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聲巨響傳來。在他們身邊的不遠處落下一個火炮雷子,被擊中的士兵殘肢斷臂的,血肉四濺……一片慘叫聲隨之充斥耳膜。
尼瑪,還有人推火炮過來,雖然這些雷子(土炸/藥)不如現代的炸/藥,也不如他們十八盤寨子自己弄的炫光手雷,但炸死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快趴下……。”蘇媚兒已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吼叫出口了,朝寨子的弟兄們大喊。
鳳厲行朝火炮的方向看去,驚恐萬狀,然後足尖一點,大聲呼喊:“王嫂……。”朝蘇媚兒飛身躍去,將她撲倒在軟椅下,再用自己的身體護着身下的蘇媚兒。
“轟”一顆雷子落在他們身邊轟然炸開。
沙石塵土把蘇媚兒的臉掩蓋了一半,身上被人壓着還重得要死。眼睛還沒睜開,耳邊就聽到鳳厲行在問:“王嫂……你怎麼樣?”
“呸呸呸……。”媚兒把口裡的泥土吐出來之後,連聲道:“還好,沒死!”伸過衣袖,把臉上的泥拭去,睜開眼就看到鳳厲行近在咫尺的俊臉,含笑望着她。太不公平了,他臉上倒是挺乾淨的,不過,估計背後也是一層泥土。
蘇媚兒推搡了他一下,道:“五弟,起來。”見他不動,蘇媚兒有點生氣了,正欲用力推他時,猛然感覺到有溫熱粘膩的液體大量地滲入衣衫,瞬間溼溼地貼緊她的肌膚,心下大驚:“五弟,你受傷了?”
這時候,還有不斷的雷子在響,但已有人尋聲衝去了,他們在小坡上,反倒一時還沒有人爬上來。蘇媚兒想叫人幫忙移開鳳厲行都找不到。
“不要緊的!王嫂,別動!讓我靠着你歇一會,就一會。”鳳厲行的雙手緊緊地抱着蘇媚兒,不讓她起來察看他的傷口。
“你流很多血了,必須要即刻止血才行!五弟,放開我!讓我起來給你包紮傷口。”蘇媚兒看着他的臉色在一點點變白,就連脣色也逐漸灰白,她心裡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一股股令人翻江倒海的血腥味帶着硝煙味直衝鼻子而來,她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不用包紮了!王嫂……你知道愛一個人到心力交瘁、撕心裂肺、支離破碎的地步是怎樣的感覺嗎?再好的包紮,也沒有用了。”
“你在胡說什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居然還有心情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如果蘇媚兒擡簾看一眼他,也許就會發現他正隱忍着巨大痛楚的俊臉已有些扭曲了。
“我沒胡說!但卻……心甘情願……承受,承受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現在……能抱着你,我……無怨了。”
“你先起來……。”蘇媚兒掙扎着沒辦法起來,他身上穿着鎧甲又沉又重,現在力弱的她真推不動他。
鳳厲行屹然不動地緊緊抱着她,腦袋微微側開,擱在她的肩窩處,不管不顧,聲音如夢囈般響起:“王嫂,在冬宴的時候,你好美,好美,美得就象一個從百花叢中飄來的仙子。我當時還疑是做夢,連話都不敢上前跟你說。生怕真的是夢,生怕面對你的時候,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了過於強烈的跳動而死,可當天晚上,我的夢裡全都是你。這一夢,就是八年!知道嗎?父皇賜婚半年了,我連自己的王妃都沒碰過,更別說帶她去南楚城的王府了。那是……那是屬於我擁有你……往昔的地方。”
“她是你的妻子。”
“但不是我喜歡我愛的女人。是父皇指的婚配,我沒辦法違抗,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夢!我不碰她,是因爲心底總覺得,我是喜歡你的,不能讓別人得到我。我害怕碰了別的女人,我就再也不配喜歡你、不配想你、愛你了……對不起,王嫂……我……喜歡你……很喜歡……很愛……我覺得好累,好想睡,行軍兩天兩夜沒睡了……現在能再次抱着你入睡……我覺得……沒有遺憾了。”他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
“什麼叫再次抱着我入睡?你告訴我,那天晚上的迷/藥是怎麼解的?五弟,五弟,你不能睡!你醒醒!你醒醒啊!聽到沒有?你還沒有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蘇媚兒急吼,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沉地壓在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粘膩得象泡在泥漿裡。
“我……不會告訴……你的,我要你……永遠……永遠……忘不了我……我……。”鳳厲行的俊臉貼在她的脖頸下——精美的鎖骨處,聽着她的心跳,將最後的一個吻永遠地定格在他最迷戀的鎖骨上面。
天還未亮時,鳳厲靖(準確地說此刻是莫梓龍)聽到有人彙報聳山那邊有喊殺聲,即刻知道有人來支援了,便帶着大隊人馬從裡面殺了出去,要與支援的人會合。
快到會合處,天也已亮了,忽然聽到火炮的聲響,鳳厲靖第一個反應就先從後面把放雷子的人幹掉。支援的那些人也與他一樣的想法,兩隊人馬都輕而易舉地將柴宏建餘留下來守火炮的人殺了。
鳳厲靖認出了帶頭衝鋒陷陣的刑御風。
“你怎麼沒留在城裡?本太子還指望你們去救媚兒呢!”
