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終於在高速路牌上看到了【莊門】二字,這段曲折旅途終於就要畫上句號。
許諾之給傅東羽發了基地的具體位置,書茉直接開過去。
到了基地,書茉把車停在附近,打開車門,終於鬆了口氣。
到之前就給許諾之打電話,他倆剛下車,就見他和希望在對面的屋檐下招手。
“阿羽!”許諾之喊。
“奇戚!”兩人擡腳過來,希望拉起書茉的手:“你可嚇死我了,一覺醒來你人不見了,手機也不帶,還好沒事。”
書茉樂呵呵地:“多虧了傅東羽同學,你看我們這不好好的嗎,老劉說什麼沒?”
“叫你報道之後去找他一下。”
“成。”
“沒事就好。”許諾之咳咳,“走吧,現在走路上去。”
*
這次來莊門的,有攝影專業大二的學生,大概五十來號人;另外還有美術學專業大一的學生,只有一個班,三十個人。
莊門是個很復古的城市,據說考古學家在山上挖到了明朝的古墓,當地政府覺得這是個宣傳的好時機,於是就大張旗鼓修了山,造了路,加上海拔有個兩千米,在山頂修了這個貴人的雕塑,找了媒體朋友宣傳,名氣一般,關鍵還是要看人怎麼吹。
反正現在這些景點,大同小異。大多遊客纔不關心背後的文化內涵,只知道媒體說這裡是哪個厲害角色的老家,有什麼特色,瞅着人多,來見見稀奇罷了。
學生們住在山腳的基地,聽廚房的阿姨說,除了來寫生的學生,還有一些公司團建的時候回來這邊。
男生住一層,女生住二層,一個房間一般四個人,三樓是男生澡堂,四樓是女生澡堂。
地方蠻大,各種設施都很齊全。
此時正是晚上,大家今天隨意活動,大多數人下山把城鎮逛了一遍,沒什麼新鮮的。倒是發現了不少適合拍照凹造型的風景。
“阿羽!”剛走進基地的院子,就聽見二樓窗戶邊一個女聲叫自己。
傅東羽擡頭望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
書茉擡眼瞅了一眼。
好像有點眼熟。
再看到女生頭來的敵視眼神時,書茉想起來了。
她像是去拿校園卡那天,和傅東羽在操場邊說什麼的女生。
書茉移開視線。
身邊的希望若有所思,準備晚上再好好審問書茉。
*
新宿舍213,由原先的宿舍分,少了就從其他宿舍拉人,分到書茉她們,少的那一個是學美術的妹紙來填補的。
希望把老劉讓她轉交給書茉的文件夾放她桌上,書茉說她聽完訓誡再回來看。
一切收拾完畢,書茉下去找老劉,希望說自己要去廚房找阿姨聊燒菜,便一道出門。
程歡在得知她們班有同學和書茉一個寢室之後,便來213竄門。
開門的叫陳冉冉,見到她有點意外,以爲找錯人。
雖然一個班,但程歡這麼漂亮的公主還從來沒跟她說過話。
而現在,她手裡拿着小蛋糕,順理成章地進去坐坐。
周薇在澡堂洗澡。
“你說其他幾個都是攝影系的學姐?”程歡一邊吃小蛋糕一邊問。
陳冉冉剛拖了地,洗手出來,拆開她給的小蛋糕,說:“對啊。”然後誇一遍蛋糕真好吃。
她環視了房間一下,立馬就認出了書茉的牀位,這也難怪,她記得書茉書包上的櫻花鑰匙扣。
現在就隨意地丟在桌上,上面擺着一個A4文件袋。
程歡好奇,走過去拿起來,拿出裡面的東西開始看。
“那個……那是學姐的東西。”陳冉冉話音剛落,程歡手中的照片就不小心散落到地板上。
剛拖過的地板,上面還有水漬。
“天吶!”陳冉冉放下小蛋糕,慌張地問:“怎麼辦,照片髒了!”
程歡很快鎮定,她把照片都撿起來,問:“有乾淨的毛巾嗎?”
“有!”
程歡擦了擦照片,把東西放回文件夾,對陳冉冉說:“千萬別跟別人說我來過,知道嗎?”
*
老劉對書茉嘮叨了一陣,叮囑她下次做事小心謹慎一點,還好這次沒出什麼事,要出了事,學校可賠不起這個人。
書茉聽在心裡,一直點頭。
回到宿舍,大家都在。
“老劉沒找你麻煩吧?”周薇問。
“沒。”
書茉到自己的桌邊,把電腦和相機拿出來放好。
這才拆開文件夾。
這是上次她上交的參加女性向比賽的作品,不過很可惜,沒有獲獎,也不能實現照片上女孩的心願了。
書茉拿出照片來看,卻發現上面有污漬。
“誰動過我東西?”書茉把東西摔在桌上,問。
陳冉冉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學姐……”
她把程歡來宿舍裡的事說了出來。
“她其實也是不小心的,你別生氣……”陳冉冉聲音很低,柔柔弱弱的。
聽到這句話,希望和周薇大氣不敢一出,默默爲陳冉冉默哀。
“我跟你很熟?”書茉覷她一眼,懶得再跟她講話,拿上文件夾就出門,隔了兩秒又折回來。
“程歡住幾號房?”
