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宴忽然間站定,整個身體都有些輕微的顫動,她也沒時間多想,直接轉身衝到詹燁凌的面前,將天天小小的身體往前一送,“天天突然間……突然就這樣了,我本來想把他送到爺爺奶奶那裡去的。”
詹燁凌接過天天,他也來不及和黎清宴敘舊,蹙着眉頭將天天豎着抱起,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沉聲說:“先離開這裡。”
黎清宴愣了下,但還是聽話的跟在詹燁凌身後,“天天沒事吧?這裡離市區的醫院有段距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她還是覺着找詹若成是最快捷的方式,爺爺再不濟也不會坑害自己的孫子的啊。
但這是詹家,詹燁凌才最瞭解情況,他不把天天送到詹若成那邊去應該有他的原因。
詹天橋的確沒有派人看住黎清宴和天天,而是在平靜後讓自己的下屬把他推到窗戶邊上,目光盡頭,正是詹燁凌抱着天天,黎清宴尾隨其後,那一幕深深的扎痛了他的眼睛。
“先生,二少爺……”黑衣小哥欲言又止。
“不用管他們。”詹天橋揮了揮手,好整以暇的扣着雙手,“詹燁凌知道我現在羽翼已折,不過是個四體不勤的癱子,我也樂得讓他這樣認爲。否則……我怎麼討回自己的東西?”
說話間,詹燁凌似乎有所察覺,直接轉頭看向二樓。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
詹天橋扯了扯脣,乾啞的聲音聽起來有如破舊的風車,“燁凌,我就是想看看,你找的這個新女朋友,是有多像我的妻子。”
一語雙關。
詹燁凌沒有回答,抿了抿脣掉頭就走。
黎清宴跟在後面,也沒有多說什麼,看詹燁凌那急於離開這裡的狀態,她也猜到詹燁凌曾經在詹家應該也並不是太好過。
一路無話的到了車旁,黎清宴一眼就看見司機位置上的張紹渠。
張紹渠蠻想打招呼的,但看見老闆那森冷的臉色,什麼話都塞回肚子裡去了。
黎清宴還是有些擔心,始終望着詹燁凌懷裡頭的天天。
詹燁凌直到這時候才面色稍霽,將天天又交回到黎清宴的手上,他低聲說:“他這是以前在詹家留下的後遺症,你輕輕拍他的背,然後在他耳邊說‘媽媽在這裡’,他就會安穩下去。”
黎清宴愣了下,救孩子要緊她也沒有多想,趕緊照着詹燁凌的方法哄起孩子來。
做幼兒園老師的時候不是沒有哄過孩子,有時候孩子鬧騰起來,也是需要抱在懷裡哄的。
黎清宴很有模有樣的摟着天天,在樹下轉悠了起來,一邊輕聲說着詹燁凌教她的話,說着說着,天天果然不像之前那麼精神緊張渾身發抖,而是慢慢的舒緩下來。
一直在旁邊盯着這幕的張紹渠眸子暗了暗,看來即便分手了,詹燁凌對黎清宴也是那樣的獨佔欲,將她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好不容易天天終於不亂動了,黎清宴才抱着他回了車子邊上。
三個人上車,黎清宴垂頭擺弄着天天的小手,之前在他家做保姆的時候,只是單純的覺着這孩子長得可真好,但並沒有仔細看過他的長相……
突然間她的臉有些紅,詹燁凌和詹天橋是兄弟,她和安雅又有點像,這麼說即便她和詹燁凌出去,別人也或許以爲這孩子是她和詹燁凌的吧?
黎清宴在心裡惱恨的拍了下自己,想什麼呢你?果然跟陳婉婉說的那樣,見到前男友就把持不住了嗎?
她剛要說話,忽然間後知後覺的看向詹燁凌,“天天不是第一次出這種問題吧?以前你是讓誰哄的?”
張紹渠的後視鏡裡,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泛着好奇的情緒,晶晶亮的有如兩枚黑葡萄,他強迫自己專心開車,但他們的對話仍舊一字不漏的入了耳中。
詹燁凌絲毫沒覺着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非常淡然的回了句,“我。”
“那你讓我哄什麼?”黎清宴瞬間炸毛了,“我現在又不是你家的保姆了。”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詹燁凌的話問的也很平淡,“天天和你沒有關係,我和你也不再是情侶,你更不是我家的保姆,你來……因爲什麼?”
黎清宴被詹燁凌連番的問話問的有些啞然,好吧,是她犯賤,明明沒什麼關係了,卻在天天的一個電話下風風火火跑了過來。
她把天天送到詹燁凌的懷裡,推開車門下車,脣角掛着一抹假笑,“您說的對呢詹總……”
詹燁凌探身就握住她的手腕,清明的眸中滑過一絲歉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天天喜歡你,你也喜歡他,所以我才讓你哄他。”
黎清宴抿着脣不說話。
詹燁凌清楚自己剛纔又冷豔高貴的說錯話了,便接着哄了句,“你現在下車,準備怎麼回去?”
