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詹燁凌都懶得說,反正說了之後詹若成都只會不動如山地笑一笑,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撒潑,下一次仍然說出相同的話來。
李詩英冰冷的聲音傳來:“吃飯了。”
詹燁凌點了點頭,對着詹若成道:“爸,走吧。”
然後他扶着詹若成走到餐桌前,幫他鋪開餐布,擺好餐具。
詹若成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動了。
詹家的家教很嚴,不管是誰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詹燁凌雖然不是在詹家長大的,但是對於這些事情根本就不耐煩,現在更加不會願意和他們兩個人交流。
吃完了飯,詹若成擦了擦嘴角,然後輕輕擡起眼皮,望了詹燁凌一眼:“最近怎麼樣?”
詹燁凌道:“最近公司總產值上升了五個百分點,A市和B市的店鋪收購進行的差不多了,和Yahee公司的合作正在進行中,下個月應該就能夠正式接洽了。”
詹若成聽了慢悠悠的說:“我問你這些了嗎?你自己的終生大事也要好好想一想了,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該定下來了。”
詹燁凌輕輕挑了下眉,不動聲色的笑了:“我還不急。等什麼時候一個人過膩了再找個人好了。要是出了什麼事兒的話,現在天天還小,就麻煩你們繼續教導他了。”
李詩英手裡的杯子砰地一聲摔在桌上。
詹燁凌微笑着轉過頭去,看了李詩英一眼。
李詩英只覺得怒火中燒,沉聲道:“你還敢提天天?!你對天天什麼樣別以爲我們不知道,若成,照我說還是快點把天天接回來纔對!”
詹燁凌微笑了一下,眼睛裡有迷人的水光:“李阿姨,我不知道原來我的人裡面居然還有你的眼線啊,看來回去得好好查查了。阿姨,你知道有時候手太長也不是什麼好事。”
李詩英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詹燁凌怒斥道:“你這個畜生!你對天天做了什麼!快把他還回來!老公,他都默認了!你聽聽他說的什麼混賬話!”
詹若成皺了皺眉。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詹燁凌好整以暇地說:“阿姨,如果我是你,我更願意在手裡有籌碼的時候跟人叫板,不然的話,就是給人打了臉也只能硬生生地受着,因爲有求於人的是你。就像現在一樣。”
李詩英把杯子往地上一擲,價值直升四位數的杯子立刻就在地上碎成了一文不值的渣渣。
她指着詹燁凌怒道:“滾!你這個雜種,有什麼臉在我家囂張?滾!就是你害了天橋,現在還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在家裡橫行霸道!你現在手裡擁有的一切都是天橋應該擁有的,你良心能安嗎?你安得下來嗎?!”
詹燁凌一點兒也不生氣,他道:“世界上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你是其中之一。我媽是怎麼死的,我本來是不想和您探討的,既然李阿姨你有興致,不如我們好好聊聊?”
李詩英臉色一白,詹若成狠狠敲了敲柺杖:“都給我住嘴!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詹燁凌一點兒也不想被他訓斥,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哥。”
“站住!你給我站住!不許你去看天橋,你還想把他害成什麼樣子!你給我回來!”李詩英在他身後不依不饒地大叫,詹燁凌心想,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看,這樣的女人究竟憑什麼能夠輕而易舉地奪走媽媽的生命?
剛剛一打開門,就是一個花瓶飛了過來,擦着詹燁凌的耳朵在他背後成了碎片。
一聲暴喝驟然響起:“滾!給我滾出去!我誰都不想看見!”
這麼精神,看來果然是李詩英的親生兒子呢,連話說的都一模一樣。
一個讓他滾回去,一個讓他會出去。
詹燁凌道:“哥,我來看你了。”
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
詹燁凌擡起頭來,看見詹天橋坐在輪椅上。
一張原本俊美無比的臉如今瘦削得只剩下鋒利的輪廓,紅潤的面色也只剩下了青白。
一點也沒有當初的高高在上叱吒風雲,頭上還包紮着一圈紗布。
詹燁凌頓時驚訝起來:“哥,你怎麼受傷了?”
詹天橋頓時想起昨天他試圖掙扎起來去拿距離自己一臂之遙的杯子,卻摔倒被杯子砸到額頭,臉色霎時間陰沉下來。
他指着詹燁凌怒道:“你給我滾!你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對不對?看到我現在這個悽慘的模樣你是不是很開心?這麼多年來你終於能夠高高在上地看我了,你終於能夠來嘲笑我了,你是不是高興得要瘋了?拜你所賜,現在我終於再也站不起來了!滾,你給我滾!”
