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過去了,羅傑和湯姆森告訴伊依,風聲兒依舊很緊,通往中國的途徑似乎都嚴格起來。海裟欏的人仍然在尋找她,各大黑幫兒似乎都得到了一些信息,蠢蠢欲動。伊依並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但是,想在這茫茫的人海中尋找一個人也並不是太容易的!讓她安心地再住上一段日子。她再次上街的時候,就帶着帽沿兒寬大的帽子,深深地壓下去擋住了自己的眉眼兒。逃出了的時候,她帶了一些美金,足夠應付這段日子的生活消費。她也在街舞社團裡教一些幾歲的孩子們兒跳街舞,可以獲得一些學費……
夜色清清……
伊依從街舞社團返回公寓樓,喧鬧的馬路上人來人往。她壓低了帽子,低頭走在。一副兒圖畫飄到了她的腳下。炫彩的霓虹燈下,畫面上的人有點兒眼熟,伊依不由彎腰撿了起來……
這是一幅尋人啓事!畫面上的照片兒是一個女孩,十五六歲的模樣。照片拍得很美、很美……細長的柳眉、湛黑的眸子、小巧的鼻子、櫻桃的小嘴、頑皮精靈的笑容,柔柔的秀髮隨意披着肩頭兒。她的美有一種傲氣與堅強,讓人過目不忘……
伊依的心猛地跳動一下,這就是她自己!照片的下面除了一般尋人啓事的獎賞鼓勵之外,還寫着一句話兒:
失去了陽光的日子裡,我在黑暗中祈禱你的歸來……
伊依的眼角兒溼潤了,握着尋人啓事的手微微顫抖着,這薄薄的一張兒紙,彷彿變得無比沉重。這是裟欏哥兒的話,他在苦苦地尋找着自己,每日如同生活在黑暗中!他在想她,他在想她呀……
心酸和苦澀,頓時涌進了伊依的心頭兒,波瀾起伏……
伊依用手抹去眼角兒的淚花兒,慌忙向兩旁看了一下,不由驚呆了!路邊的牆壁上,貼滿了上百張這樣的尋人啓事,還有人在圍觀、討論着……
伊依愈加壓低了帽子,匆匆忙忙走路!一顆心兒難受的不可遏制。這幾年來,她並不是對他一點兒感情都沒有,海裟欏就像自己的親哥哥一般,照顧她、呵護她、寵愛她!她在他的面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伊依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黑暗陰影中的海裟欏。那一張兒陰沉的臉,五官冷酷、目光如刀……如果,你真的愛我,爲什麼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可是,他爲什麼是那樣一個兇殘的人呢?她的要求不算過分,只想過一個普通女孩的生活,想和自己的媽媽和妹妹一起生活。難道,她有錯嗎?……
一路上如同做賊一般走過,躲閃着別人的目光,急匆匆回到小公寓,伊依接到了羅傑的電話……
“伊依,快點兒收拾一下!我馬上來樓下接你走,你看到街上的尋人啓事了嗎?……”羅傑焦急地問道……
“嗯!看到了……”伊依難過地點頭兒。剛剛看到尋人啓事時,對海裟欏的一點點兒留戀,消失不見了!他步步緊逼與她,就不能放手嗎?……
“十萬美金呀!只要有你的一點點兒消息去報告,無論找到人與否,就有十萬美金的獎勵。這個誘惑太大了,街舞社團裡已經有人在懷疑你的容貌了!你必須離開這裡了!我送你去另外一個偏遠的州區,那裡的消息比較封閉一些……”羅傑一連串兒的說道……
“好的!我五分鐘後下來……”伊依掛上了電話,急匆匆地收拾一下簡單的衣物。都是花錢新買的,丟了再買可惜了。她身上的美金也不多了,以後的日子還很長遠……
緊接着,湯姆森也打來了電話:“伊依,海骷髏的人在一個州區、一個州區的尋找你,現在已經擴散到你的附近了。你必須馬上離開……”
“知道了!我正在收拾行李,到了新的地方我會給你打電話!……”伊依的思緒亂糟糟的……
伊依提着小包的行李,走出學生公寓的大樓,羅傑急忙幫她打開了車門!……
夜晚的星星,似乎在天空上旋轉着!……
