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羽把房卡遞給書茉,“我衣服沒口袋,不好放。”
書茉收下,放進西裝口袋裡。
兩人租好電瓶車,帶上頭盔,書茉站在路口等傅東羽把車騎出來。
她無聊地看向對面網吧招牌上的燈光,明亮閃爍,很是好看。
有人推開那扇透明玻璃門出來,腳踩一雙迷彩帆布鞋,指間夾着一支菸。
書茉雙眼一亮,話還沒蹦出來,身體就開始反應。
“——小偷,你給我站住!”
安靜的街道被書茉的尖叫聲打破,樹上的小鳥都被嚇得冒出鳥巢暗中觀察。
對面那男人一瞧,撒起腳丫子開始跑。
書茉見來往車輛不多,想要跑過馬路去追。
“快上來!”
傅東羽立刻騎着電瓶車剎到她面前,見狀,書茉停下來,長腿一跨,抓住他腰側的衣服,催促道:“快快快!”
“坐穩了嗎?”
“坐穩了你快動啊——!”
最後那個啊被吹散在狂風中。
奔跑的男人嚇得速度飆升,身後的書包打在尾骨砰砰響。
他覺着自己時運不齊,偷到了東西沒地方賣,上網吧打完遊戲出來還碰到了失主。
那女生看起來嬌弱嬌嫩的,沒想到追人這功夫當真了得,居然還能碰上,簡直不可思議。
身後電瓶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彷彿下一秒就要衝到他前面來個三百六十度漂移截胡。
男人想都沒想就拐進左邊的巷子進入菜市場。
夜晚攤主散去,當季果蔬都留在攤上,只拿一層毯子圍住,再壓上幾塊石頭。
此刻市場沒有燈光,黑暗一片,偶爾能聽見下水道的老鼠吱吱而過。
“小偷!這次你別想跑掉!”
傅東羽的速度着實飛快,書茉不得不抓緊他的衣服,貼近他的後背,防止一個轉彎,自己就被摔了出去。
至於她到底什麼時候雙手圈住他腰的,那大概是他突然減速的時候吧。
“你減速幹嘛?他就要跑掉了!我的命根子就在眼前啊!”她是指她的揹包。
傅東羽輕咳一聲。
書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緊緊地環者他的腰。
她連忙鬆開,雙手抓住車箱下的鐵釦扣。
“哇,媽媽你看,剛剛那個哥哥的車速好快呀!”
24小時便利店的寶貝站在窗玻璃前看到一閃而過的電瓶車。
小偷拐進一條小道,眼看着就要追上,那男人突然掀翻一隻鐵架子,橫在小道中間,阻止電瓶車過去。
傅東羽適時剎車,踩下停剎,下車,從鐵架子上翻過去。
“臥槽,還來?”小偷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氣,見傅東羽翻過鐵架子朝自己衝來,不得不強迫自己直起身繼續跑路。
書茉從車上下來,偷窺都來不及取,跑出小道,來到剛纔路過的24小時便利店。
“哇——剛纔那個姐姐。”小孩認得書茉頭上粉色的頭盔。
“你好,有鞭炮嗎?”書茉喘着氣問道。
*
傅東羽把小偷逼進了一個走投無路的巷子。
黑漆漆的天,髒兮兮的小巷,沒有逃路。
這賊還真能跑,這一路他騎車都覺得有點遠,對方還能跑這麼久。
但傅東羽就不一樣了,把人逼到這裡,還不算累,只是微微小喘。
對方就不一樣了,上氣不接下氣,累得滿頭大汗。
“你們怎麼這麼有能耐啊,啊?”小偷靠在牆上稍作休息,“不追到不罷休是不是?”
“揹包留下。”傅東羽眼神冷厲,聲音更甚。
“不是,我可真佩服你們,從火車站追到這裡!至於麼!”
漆黑的小巷只有隔壁公路邊照來的一點燈光,看不清傅東羽臉上的表情,只見他握緊了拳頭,似乎不願再說多的話語。
“傅東羽你讓開!”
頭頂突然傳來書茉的聲音。
傅東羽一愣,擡頭往上看。
角落裡的小偷也是一驚,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書茉從巷子一側兩層樓高的平臺上探出頭來,這裡房屋破舊,看樣子很久沒人住了。
她毫無障礙地就爬到了天台。
傅東羽滿臉疑惑,不知道這人又要玩什麼。
然後,他看到一個火星丟下來,堪堪砸在小偷腳邊。
嘭的一聲,火花四濺,嚇得小偷抱腦瞎跳。
“叫你偷我書包!”見小偷慘樣,書茉就像打通了任通二脈,哪哪都好,哪哪都舒服。
說着又用打火機點燃一個鞭炮,丟下去,嘭的一聲,捂住耳朵,聽小偷尖叫。
“別再扔了!我錯了姑奶奶!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再扔了!我還你!我這就把書包還給你!”
“裡面的東西呢?”打火機的光芒中,書茉的眼睛凌厲又唬人。
“我沒賣,我沒來得及賣!一樣不少!我保證!”
“我今天追你的時候,你跑什麼啊?”一想到因爲追他就撞到了小孩,就被小孩奶奶罵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又扔了兩隻鞭炮下去。
砰砰砰——
“求求你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嗎?”
反正姐姐今天買的火.藥重的炮夠多,誰怕誰?
“不跑了不跑了,姑奶奶,我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知道錯了?”
