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不哭了哈——”蕭毓軒愛憐地拭去白筱語臉頰上的淚水，輕聲哄着。片刻後，只見白筱語漸漸停止了啜泣，蕭毓軒這纔不免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筱語，答應我，和我一起留在這裡好不好。永永遠遠，只有我們兩個。”蕭毓軒的手慢慢覆上她的肩頭，一時間，白筱語緊緊地被他枳哠在溫熱的懷抱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和熟悉的氣息。只覺得是那樣的靜謐，安詳。
“永遠？”忽地，聽到蕭毓軒口中所說的“永永遠遠”這四個字的時候，白筱語只覺得渾身一怔，隨即掙了掙他溫熱的懷抱重複道。
“是。永遠。”頓了頓後，蕭毓軒用手比劃着周遭，興奮的說道：“你看，這裡什麼都有，我們兩個就在這裡一生一世不好嗎？不用再管什麼冥界，再管那些和我們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你想去哪裡，我就帶你去哪兒。好不好？”
皎潔的月光傾灑在蕭毓軒的肩頭，映襯出他明亮的眼睛。看着這樣的蕭毓軒，不知怎的，白筱語心中竟然隱隱生出了幾分惴惴不安，不免失笑道：“冰塊臉，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間說這些？什麼叫不管冥界，不管他們，永遠在這裡啊？”
難道是蕭毓軒心底對自己的父親還是遲遲下不了狠心？難道，他一時心生了退縮？或是，他害怕了……不不不！白筱語在心裡不住地否定着自己的想法，蕭毓軒是絕對不會這樣想的。
蕭毓軒是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人。他斷然不會爲了一己私心而置他人安危於不顧，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選擇獨善其身的。
“答應我，筱語，答應我！”蕭毓軒雙手緊握着白筱語的眼睛督促着，眼中盈着滿滿的期許和渴望，像是期待了已久的答案那般。
“你不是也很想我們一家人相守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嗎？你，我，還有我們兩個之間的孩子。我們一家人忘卻所有，就這樣下去不好嗎？”蕭毓軒癡癡地說着這些，但卻也一一說中了白筱語心中所求。
不錯。白筱語心裡真正想要的，確實是這樣。她沒有想過此生要做出多大的建樹。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以後她才明白，簡簡單單纔是真。
從小到大，有多少人羨慕着她的家庭，憧憬着這位雲門白家的大小姐所過得生活。不錯，年少的時候，白筱語也覺得自己已然擁有了全部。
良好的家世，不錯的相貌，愛自己至深的家人，要好的朋友。後來，還有了蕭毓軒這樣一個一心人。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當自己慢慢長大，漸漸學着接受身爲白家的女兒所要承擔起的責任和使命，當她在尋找聖物之際，一路上所見到的各種人情世故，愛恨糾葛，是是非非。自此之後，她的世界便已然變了。她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做那個在爸爸和哥哥的護佑下任性妄爲的小女孩兒了。
“筱語，答應我，好不好？”蕭毓軒的聲音把白筱語的思緒再次拉了回來。她看着眼前的蕭毓軒，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已然從他腰上緩緩鬆開了雙手。
“不，我不能答應你。”白筱語看着月色籠罩下的男子，眸中充斥着滿滿的堅定和決然。“如果我們兩個就這樣藏起來，不管不顧，那時暮恩和幕寶怎麼辦？這月十五，青暘佩失卻效力，那些怨靈從冥界涌至人間的時候該怎麼辦？還有嫂嫂，小雅，還有我們的孩子，難道你要看着他們全部慘死，看着這整個人間毀於一旦嗎？！”
“那又如何？只要我們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就好了嗎？以我們幾人的綿薄之力，又能做些什麼？到頭來，或許白白葬送了性命也未可知啊？！”忽然間，蕭毓軒說話的聲音也不免帶了幾分急躁，完全沒了方纔的和煦暖人。
看着這樣的蕭毓軒，白筱語只覺得不敢置信，雙腳不由向後退了退，眸中充斥着滿滿的驚訝和詫異，“不，冰塊臉不是這樣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筱語？！難道你要拋棄我和孩子嗎？”他聲嘶力竭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讓人心痛，白筱語只覺得心中彷彿被一根針深深刺痛了那般。
她忽然神色一怔，待到反應過來時，臂腕猛然被蕭毓軒緊緊拽住，“你難道還要離開我們嗎？還要扔下我一個人嗎？你捨得離開我們父子嗎？”