伊依再一次坐上了逃亡的汽車。這一次是羅傑一個人送她走,她會隱藏在哪裡呢?她看着車窗外黑茫茫的樹影兒,茫然的眼神有些悲哀。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着,車輪飛快地旋轉!她的前途,渺茫一片兒……被海裟欏盯上了,這一輩子是不是都要在不斷的逃亡中渡過呢?她真得不想再回到過去軟禁般的生活了!……
快天亮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座兒偏闢的鄉村小鎮子上,找了一家小小的汽車旅館暫時安定了下來。只有一個房間了,出門在外沒有什麼講究,羅傑和伊依同住在一起,汽車旅館的老闆看他們的眼神兒很曖昧,彷彿是他們私奔的男孩和女孩一般……
幸好,小房間裡有兩張牀,他們可以各睡一張兒!……
“伊依,暫時委屈你一下了!休息幾個鐘頭,明天我們去鎮子上租一套房子。你先去洗澡吧,我在外邊看電視……”羅傑很紳士地坐下來看電視……
“謝謝你!羅傑,都是我拖累了你……”伊依說道!
“不要客氣了!我們都是朋友,快去吧!洗完澡,就早點兒休息……”他看她的目光很清澈,那是朋友之間的友情……
“好的!……”伊依打開了行李廂,從裡面找了一套乾淨的睡衣,走進了浴室!
暖洋洋的熱水,隨着伊依的身體流了下來,她一路緊張的情緒得到了暫時的舒緩。能躲的了一天算一天吧!浴室了,迷濛的水霧兒,瀰漫了她的視線,她用力搓洗着頭髮,下午跳街舞的時候,汗水溼透了衣服,頭髮上也有味道了!她一邊兒洗澡,一邊暗暗想到,等她回到了中國就更加安全了。海骷髏的勢力都在大海上或者國外。在國內,他們是不能那樣猖狂的……
浴室外邊,傳來了電視機裡的聲音,羅傑似乎還接了一個電話,和湯姆森說了些什麼?大概是伊依安全之類的話。接着,他調了幾個臺,一會兒傳來搖滾音樂的聲音,一會兒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一會兒在播放一個槍擊片兒,‘砰砰、砰砰……’的打槍聲兒,饒人心緒不寧……
海裟欏在黑暗中祈禱她的歸來,那麼她就在陽光下祈禱自己的自由吧!……
‘砰……’的一聲槍響傳來了!伊依的心頭,驚了一下,她慌忙關掉了水龍頭兒,這是電視機裡的槍擊聲兒,還是房間裡電視的聲音?她慌忙拿一條浴巾將自己的身體擦乾淨了,頭髮溼漉漉地披在肩膀後面……
“羅傑、羅傑……”伊依站在浴室門內,隔着門低聲的呼喚着,內心坎坷不安:“羅傑、羅傑、你還好吧?……”
浴室外邊,沒有羅傑的聲音!只有電視劇裡的對白和音樂聲兒,羅傑看電視太專注了,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叫吧?……
伊依裹緊了浴巾兒,輕輕將門拉開了一條兒縫隙……
電視機裡的槍戰片兒似乎更加激烈了!‘砰砰、砰砰……’的對打聲音不斷傳來,還有男女主人公相互咒罵的聲音。伊依側着腦袋想一想,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她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
伊依拉開了浴室的門,整個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兒……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電視機的燈光在一閃一閃,映出了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影兒,鮮紅的血染紅了他金色的頭髮。羅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他、死了嗎?伊依渾身的細胞都僵硬起來……
前方的沙發,緩緩地旋轉了過來……
一個男人坐淪陷在沙發裡,雕刻的五官上,一雙陰冷的黑眸,殺出兩道兒寒冷的冰……
半空中流動着渾濁的氣流,變得陰暗而窒息!……
伊依驚恐萬分地看着他……
海裟欏坐在那裡,如同一隻孤獨的、兇殘的狼,周身縈繞着危險的氣息兒……