“學姐……”
“幾號?”書茉放輕聲音,溫柔得讓人發抖。
“201……”
希望和周薇趴在門後,兩人相視一眼,連忙跟上去。
201的宿舍門被咚咚敲響。
近門的女生一打開門,就看到一臉殺氣的書茉。
程歡正在跟人聊天,被這急促的敲門聲驚了一下,回頭看到書茉站在門口,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書茉在看到她臉的那一秒就無比確信,這人一定是程歡無疑。
她走進來,把文件夾甩到她臉上:“自己給我擦乾淨。”
程歡閉了閉眼,硬硬的文件夾打在自己臉上,掉到了地上。
“喂,你誰啊?!”程歡身邊的朋友站起來,把程歡護在身後。
書茉眼神狠狠地覷着她,那人犯怵,後退了半步。
不知道其他宿舍的人怎麼知道有人在撕逼,全都跑出來圍在門口看熱鬧。
“程歡,冒昧地問一句,你媽媽安在否?”
此話一出,大家都倒吸一口氣。
“你有病嗎!”程歡推開站在她面前的小夥伴,那麼多人等着看好戲,她怎麼可能輸。
“看來還在世。”書茉壓抑住內心的暴躁,“你媽媽沒教過你,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碰?”
看熱鬧的終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看戰況是叫程歡的私自動了書茉的東西,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不會鬧這麼大。
“你……!”程歡明明剛纔還很惡狠狠的表情陡然一變。
她冷靜了一下,“你憑什麼說是我給你弄髒的,我都不認識你。”
“你現在要狡辯嗎?”書茉實在難以想象,她可以這麼快就變臉。
於是看熱鬧的又開始思考,對哦,她憑什麼就認定是程歡乾的。
“你們圍在這裡幹什麼!”有女老師聞聲趕來,驅散人羣,其他同學就散了,回自己的宿舍。
女老師盯着周薇和希望:“還看?看什麼這麼好看?!”
兩人不吭聲,一步三回頭。
女老師厲聲對程歡和書茉說:“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
一樓大廳有空餘的房間,老師就在這裡做事。
書茉和程歡走進去。
女老師叫Ann,大一的帶隊老師。
她問書茉,爲什麼要吵架。
書茉把原委都講了一遍。
程歡說:“我沒有翻她的東西,是她臆想的。”
Ann聽聞,問書茉:“你怎麼確定就是她動的?”
書茉說:“我們宿舍的陳冉冉說的。”
於是老師把陳冉冉也喊來。
“你給老師說說,事情是這位學姐說的這樣嗎?”
陳冉冉搖頭:“不是,我不知道。”
書茉轉頭瞪她。
陳冉冉膽小,她說:“我晚上在澡堂洗澡,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動了這位學姐的東西。”
書茉氣笑了,“喂!”
Ann呵斥住書茉,說道:“既然你都不能確定到底是誰動了你的東西,你怎麼能跑去找無辜的同學撒氣呢!”
“陳冉冉剛纔不是這樣說的,我們宿舍的人也能作證。”書茉知道現在意氣用事什麼都做不了,所以她在心底告訴自己,莫生氣。
“那現在就成了羅生門,不能排除合理懷疑,你就大鬧別人宿舍是不是太過隨意了?”Ann對書茉說:“這件事情本就是小事,照片髒了,再打印一張便是,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
“行。”書茉點點頭,“這個文件夾最多三個人碰,一個是我,一個是老劉,一個是我閨密。如果這上面多出來第四個人的指紋,”書茉瞥了程歡一眼,看向Ann,“老師,你說怎麼辦?”
“指紋?”Ann笑了,覺得現在的孩子實在有些理想主義。
“驗指紋唄。”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衆人望去,傅東羽就站在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傅東羽,你怎麼過來了?”Ann疑惑。
“楊老師找我。”傅東羽看了看辦公室,“看來他還沒到。”
他走到另一個辦公桌邊的椅子上坐下,“反正看證據說話嘛,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不如驗一下,反正現在科技發達,給點錢就能解決的事,不是嗎?”
書茉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麼長一段話。
而程歡的臉都綠了。
她小聲嘀咕:“不就一張私房照嘛,至於這麼認真。”
書茉聽見了,“你沒看怎麼知道是張私房照?”
衆人安靜,還有一絲尷尬在空氣中游蕩。
程歡咬牙,破罐子破摔,“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未經允許翻看陌生人的東西,你還覺得沒問題?”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Ann扶額,對程歡說:“既然你自己承認了,就按照學姐說的,把照片擦乾淨。”
“知道了,老師。”
從辦公室出來,陳冉冉叫住了書茉。
“學姐對不起。”她低頭認錯。
書茉癟癟嘴,沒理她。
Ann離開了,傅東羽還在辦公室等楊老師。
書茉於是又折了回去。
“剛纔謝謝你。”書茉說。
“我沒做什麼。”傅東羽答。
沉默了一秒。
書茉握着門把的手力度不自覺加大:“你也覺得我小題大做了麼?”
傅東羽投來疑惑的眼光。
書茉望向地板,徐徐說道:“那張私房照主人是一個生前很可愛活潑的高中生,年紀小不懂事,被不要臉的男朋友偷拍傳開,患上了抑鬱症,在離開之前通過微博找到我,拍了一組照片,她的本意是想呼籲女性爲自己的身體自豪,而不是感到羞愧,原本是拿去參這類主題的比賽的……可是她沒有熬過去……”
“書茉。”傅東羽打斷她。
書茉擡頭,望進他眼裡。
也不知是不是燈光的烘托,那雙眼裡無比溫柔,就像初陽籠罩的青巒。
“你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