“救大當家?”刑御風感到奇怪,後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鳳厲秣找來的那個假冒女子嗎?弟兄們開始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想過去救人的,沒想到卻是個假冒的。身材很像,相貌有五分相似吧!太子難道連自己的王妃都認錯?真的是這樣?!哈哈哈……告訴你吧!這次大當家是跟我們一起來的,正在後頭呢!”
“媚兒她沒事?她在後頭?”鳳厲靖被這一驚喜的消息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都快要疑爲幻聽了。
“快去後頭看看琪琪!”莫梓龍提醒,也同樣掩不住那股喜悅。
鳳厲靖興匆匆地策馬朝後頭奔去,只見後頭被火炮雷子炸得到處都是坑坑窪窪,滿眼都是傷員和忙碌搶救的人。
“你們大當家呢?”掃了一遍全場,沒找到熟悉的身影,便問一個受傷的黑衣人。
黑衣人指着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奔去的小坡道:“好象在那邊。”
鳳厲靖還沒到,就看到那些奔過去的人正捂着嘴,一臉驚恐萬狀的表情。他一出現,有些人認出他是太子鳳厲靖,便自動地閃開兩邊。鳳厲靖狐疑地朝他們剛纔看的地方看去,也不由自主地被眼前驚悚的情景震住了:只見一個被雷子炸開的土坑邊上,一個身穿黑色將士鎧甲的男人背對着他,面朝下撲在地上,下半身已被炸的血肉模糊,大量的鮮血和腸子散了出來,落在地上,混在周圍的泥土中。
直到那半截身子底下傳來聲音,鳳厲靖才從眼前驚悚的情景回過神來,捕捉到是媚兒在喊:“五弟……五弟……。”嗓音有些嗚咽,又有些悽婉。
五弟?!因角度的原因,蘇媚兒的小臉被上面壓着的人戴的盔帽遮住了,所以鳳厲靖剛纔一時還沒注意到半截身子底下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他正在找的蘇媚兒。他驚詫地跳下馬大步走上前,邊走邊喊:“媚兒……媚兒……。”
“厲靖,我……在這。”蘇媚兒的淚水落了下來,在佈滿泥土灰塵的臉上洗出一道白痕。
鳳厲靖走到坑邊,蹲下身子欲想將趴在媚兒身上的半截死屍搬開,卻發現死者雙手緊緊地抱着底下的媚兒。他暗自咬牙,捉住死者的手臂,運力使勁一扯,可以清楚地聽到死者手臂骨節斷裂的脆響。
“媚兒……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把死者挪開,他將一身泥土和血跡的媚兒抱入懷裡關心地問。
“厲靖,五弟他……他死了。他是爲了救我而死的!”媚兒將臉藏進他厚實的胸膛,在那股熟悉的氣息裡,尋求一種精神上的支撐。她知道,鳳厲行是爲她而死的,她利用他的感情,讓他帶兵來救自己的夫君突圍,最後還爲了救自己把命喪。他——不過是因爲一份良性的畸戀,就這樣死了。
蘇媚兒覺得很內疚,很內疚。爲她死的人有很多,但令她感覺內疚的卻只有兩個,一個是小玉,另一個就是現在的鳳厲行。
“我會命人好好厚葬他的。等攻下京城,把他葬在父皇、母后的旁邊。”鳳厲靖望着鳳厲行的手仍然僵硬地保持着擁抱的那個動作,左手已被他折斷,下半身子已血肉模糊,餘下的也不多了,不由感到惻然。
蘇媚兒想轉過頭去看鳳厲行,鳳厲靖把她的後腦勺固住不讓她朝那邊看:“別看了,我抱你回帳內。”
“不!趁這個機會,一鼓作氣攻到京城下。”蘇媚兒被打橫抱起,在上馬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朝鳳厲行那裡看了一眼。這一眼,讓她這輩子再也無法忘了那個愛戀她到*地步的男子了。
如他說的那樣,愛她到心力交瘁、撕心裂肺、支離破碎!不是感情上的,而是柔體上的,到死都無法完整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