“知道了知道了。”居然還有哭腔了。
“……那把書包遞給我朋友!”
男人一聽,馬上取下書包,慢慢走向傅東羽。
“別耍花招啊!”書茉在頭頂提醒。
男人把書包往傅東羽懷裡一扔,一把撞開他便跑遠了。
傅東羽提着略重的包,朝樓上一望,“下來。”
書茉點頭,心情大好,“馬上。”
小破樓黑漆漆的,她還差點撞到額頭。
回到小道,傅東羽把電瓶車退出來,書茉拿着書包站在路口清點裡面的東西。
除了前面裡的三百塊現金沒了,其他都還在,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傅東羽把車騎到她身邊。
書茉拉好拉鍊,背在背上,“沒缺什麼。”
“上車。”傅東羽用下巴指指後座。
“要先回去付錢。”書茉指指不遠處的便利店,“剛纔買的時候賒賬了。”
傅東羽:“……老闆還真賒給你了?”
“那當然了。”書茉一本正經:“我這張臉,一看就很正直善良。”
傅東羽把車騎到便利店門口,停下進去付了錢。
書茉連忙跟上去。
付好錢出來,傅東羽上車,騰出位置示意她上。
書茉點點頭,因爲書包的關係她不得不貼近他了一點。
傅東羽咬咬脣,自己默默往前移動了一點點。
“走咯,終於可以睡覺了。”書茉的心情可謂雨後天晴,天朗氣清。
“你剛纔怎麼想到買鞭炮來的?”傅東羽好奇,有點搞不懂這個女孩的腦回路。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不遠處警車的鈴聲。
書茉疑惑,轉頭過去看,聽到坐在摩托車上的警官衝着電話裡面怒斥:“不知道啊,大晚上的誰在城區放鞭炮!別被我逮到……”
傅東羽和書茉視線相交,面面相覷。
“快走快走!”書茉用氣音小聲說。
傅東羽連忙扭扭油門,向民宿奔去。
*
半個小時以後,兩人終於到了民宿。
這地方還不是一般的偏。
房間在二樓,傅東羽按照房東給的密碼,開了樓下的小鐵門。
上到二樓,傅東羽取下頭盔抱在懷裡,靠在白牆上,等書茉過來開門。
樓裡的聲控燈年久失修,一滅要很大聲纔會亮。
書茉兩三步跑上來,還沒來得及取下頭盔。
她手伸進西服口袋裡準備拿房卡,可是伸進去卻發現只有打火機和剩下的一隻鞭炮。
眼看着傅東羽的表情從勞累,到困,到疑惑,到驚嚇,到瞪圓——
“……你別這麼看着我行不行?”書茉心虛。
“……丟了?”
書茉掏出空空的西服口袋,攤出手中的打火機和小鞭炮,蚊子聲音似的,算作回答了傅東羽的問題。
傅東羽原地旋轉,雙手不知作何姿勢才能表達自己的無奈和無語,最後好像是無奈地笑了,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對不起嘛,你給房東發個消息,問問他能不能幫我們……”書茉越說聲音就越小。
傅東羽拿出手機,剛纔導航過來,現在已經低電量自動關機了。
“哦豁——”書茉不自然地眨巴着眼睛。
這棟樓只有他倆在,這時候處境實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算了。”傅東羽壓抑住內心的情緒:“你覺得你可能把房卡掉在哪兒了?”他在酒店路邊把房卡遞給她,之後租車,追小偷,房卡只有可能在這幾個地方。
“emmm,扔鞭炮的時候?”
“走吧。”說着,傅東羽戴上頭盔,走樓梯下去。
“去哪?”書茉跟上。
“去找房卡。”
*
書茉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禍不單行。
因爲他們才騎上車沒多久,天空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落在頭髮上,很快就起了很多小水珠。
傅東羽在路邊停車,從車箱裡找出兩件塑料雨衣,一件給她,一件給自己披上。
這一路,他們沒有再講話。
全程聽着耳邊的風,感受入冬的寒意,以及頭頂的雨。
書茉冷的縮在傅東羽寬大的臂膀後面,他一個人就抵擋了大部分的冷意。
讓她心底的敬意和愧疚油然而生。
終於回到之前的小巷,好在到民宿的導航都是很直的路,沒有什麼拐彎,他們才能準確無誤地回到24小時便利店附近。
在小破樓的二樓,沒有電,沒有光,全靠書茉手中的打火機,一打,咔噠一聲,他們就在這微弱的火光中尋找那可能落在某個角落的房卡。
頭頂的雨依舊在下,書茉的頭髮溼了一半。
“難道今晚真的要露宿街頭嗎?我不甘心!”
傅東羽沒理她,自顧自認真開展地毯搜查。
書茉便自言自語:“房卡房卡快出來,你不出來,”她覷一眼某人,嘀咕道:“不然我怕我活不過今晚。”
傅東羽轉過頭瞥她一眼,似開玩笑,語氣飄飄然,卻帶着某種深意似的:“你不好好找房卡怕是活不過現在哦。”
書茉深吸一口氣,好啊,看看,瞧瞧,已經開始威脅她了。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書茉內心的呼喚,感受到她強烈的渴望,終於,她在天台角落的磚塊後面,找到了掉落的房卡。
“傅東羽!我找到了!天吶天吶!找到了!”
她永遠記得此刻的幸福,那種失而復得的慶幸與感恩。
此刻的風都似乎變得溫柔了起來。
連帶着她看某人的視線都溫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