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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絲服軟的意思。

不發一言。

他的額上因動怒而滲出汗意,一雙黑眸布着點點血絲,有些憔悴,五指扣着她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在等着她求饒,等着她服軟。

顧萌萌閉上了眼,死或不死,對她現在還有差別嗎?

舅舅一家都她弄得家無寧日,爸爸出獄就會知道自己以爲正在讀研的乖乖女兒做了別人的情~婦。

她現在活着……也活不好了。

這些……都是拜他厲楚恆所賜。

“啊……”

“砰——”童媽的尖叫聲從門口傳來,手上的早餐摔了一地,焦急地衝過去喊道,“厲先生快放手啊,您會把顧小姐掐死的!”

厲楚恆被憤怒迷了的眼恢復些許清明,五指仍扣在她的脖子上。

她緊緊閉着眼睛,脣抿得緊緊的,豁出一切不怕死的模樣。

他知道,她不會服軟。

“顧萌萌!你有種!”

厲楚恆狠狠地咒了一聲,鬆開掐住她脖子的手,長腿一跨從她身上下牀,擡腿一踢,發泄地將牀頭櫃踹到地上,離開房~間。

顧萌萌這才睜開眼睛,如清水的瞳孔裡沒有一絲感情,冷冰冰的如一汪死水。

“顧小姐沒事沒事了啊。”童媽坐到牀邊安慰道,替她掖好被子,“別怕別怕,我再去廚房端份早餐過來,五分熟的荷包蛋好不好?”

顧萌萌沉默。

直到童媽離開房~間顧萌萌才坐牀~上下來,打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

蹲下身子靠着陽臺圍欄坐着,顧萌萌雙手抱着膝蓋,目光黯淡地望着淺水灣社區的風景……

她一直不明白媽媽爲什麼會選擇那麼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她看來,那是一種很傻的表現。

現在她忽然有些明白,不到一種極端,又怎麼會極端地選擇結束自己……

只不過……她不會步媽媽的後塵。

就算前方的路絕望到了極點……自己選擇結束自己依然是最傻的辦法……

“顧小姐,早餐來了。”

童媽端着早餐走到陽臺上,和藹可親地衝她微笑,“顧小姐身子不好就躺牀~上多休息休息吧。”

顧萌萌坐在地上連看她一眼也沒有,目光仍然無神地望着陽臺圍杆外的景色。

秋季的樹葉泛着優雅的黃,在淺水灣的社區裡徐徐落下……

“顧小姐?”童媽端着早餐蹲到她面前,和藹地說道,“顧小姐,餓了吧?吃早餐,牛奶我熱得正適合喝。”

……

她只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

顧萌萌皺了皺眉,緩緩轉過眸看看童媽,站起來往屋裡走去。

“顧小姐……”童媽在她身後喊道,顧小姐是怎麼了?話也不說,早餐也不吃。

顧萌萌轉過身來,語氣淡淡地問道,“有mp4嗎?”

“哦,有,有……”

童媽拿到mp4,顧萌萌直接將耳機塞進耳朵裡,重新坐到陽臺的地上,雙手緊緊抱住膝蓋,任由動感激烈的搖滾樂滋擾着耳朵……

“顧小姐?顧小姐?!”

童媽站在一旁鬱悶了,合着顧萌萌叫她拿mp4就是不想再聽到她聲音了……

有胃病的人不吃飯怎麼行啊?

童媽端着早餐又急匆匆地回到樓下,穿衣鏡前,女傭正在給厲楚恆穿西裝打領帶。

厲楚恆耳朵上掛着藍牙耳機,冷漠地下達着命令,“楚氏要買什麼你們給我通通搶下來。”

見他在談公事,童媽只好站在一旁也不敢上前打擾。

“我花錢買幾塊沒用的地又如何,別跟我廢話!老頭子管不到國內來!”厲楚恆冷冷地說着,修長的手指調整着深色領帶。

“讓華東區的執行負責人十分鐘後全部到會議室開會。”任由女傭給自己把鈕釦繫上,厲楚恆掛上電話大步往外走。

童媽連忙追了上去,“厲先生,厲先生。”

“嗯?”

“顧萌萌不肯吃早餐……”

厲楚恆陰沉的視線落到童媽手上的早餐,臉色蹬時變得難看。

這女人……還敢跟她鬧彆扭!

厲楚恆呼吸不暢地瞪着原封不動的早餐,低咒一聲便朝樓上走去。

厲楚恆的眼陰沉至極,長腿往前邁着,邊走邊解開西裝袖釦。

他今天不把她教訓一頓她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

厲楚恆一跨進主臥門口,腳步驟然停下。

落地窗的窗紗在風中輕輕浮動着,顧萌萌穿着他昨晚給她換的淺粉睡衣坐在陽臺上,長髮勾在耳後,白色的耳機線從她俏麗的耳朵上延下……

她抱着膝蓋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神地望着前方,側臉的弧線清麗動人。

連幾片樹葉飄落到她身上都沒有察覺。

出神得這麼嚴重?

又在想楚世修?!

