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山原來地處在北寒、南炎、西涼三國交界處,是個三不管的地帶。最近三年,因爲南炎國被北寒攻陷,早已俯首稱臣,成了北寒附屬的諸侯各王封地;僅餘的另一個西涼國看來也即將要淪陷了,攝政王顏善烈最終篡位成功,成了西涼國的新皇,但因這幾年的朝廷內訌,勢力分散,被征戰的北寒靖王逐個擊破,現在只剩下最後的皇城瑪達都城還在作垂死掙扎。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了。
早年因爲悍匪出沒,崑山腳下的山城經濟一直髮展不起來。別說做生意,就連人都極少來。直到這幾年,靜寂的山城才象剛睡醒的獅子,雄了起來。經濟發展的也很快,早已成了繁華都市。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進街道,車內的孩童聞到街邊攤的食物香氣,便跟黑子說停車,他要下來吃東西。婭黎想到上山還有半個時辰,小孩子也挨不了餓,便將他妝扮了一番才放他下車。
對於這個喬裝打扮,小孩子也已習慣了。
下了馬車,他已是一個頭戴邊帽,下垂紗巾遮住臉的孩子,頭髮高高束起塞在帽子裡面。因年齡還小,穿的是絲綢華服,所以大家還以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門呢。
“小主子,走慢點。”待婭黎下馬車跟上,小孩子已坐在麪攤的桌子邊了,端正地坐在那裡等麪條吃。
吃麪條的時候,孩子便把面紗掀起,帽帶也因爲吃麪條感到熱,所以解開了。秋天容易起風,正津津有味地低頭吃着,一陣風颳過,小孩子的帽子便被掀走了。頓時,他的銀髮便暴露在路人面前。
婭黎趕緊去地上拾帽子,準備給孩子重新戴上。小孩子不慌不忙地伸手攔住:“不用了,就讓他們看吧!”反正在蕭城都露過相了。
“小主子……。”婭黎還想勸他。
“我長得很醜嗎?”孩子停下夾麪條的筷子問。
婭黎望着他,搖了搖頭。如果說這麼可愛、漂亮的孩子醜的話,這天底下就沒好看的孩子了。
“那就行了!”孩子毫不在乎地說,根本就無視周圍驚詫異樣的眼光,吃完了麪條,心情好極了,擡起頭來對周圍好奇的人露齒一笑,小小人兒,便已笑得勾魂。衆人過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譁然:“好漂亮的小孩。”這時,他們才發現這孩子的眼珠是暗紅色的,尤其是瞳孔的那抹豔紅,如紅寶石。
說這孩子是個小妖孽般的傢伙一點也不過份。
這麼可愛、漂亮的孩子,去到哪都惹人注意,何況是個長有異相的,連吃碗麪條,老闆都少收他一半的錢。
這次下山,沒有母親在旁邊管着,所以小孩子特別的放肆。帽子說不戴就不戴了,大刺刺地邁着小步子看街道兩旁的東西。每到一個邊攤,他就負着小手,好奇地看着那些糖人泥,布老虎,竹蜻蜓。他反正也不吭聲問這是什麼?東西多少錢?就只是觀看。那樣子,逗得攤老闆都忍不住要將東西送給他,他一概拒絕:“我就是看看。有材料的話,我也會做。”
賣竹編手工活的老闆聽了,笑道:“口氣好大的小兒。真會做的話,我就把這條龍送給你。”他指了指貨擔架上的竹龍。
“那老闆先做一個,我隨後就做給你看。”小孩子仍然是一臉天真幼稚,但說話卻很有大人樣。
老闆聽了,就故意用竹子當場嫺熟地編了座難度比較高的玲瓏九天塔。每一層的建築結構都不同,花樣花式很多,裡面還置有一朵盛開的蓮花。
一刻鐘之後,就編好了。
那塔當真不愧稱爲玲瓏,不但精緻,還栩栩如生地被放在掌上。
小孩子也不廢話,拿起地上的竹條也認真地編了起來,穿插的動作不快,但有條不紊。老闆看他編到第四層塔的時候,心底暗暗稱奇,很明顯這孩子是現學現做的。可這麼強的記憶力和眼力,真是天下罕見啊!再看看他的長相,莫非是靈異的妖怪變的?