詹燁凌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驟然之間笑了起來:“我沒想到只是簡簡單單一個殘疾癱瘓就能夠把你打擊成這樣,看來還真的是我太高看你了。放心好了,哥,我還沒有這麼低級,會用這種段數來害你。要讓你臣服,我只會使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
詹燁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眸子微斂,下顎繃起一個優雅而高傲的弧度:“你現在的遭遇只能說你是咎由自取,你曾經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一直很喜歡一句話,現在我想和哥哥你好好交流交流呢。”
詹燁凌勾起脣角:“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呵呵,每次看演義小說的時候,我都認爲這句話是最讓人心動的,至於現在,哥哥你的遭遇更讓我堅定了對這件事的信任度呢!”
詹天橋聽見這話,頓時低吼起來。
面目猙獰,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咆哮,渾身肌肉都緊繃了,好像要將他撕成碎片一樣。
詹天橋一拳揮出去,似乎是想要把詹燁凌打倒,可是詹燁凌怎麼會讓他得手?
他只是輕輕地往後退了一步,就躲過了詹天橋的拳頭。
詹天橋像一隻受傷的雄獅,竭盡全力地咆哮着,卻連敵人的皮毛都傷不了。
詹燁凌幾乎是憐憫地看着他,嗤笑一聲:“就憑現在的你,你以爲你還有資本跟我鬥?詹天橋,你已經輸了,輸的徹徹底底的!現在你連站起來打我一拳的能力都沒有,你以爲你還能夠像以前一樣對我頤指氣使嗎?”
詹燁凌深吸一口氣,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冷笑起來,好像全世界的暴君:“你已經輸了,在這場博弈之中,你早就輸的一塌糊塗了!”
詹燁凌離開的時候,他以爲自己應該很高興。
最起碼會有將自己宿來已久的敵人踩在腳底下的快感。可是進入詹家的每時每刻,他都會想起安雅。
這讓他的眼眶忍不住發紅。
現在分明已經做到了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情了。
對待自己的敵人從來不必趕盡殺絕,拔掉他的爪牙,折斷他的翅膀,將他拘束在自己打造的囚籠之中慢慢品味絕望的滋味。
不管是詹天橋,還是李詩英,亦或是詹若成,他都認爲已經做到了。
可是爲什麼他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安雅的面龐不斷在他的腦海之中閃現,他想,那些連安雅的忌日都不記得的人還真是薄情極了,卻偏偏要來指責他。
詹燁凌回到家裡,打開家門。
就看到黎清宴正趴在沙發上,撐着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分明困得不行卻要保持自己的清明。
奇蹟般的,詹燁凌的滿心暴躁都安靜了下來,平靜地走過去,看着黎清宴的臉。
客廳裡的燈光灑在她的面龐上,越發顯得她膚白如玉脣紅齒白。
她的面容極爲清麗,和安雅有八分像的臉上此時褪去了所有情緒,和記憶中那個嫺靜的女人越來越像了。
她是那麼安靜地睡着,好像就算是天塌下來也無法撼動她的寧靜。
詹燁凌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她的臉頰。
可是手剛剛伸出去,黎清宴就掙扎着醒了過來。
一張小臉因爲睏倦微微皺起來,她勉強辨清了面前的人,打了個哈欠道:“原來是你啊,回來啦?”
說着她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拖着懶洋洋的腳步往樓上走。
詹燁凌挑了挑眉:“你怎麼睡在這兒?”
黎清宴勉強睜開眼睛看了詹燁凌一眼,模糊不清地說:“今天天天要練鋼琴,嫌我在麻煩,就把我趕下來了。我就順便等你回來啦,現在你回來了我就上樓去睡覺了,晚安。”
詹燁凌有點詫異,這麼明顯的敷衍他居然都會覺得開心?
就在這個時候,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來的黎清宴突然間大叫一聲就往後倒去,詹燁凌連忙伸手去扶了一把,黎清宴完全沒有準備地一把摔在了詹燁凌的懷抱裡。
她愣愣地看着詹燁凌,高高的天花板上讓人眼花繚亂的圖案在她的眼中成了旋轉的萬花筒,明亮的水晶吊燈閃爍着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芒,彷彿是滿天星子。
這一剎那時間慢了下來,整個世界彷彿只有眼前這個男人的一雙眼睛,溫和的,美麗的,專注的,認真的。
世界在旋轉,旋轉,只剩下他一個人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只盛着她一個人的身影,那麼專注好像要將她的魂魄都吸進那雙眼睛形成的漩渦裡一樣。
當她停了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注意,仍然愣在詹燁凌的懷抱裡。
一時間大腦都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同樣沒有反應過來的還有詹燁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