便宜的小藥店,幾平方米的店鋪裡,雜七雜八堆放着很多藥品。這家藥店除了賣藥,還兼顧買着一些日用品,海上走私貨什麼的。雖然沒有正式的營業資格卻價格便宜,大大方便了附近的漁民們兒!一般清苦的人家,遇上感冒發燒的小病,誰會那麼嬌氣動不動上醫院呢?都是隨便買些藥兒對付過去得了。伊雪常常幫着王秀英來這裡買藥,藥店的老頭對她有幾分熟悉……
“丫頭,又來買藥呀!……”老頭兒摳着牙齒,老眼昏花看着門口瘦小的身影兒:“這麼晚了,我都快要關門了哦!你來的剛剛好!今天給你媽媽買什麼藥呢?……”
伊雪打了個冷顫:“哦……我媽媽睡不着覺,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她說……她說要點兒可以安穩睡覺的藥!”
“唉!咳嗽睡不着吧?她的身體最近可好了些?……”老頭搖頭問道:“上一次我告訴你鎮子上有專家義診,你帶你媽媽去看了嗎?……”
“去了!……”伊雪點點頭:“還要謝謝你呢!那裡的醫生真好,給我媽媽免費看病來着!……”
老頭兒咧開大嘴笑了:“你這個丫頭不錯,小小年紀真孝順!……”
伊雪低頭從口袋裡翻出一張鈔票:“這是我們家欠你的藥錢……”
老頭兒頓時眉開眼笑:“好哦、是該還給我了!哦……你等着,我給你拿一瓶兒安眠藥!……”
老頭兒轉身,從黑乎乎的櫃子裡找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慎重地對伊雪說道:“這是禁止隨便買賣的藥物,我一般不拿出來!不過,你媽媽是我的老主顧了,她的身體也可憐呀!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你個小孩子可不能出去亂說哦,這藥兒我不承認,你不是從我這裡買的哦!可不能多吃了,一次吃一片兒就足夠了!吃多了會出事的……”
“我曉得!……”伊雪拿起藥瓶:“那我回去了!……”
不讓她亂說,她纔不會亂說呢!過了今天晚上,她再也不會出現在魚街了,那些認識她的、不認識她的漁民們兒再也見不到她了!她會徹徹底底地改頭換面,變成一個尊貴而美麗的小姐了!……
回到家裡,伊雪迅速的走進小廚房……清淡的米粥香味,已經熬出來了!她將那白色的藥瓶打開,對準了冒着熱氣兒的小鍋。她的手有一絲的顫抖,白茫茫的霧氣薰進了她的眼睛。她閉上眼睛,將一整瓶的藥物全部倒在裡鍋裡……
伊雪端着碗走向小屋子,一陣兒清冷的風陣陣吹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她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心裡極度的害怕着!……
“媽,稀飯煮好了……”伊雪走到牀邊兒……
王秀英睜開虛弱的眼睛:“這會兒不餓了!不想吃了……”
伊雪的呼吸有些沉重:“媽,你還在生我的氣兒嗎?你都沒有吃晚飯,多少吃一些吧!我扶你起來……”
王秀英苦澀地笑笑:“好吧!……”孩子的一片兒心意呀!……
碗端着她的嘴邊兒,伊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一股兒痠痛涌上心頭兒,媽媽,對不起、對不起你了。反正,你病得也很痛苦,早點休息吧……
王秀英喝了一口,眉頭皺了起來:“這稀飯的味道好古怪呀!……”
“那……那就別吃了,我去倒掉兒……”伊雪的眼圈兒幾分紅了!……
“可別浪費了!……”王秀英搖搖頭:“糧食珍貴呀,我還是吃了吧!”……
她低頭又喝了幾口:“不對呀!這味道也太苦了!咳咳、咳咳……”
王秀英的手一軟,‘啪……’的一聲兒,碗摔在地上碎了:“啊……啊……”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好難受呀、好難受呀!心裡堵得慌……”
伊雪站着一動不動,那一張煞白的臉頰,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瘦小的身子,經不住的發抖着!……
王秀英歪倒在牀上,向伊雪伸出了一隻顫抖的手。她無力的叫喚着:“小雪,媽媽的頭好暈呀!小雪、咳咳、咳咳……”
“呃……呃……”王秀英低頭嘔吐了起來……
伊雪,那一向柔順的眼神兒中,透露出一道兒邪異的光彩!這稀飯她沒有吃上幾口呀,這會兒又都吐出來了,只怕藥物起不到作用……
一不做、二不休……
心中跳躍這一個魔鬼,伊雪徹底失去了理智,快速上前幾步,拿起一個枕頭壓住了王秀英的鼻息兒……
王秀英驚顫顫地看着她,露出恐怖而又絕望的眼神兒!她病得太久了、太虛弱了!她用力掙扎了幾下,卻動彈不得……
離開人世的那一刻,她纔看清楚了自己當年收養的那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兒……
她是一隻狼,一隻兩眼兒冒着貪婪綠光的狼……
深夜的魚街,一片寂靜中!……
茫茫的夜霧,四處遊蕩着!黑暗中的邪惡,無人知曉!……
突然,一陣兒火光兒沖天,映紅了漆黑的夜空!瘋狂的火浪兒,接着風勢一個蓋過一個高,張牙舞爪的火苗兒彷彿想要把天空也吞噬下去……
“着火了、着火了……”魚街的人們兒,呼叫着衝出各自的家門,他們手中拿着臉盆使勁地敲打着,‘噹噹噹當、噹噹噹當……’
一時之間,紛亂的腳步聲兒、沿街的喧鬧聲兒、破鑼般的敲擊聲兒,震動着整條兒魚街!……
夜,沸騰起來了……
“不好了!走水了,快來人呀!……”尖銳的呼叫直飛天際:“着火了、着火了……”
“誰家着火了?那是誰家的房子呀……”人們快速奔跑,驚慌地問道……
一個男人踮着腳尖兒遙望,遲疑地說道:“好像是老伊家的房子呀!……”
“大家快點兒去幫忙呀!……”鄰居們兒奔走相告:“出事了、出事了!快來人呀!”……
“去拿盆子、你去拿水桶來……”街道上跑滿了提着水桶的漁民們兒,四濺的水花兒亂散,沿途的小路上一會兒就滴滿了水跡兒……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一盆盆兒清冷的水,一桶桶白花花的水,直直潑向了熊熊的火亮兒……
然,這漫天急兇的大火,豈是這小小的幾盆水可以熄滅的?這一點點的水,彷彿是給火海兒解渴似的,它愈加狂烈地吞吐着火舌兒。磚頭燒紅了、瓦礫燒紅了、魚筐魚簍燒紅了……
無數雙眼睛被火光兒映紅了,擔憂地看着那一所原本就破舊不堪的房子。如今,它更是搖搖欲墜……
有人跑出去打電話求救,有人望火興嘆,有人繼續潑水兒,魚街路途太偏闢,等消防車來不知要幾時了?焦急的情緒,佈滿了人們的心頭兒!……
屋子裡,應該還有兩條兒活生生的人命呀!王秀英和伊雪,都在屋子裡呢!……
濃煙滾滾,黑霧翻騰,浸透了烏煙的濃雲瀰漫在地面上一樣!人們的視線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