寒冷,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將伊依緊緊地禁錮住!……
伊依的瞳孔在無限制地收縮……
是他、是他……是那個發誓要‘愛’她一輩子的男人……
她如同猛地跌入了寒冷的冰窖中,周圍的空氣凝結成寒霜一般兒的霧氣。她渾身都顫抖起來了。他追趕過來了,這也太快了。她不過剛剛出逃了一個星期……
這是多麼殘忍的‘愛’、這是多麼可笑的‘愛’呀……
少女萬分驚恐的形態,籠罩在他溢滿寒冰的深眸中,她如同驚嚇中的小兔子,落入了惡狼鋒利的爪子裡!她的雙手緊緊地拉着裹着身體上的浴巾……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被他捅死很多次了……
他冷冷地審視着她……
她發抖地站在浴室門口,浴室中清冷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拖在地板上,斜斜的、長長的……
她周身只裹着一條兒白色單薄的浴巾,赤裸肩膀上還滴淌着溼漉漉的水珠兒,想必她裡邊什麼也沒有穿吧?她和一個白人男孩兒逃跑了,住在骯髒的小旅館裡,住在同一個臥室裡,她還在悠閒地洗着澡。然後呢?兩個背叛他的無恥私奔者該做些什麼呢?在牀上盡情地折騰吧……
他白白養了她這麼多年,把她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孩童,養成了今天楚楚動人的少女,就是爲了等待今天的恥辱嗎?……
內心深處,襲來一陣陣兒痛苦和仇恨,彷彿將海裟欏逼到了絕望的途徑!……
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也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他恨不得撲上前去,親手掐死她,恨不得將她身上的肌膚,一條兒一條兒地咬掉。可是,他下得去手嗎?海裟欏的手,握住沙發的扶手,用力剋制着即將爆發的瘋狂……
躺在地上的那個白種小子,膽敢碰海裟欏的女人,他會將他碎屍萬段……
電視機裡閃爍的光線,映得伊依面無人色!想跑、雙腿僵硬地如同兩條棍子。何況,她怎麼可以丟下地上的羅傑逃走呢?……
‘啪……’海裟欏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房間裡亮起了昏暗的燈光……
“伊、好久不見了!你玩得很高興吧?……”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每一字、彷彿都在撕咬着她的肉……
“我、我……”伊依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她告訴自己別怕、別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到我很意外吧?也很失望吧?……”海裟欏的雙拳緊緊地捂住,手關節發出‘咯咯、咯咯……’的響聲兒。他在控制自己,不去打她、不去碰她!……
還有那麼一點點兒理智,支撐着他對她的疼愛……
伊依驚瑟的目光落在羅傑的身上,那血還在‘咕咕……’往外冒着,在地板上緩緩地蔓延着。他哪裡受傷了?會不會死掉呀?羅傑是無辜的,他與她無親無故,只是出於友誼,熱心地幫助她,就只有這樣一個悲慘的下場嗎?……
“你……你把他怎麼了?他死了嗎?……”她的聲音也是發抖的。既然被海裟欏抓到了,要殺、要剮都隨他,但是不能連累朋友呀!……
海裟欏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在閃爍不定的光線下陰森可怖:“你心疼了?爲了這樣一個骯髒的街頭男人,你竟然拋棄我?……”
伊依拼命地搖搖頭,快速向前幾步,撲到羅傑的身上:“羅傑、羅傑,你醒一醒…醒一醒…”
“啊……啊……”半昏迷中的羅傑低聲地呻吟着:“伊依、快跑、快跑、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