厲楚恆站在門口遠遠地注視着她,很想衝過去逮住她質問,腳卻沒有向前邁開一步。

這女人……從跟了他以後一天比一天瘦,他稍一收不住力,她的小命就玩完了。

童媽在後面緊跟上來,見厲楚恆站在門口望着顧萌萌,沒說話也不往裡走,不禁有些奇怪。

厲先生不是趕着要去開會的麼?

還不去讓顧小姐吃飯?!

幾分鐘過去,厲楚恆站立的姿勢沒變,顧萌萌坐在陽臺的地上也沒動過一下。

很久,顧萌萌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動過。

像是櫥窗裡的瓷娃娃,漂亮、好看……但是毫無生命。

顧萌萌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跟雕塑一樣……

沒有鮮活的呼吸,更沒有表情。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什麼東西正在逐漸失去……

忽然間心慌。

厲楚恆過了好一會兒去朝陽臺上走去,伸手一把扯開她的耳機線,裡邊響亮刺耳的搖滾音樂立刻傳出來……

“顧萌萌,你是不是想聾?把音樂開這麼響?!”厲楚恆大聲吼道。

顧萌萌這才擡起頭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把,揪回耳機線,把耳機重新塞回耳朵。

要是聾了她就不用聽他的大吼大叫,她寧願自己聾了。

……

這女人!

厲楚恆氣得又想揮手,頓了頓拳頭只在半空發泄地一揮,轉頭吼道,“誰給她聽音樂的?!”

童媽戰戰兢兢地走進來,“顧小姐說想要mp4……我看她那麼悶,聽聽音樂也好。”

聽聽音樂?!

她這哪是在聽音樂,根本是在自殘耳朵!

厲楚恆上前蠻橫地扯下她耳朵上的白色耳機線,連着mp4一起砸出陽臺……

……

這個囂張的男人。

她想在陽臺上待一會兒都不肯給她一會好好的自由。

她只想安靜而已。

顧萌萌望着mp4以一個拋物線的形狀落在前面的草坪上。

下一秒,顧萌萌扶着陽臺欄杆站了起來,雙腿早已麻痹,讓她有些站不住。

顧萌萌沒有看厲楚恆,挪着麻木的腿從厲楚恆身邊擦肩而過,往外走去。

“你去哪?!”

厲楚恆在她身後吼道,伸手想去抓她,最後手又收了回來。

他自小打架打到大,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力。

這女人羸弱成這樣,他隨便一記都能把她弄得又躺病牀。

顧萌萌沒有說話,無聲地走出房~間,連一抹纖細的背影都吝於給他。

該死的女人!

厲楚恆一腳踢地陽臺欄杆上。

厲楚恆追了出去,跟在顧萌萌的身後,黑眸緊盯着她的背影。

顧萌萌走到草坪上撿起mp4,又把耳機塞向耳朵,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表情淡然,沒有輕鬆,也沒有緊繃着。

安靜、旁若無人、與世無爭。

她的眼裡空洞得沒有一絲情緒,就這麼靜靜地望着前方,視線沒有焦距。

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厲楚恆大步向前攥掉她的耳機線,暴怒地衝她吼道,“顧萌萌你鬧什麼?!”

她安靜得一句話都沒說好麼,怎麼鬧了?

她怎麼比得上他的鬧,跑到舅舅家把她當爛泥一樣往地上踩。

她還真不跟他說話了?!

“顧萌萌!別逼我在這裡對你做些什麼!”厲楚恆捏緊了手心裡的mp4,“我有的是辦法叫你妥協!

“……“

顧萌萌仍是不發一言。

“童媽!”厲楚恆沒好氣地喊道。

童媽立刻端着早餐走過來,彎下腰在顧萌萌身邊好聲勸道,“顧小姐,你就別再固執了,快把早餐吃了吧。厲先生還有會議,不能一直陪着你啊。”

誰用他陪了。

他站在她身邊她還反感呢。

顧萌萌的臉上一派冷淡默然,沒有迴應,沒有多餘的表情,像一張白紙一樣……

“我警告你,趕緊把早餐給我吃了!”厲楚恆又要去砸mp4,突然發現mp4已經被砸壞,什麼都聲音都沒有了……

沒聲音她剛剛還往耳朵裡塞耳機?

她究竟是想怎樣?!

跟他使這種絕食絕聲的小性子?!

顧萌萌仍然坐着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連變都沒變一下,不生氣,不開心。

厲楚恆將mp4丟開,咬牙切齒地道,“顧萌萌,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逼我打你!”

他的聲音真吵……

他的一張嘴是她聽過最毒舌最刻薄的,任何人在他眼裡都只是卑賤的雜碎一樣。

他有把別人當過人嗎?

他只有自我而已。

“顧小姐……你就吃一點吧,至少把牛奶喝了……”童媽憂心地催道。

顧萌萌坐在長椅上終於有了反應,起身站起來,面無表情地將童媽手裡盛放着早餐的托盤推倒。

早餐掉了一地。

白色的牛奶濺在她的鞋上。

早餐沒了,沒人再逼她吃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