想到這,臉色不由變了變。
站在小孩子後面的婭黎心下着急,可又不敢逆這孩子做的事。只要他真心想做的,那是誰也攔不了的。這脾氣跟大當家一樣倔。
等孩子把九天塔做好放在小手心託着時。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手掌贊好。
“跟老闆比起來,編得還是不夠精緻,時間也拖太久了。”說話的語氣顯得對自己很不滿意,小手五指一攏,九天塔便毀於掌中,一成一敗,也不過隨他的性子罷了。
衆人愕然地望着他離開手藝攤,就連貨架上的竹龍也沒拿。
回到馬車內,婭黎便埋怨了起來:“我的小祖宗,天都要黑了。”
“黑就黑唄,跟黑子一樣黑,也能看清山路。”畢竟還是個孩子,在外頭可以有板有眼似的。在下人面前,他就一個搗蛋的主。
到了深山裡,天已完完全全黑了。馬車寄放在山腳底下的莊子,然後他們就摸黑上山去了。偶爾也都提氣運功,足下加快腳步趕路。
現在崑山的這面是朝東向,高聳入雲山峰常年雲霧繚繞望不到頂,在陡峭山腰密林中上上下下建有一些建築房屋,向上一直通往峰頂有十八盤梯道。每一處都建有院落和房屋,也設有關卡,象一座倚山而建的山鎮,每過一道關卡,都有人出來盤問口令。
一直到十八盤最高處的一座氣派庭院。
到了庭院門口,婭黎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調整有些急的氣息。
“孃親,孃親……我回來了!”孩子推開庭院的門,邊嚷邊往裡面跑。
“這麼晚纔回來?”隨着問話,從大廳走出一個素白雪衣的女子,高挑的身材,精美的五官,正是當年離開鳳厲靖的蘇媚兒。一晃,離開那人已有八年了,孩子都已七歲了。
“我看到好多好玩好吃的東西。”他們的孩子炫彤擡起小臉蛋興奮地告訴母親。這時候的孩子,就真的一副孩子的模樣。
“還有呢?”蘇媚兒拿出絲絹手帕,輕輕地擦去孩子額頭上的汗珠,溫和地問。
“還有……還有就是我贏了很多銀子。然後又叫婭黎把那些銀子送給街上討飯的窮人了、老人了。我是不是做得很棒?”炫彤問。
蘇媚兒不動聲色地說:“是很棒!銀子是怎麼贏來的?”後面追趕過來的婭黎和黑子聽到蘇媚兒的問話,便在門邊默默地跪了下來。
炫彤看了眼他們,眨了眨暗紅色的眼,最後還是低着頭老實地說:“是孩兒在蕭城的賭場贏的。”
“怎麼贏的?”蘇媚兒不露聲色追問。
“孩兒讓黑子找那賭場的莊家,然後裝成是黑子的奴隸,殺了六十三頭狼贏來的。”炫彤說完之後,又掩不住高興的神情道:“孃親,我很厲害吧?我沒有受傷耶。”
“你怎麼知道那家賭場的?”
“孩兒上次聽二當家說的。他們都愛去那裡,說那裡有免費的野獸殺,可以賺很多銀子。所以這次跟二當家去蕭城,我就去那裡見識了一下。”炫彤還是一副很臭屁的樣子,根本無視他母親大人臉上逐漸冷下來的面孔。
其實孩子還沒回來,蘇媚兒就收到消息他已幹了些什麼了。
二當家便是刑御風。他這次下山去蕭城談筆大生意。炫彤知道後,便苦苦哀求蘇媚兒讓他跟着去見識見識。拗不過孩子,所以蘇媚兒答應了。對於孩子的成長,除了武功這方面之外,其它的,她一向採取放羊方式,讓他無憂無慮地象匹野馬地過活。
可刑御風去談生意的時候,有些問題棘手,所以暫時還沒辦法趕回來。中午的時候,他就讓黑子與婭黎先帶孩子回崑山。沒想到炫彤執意要轉去賭場,他非要試試免費殺野獸又可以賺錢的事。沒想到,他這無心胡鬧,反倒在江湖上立了萬兒。
“孃親,您不喜歡孩兒出去見識的話,那孩兒以後就不出去了。”炫彤蹭到母親的跟前,然後快如閃電地親了親她的臉蛋,小小的聲音,帶着軟軟的哀求:“別罰我們了,好不好?孃親。”
蘇媚兒被孩子這麼討好的一親一磨,什麼脾氣也沒有了。把孩子摟進懷裡,含笑道:“我有說要罰你們嗎?”既然答應了讓他下山,就沒想過他會乖乖地在外面呆着。以前是有自己和無涯子盯着,沒了他們盯,這孩子還會怕誰?蘇媚兒望着這張酷似鳳厲靖的小臉蛋,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張小臉蛋把那人引來,然後又打亂她平靜的生活。
“真的?不罰我們了?!”炫彤忙不迭地再次使勁地親了母親一下,一隻眼睛朝婭黎和黑子得意地眨了眨:看了吧,我都說孃親不會罰我們的了。
“好了!把衣服脫下來,讓孃親看看有沒有傷?”聞到外傷藥味,她就知道孩子多少還是受傷了。
看到後背及小腿上的傷勢,蘇媚兒的臉色沉了下來,門外剛站起來的兩個人又噗通地跪了下去,大聲道:“大當家,是我們的錯,你罰我們吧!”
就殺了那麼幾十頭狼,居然還讓自己受了傷。這是蘇媚兒不能容忍的事。
“小彤,馬上到後院自練刀法三千次,婭黎和黑子去監督,少一下,翻倍。半個月內禁足,連院門都不準出。”蘇媚兒厲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