忽然間，白筱語緊緊地佇立在當場。看他雙眼通紅，任由他把自己拉到竹屋裡一件小小的房子裡。
“咿咿呀呀”的聲音不住傳來，打斷了白筱語的思緒。循聲望去，只見那張小牀裡躺着的不是他們的孩子又是何人？
“寶寶？！”
白筱語下意識地闊步走去，只見慕白躺在小牀裡，衝自己伸開雙臂的可愛模樣。她不覺地伸出手來撫摸着孩子粉兜兜的小臉蛋，白嫩光滑的觸感是那樣的清晰。
“你看，我們一家人這樣多好啊。安詳，寧靜，與世無爭——”身後，蕭毓軒的聲音是那樣的和煦溫柔，雖然並未轉過身去，但白筱語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眉宇間噙着的淺淺的笑意。
垂首望去，只見慕白烏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水汪汪的，“咿呀……咿呀”的呢喃着，不時“咯咯”笑出聲來。皎潔的月光傾灑進室內，只覺得一室寧靜恬淡，連着空氣中都彷彿夾雜了些許花香，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恍惚，又夾雜着那樣的綽綽約約和不真實。
脣角輕輕上揚，她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忽地，只見竹屋中一旁的雕花鏤窗上，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誰？！”白筱語警惕地望去，只見有一個人的身影在窗外飛速的移動着，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當他忽地止住了腳步，站立在竹屋門前的時候，卻不免讓白筱語大吃一驚。
“冰塊臉？！”
只見站立在窗外的那人，不是蕭毓軒又是誰？可……白筱語詫異地看向身旁，只見此時，居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蕭毓軒出現！
“筱語，別被他騙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個幻境而已！”門外，蕭毓軒緊張地揚聲說着，眸裡不禁充斥着滿滿的擔憂和焦慮。
“幻境？”白筱語輕輕呢喃着這兩個字，只覺得心神恍惚，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幻境？不，她剛纔明明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明明很痛，明明有觸感啊？況且蕭毓軒明明就在身旁，怎麼會無緣無故又出現一個呢？
“筱語，別被他騙了！他是假的蕭毓軒而已。回答我，你會和我留在這裡，好好地照顧慕白，我們一家三口就這樣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答應我，答應我！”
心神恍惚之際，肩膀卻猛地被身旁的蕭毓軒緊緊枳哠着，動彈不得。然而此時此刻，面前的那一雙眸子竟瞪得滾圓，充斥着滿滿的紅血絲，看上去甚是駭人。
“筱語，你說過的，這是你最想過的生活不是嗎？既然如此，你又何需管那麼多的是是非非？人生短暫，難道你要爲了那些不相干，甚至未曾謀面的人白白送死嗎？！”
屋內，自桌子上置着的香爐中不斷向外沁出絲絲縷縷的清香，聞上去，白筱語莫名覺得腦袋有些發脹。整個人好像麻木癡呆了一般，癡癡看着面前不住追問的蕭毓軒，而身後又緊接着傳來另一個蕭毓軒的話：“醒醒啊筱語，快醒醒！千萬不要沉迷在幻象中不能自拔，你一定要走出來！”
“答應我，留在這裡！”
“醒醒，快醒醒！”
……
霎時間，白筱語的眼簾中不由出現了無數張蕭毓軒的面孔。一黑一白的底紋，截然不同的神情和話語。而耳畔卻是來回交替，迴響着這兩句話。一個要留，一個要走。進退之間，她該如何去做？
一個可以和自己愛的人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牽絆。而另一個則是逼着自己去面對殘酷的現實，甚至是爲了不相干的人送死。
恍然間，白筱語只覺得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似是在腦海中打架那般，激得她頭痛不已，進退兩難。她用牙緊緊咬着自己的右手，可她的身子卻在不住地戰慄，打着哆嗦，淚水不自覺地從她的眼眶中涌出，滑落至臉頰。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該怎麼選擇？面前哪一個蕭毓軒又是真的，她心裡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現在當真一切是雲裡霧裡，難以看個分明。
“留下，留在這裡。”
“這只是個幻境，快醒醒！”
……
“夠了！！！”
被這聲音折磨的頭痛不已。不知過了多久，白筱語揚聲怒喊着，緩緩放下自己捂着耳朵的雙手揚聲喊道。口中卻是不住地喘着粗氣，看起來甚是疲憊，彷彿整個人虛脫了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