黎清宴審時度勢,斟酌再三,決定放下身段,不再計較剛纔詹燁凌的嘴賤,她又坐回到車上去,不過這次神情變得倨傲起來。
哼,反正是你請我上車的,我可不想上車。
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切的張紹渠苦笑了下,黎清宴和詹燁凌這種狀態,哪裡像是分手,根本就還是在談戀愛吧?
詹燁凌一手抱着天天,一手又捏了捏黎清宴的小手,她想抽開,可又怕抽開之後被張紹渠看見,只好悶不吭氣的被佔便宜。
詹燁凌見她乖巧,不由自主的側過頭去打量她的臉。
以前黎清宴是在幼兒園裡當老師,後來在他家裡當了一段時間保姆,現在又跳到印象雜誌社當了攝影師,可以說這一年內的動靜也不小。
但是經歷過職場的女人,和以前終歸是有些不同。
她似乎又多了幾分自信。瑩白的面龐在車燈昏黃的照映下,夢幻一般的美豔動人。
相處的時間久了,詹燁凌其實已經很清楚,她和安雅一點也不像。
安雅外表清麗,可內心卻十足妖嬈,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年青梅竹馬感情契好,詹燁凌以爲自己以後的妻子一定會是安雅,可沒想到,安雅最後會和他說,她要嫁給詹天橋。
他問她原因,她說因爲詹天橋是銘仕集團的繼承人,而他不是。
她的潛臺詞他甚至都能聽出來--青梅竹馬的時候不會介意你的身份,可是結婚這種人生大事,還是需要慎重的。詹燁凌,怪只怪你是私生子,怪只怪你不是詹家的繼承人,怪也怪你不能當銘仕集團的董事長。
安雅滿心期待的看着詹燁凌。
她以爲詹燁凌那麼喜歡她,總會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那就是詹燁凌說:安雅你等我,你想要的我遲早會得到,你想做銘仕集團的董事長夫人,我給你這個位置。
可惜的是,詹燁凌卻沒有如她所願,他用這輩子最冷的聲音告訴她--你想嫁詹天橋,那就嫁吧。
從那天起,安雅和詹燁凌便分道揚鑣。安雅怨詹燁凌,明明他有這個能力奪得自己想要的,可他居然說出那麼冷心的話,她明明什麼都告訴他了啊……她那麼剖心剖腹,便是爲了讓他更進取一些,結果他居然說,你想嫁詹天橋,那就嫁吧。
於是安雅嫁給了詹天橋。沒過多久便有了天天。
詹燁凌以爲這輩子自己都不會再和那個叫安雅的女人牽扯,他也恨她,恨她鮮花一般的外表下那貪婪的內心,可又不能不記掛着她。
自她去世之後,詹燁凌終於走到了這個位置,可他赫然間發現,其實人沒了,他要這個位置也頗有點意興闌珊。
好在銘仕集團終究分去了他的注意力,對安雅的思念也在天天到來後慢慢減退,直到看見黎清宴的那一刻,再度徹底的迸發。
可……黎清宴終究不是安雅,她也確實不是。
她不但不是,她比安雅要出色的多。
外在大大咧咧粗枝大葉,經常還有非常脫線缺乏智商的舉動,但根本不能掩飾其內心的善良和堅強。
詹燁凌又捏了捏她的手,再低頭看看天天,薄脣卻抿得越來越緊。
……
車子開到市區,張紹渠終於說了句話,“詹總,先送清……黎小姐回家?”
本來想直呼“清宴”的,想到詹燁凌那脾氣,他還是默默的吞了這個稱呼,而是尊敬的稱呼起來。
黎清宴正在想事情,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轉頭看了眼正在詹燁凌懷裡睡着的天天,“要不先送天天吧?”
“好。”詹燁凌也沒有推辭,天天現在這個狀態也的確是需要張牀好好休息,還是得照顧下小孩子比較好。
張紹渠便一路將車開到了詹燁凌在郊外的別墅。
別墅外吳媽正和劉叔在聊天,看見自己兒子,高興壞了,平時兒子在外面租住,都只有週末纔回來,這會兒也算是一次巧遇了。
吳媽正要招手,就看見從車上下來的黎清宴詹燁凌,便趕緊打消了上去插話的念頭。
“紹渠啊,我週末搬家,準備叫大家吃個飯,你也來唄。”
張紹渠原本都不指望今天黎清宴會和自己說話了,卻不知道她是因爲今天的遭遇實在太複雜,以至於一時間分不開神來招呼他。
等到車子到達詹家大門口,黎清宴纔想起來這件事。
張紹渠先是一愣,轉而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好吧,搬家需要人幫忙麼?”
“我沒什麼行李,反正就當喬遷之喜吃頓飯而已。”黎清宴很坦蕩的回了句。
詹燁凌眸子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