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散去易容的假面目,無憂換作一臉漠然,只見寧溫雲轉身一驚,“無憂?!你……還活着?”
“你希望我死了?”無憂問得毫無感情,看着她的雙眼溫度劇降,一下便又漠了幾分。
寧溫雲忙搖了搖頭,難以置信地將她周身都檢查了一遍,才欣然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先前聽李太醫說,那藥寒性頗大,不可與寒症同用,不然會導致母子懼亡。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爲你沒了。”
無憂眉心微動,“於靈先生不是給你報了平安麼?”
她輕嘆,“她說得含糊不清,既不透露自己身份,亦不告知你的去向,再者她也是個外人,叫我如何相信她的話呢?”
雪傾妃失蹤,也只有她和慕容睿派人四處尋找。於此,無憂是感動的,正如她所說,今生能遇到溫雲,此生足矣!
無憂感動一笑,“現下我完好無損地站在你面前了,你便不用擔心了。”
恍然想起她離府後的場景,寧溫雲只覺得心臟猛地一跳,“母體無礙了,那麼孩子……”
算算日子,現下該是八月餘了,可她的小腹卻是平坦非常,心下一痛,寧溫雲愧然道,“對不起,我不該提……”
無憂掩嘴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傻溫雲,那孩子平安降生了,是個女孩兒,叫美兮。”
聽罷,她頹然一驚,半晌才反應過來,喜然一笑,“真的麼?怎麼出生的這樣早?你……催產了?”
說到這,無憂便覺有些愧對美兮,抿了抿脣,垂首點頭,“因着八月早產,美兮的身子孱弱十分,到底是我對不住她。”
“你糊塗了呀!”寧溫雲一本正經道,“萬一千夜貴妃的事暴露……你可別忘了陳夫人還在,如此早產,那孩子定然惹人非議,萬一讓她知道你是琳荌……對了,你怎麼成了琳荌?”
此事說來話長,無憂說得並不細緻,只略略一說,只讓她明白即可。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寧溫雲忙握住她的手,“無憂,你一定救救我、救救我,皇上他根本不愛我,我終日徘徊在兩個太后之中,這也不是、那也不對,真的快要把我逼瘋了!”
看着她痛苦猙獰的面目,無憂微有心疼,神色也跟着柔了幾分,嘴上還是不留情,“那你便與昌侯行那污穢之事麼?溫雲,你怎麼也糊塗了?”
“我不知道……”忽而有些心煩意亂,寧溫雲只覺頭痛欲裂,“無憂,我真的很想找到一個愛我的人,我不想再屈身於皇上之下了!”
此時,她的眼神錯綜複雜,彷彿仇恨與愛意交織,正如昔日無憂“失子”之時的神色,慌亂、惶恐……
無憂輕撫着她的背,似是安慰一般,牽着她坐在太妃椅之上,沉聲道,“那麼,昌侯便是真心待你的麼?他孝順非常,你就不怕他依了賢太后的意思,親手殺了你?”
她更是慌亂不已,捂着頭,像個瘋子一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見她如此,無憂更是心疼,索性不管她所做錯事,只一心道,“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兒。若是昌侯待你實爲真心,你亦可以用另一個身份,與他長相廝守。”
“果真?”寧溫雲驚喜欲狂,一臉期待地看着她,眼中卻有一絲疑然,似是難以置信一
般。
無憂點點頭,“你別看越侯一副病重近死的樣子,其實不然,他一定有辦法讓你像我一樣改變身份,只是你要久居越國。”
她幫拭去眼角淚水,驚喜道,“果真麼?那太好了!只要能離開這裡,讓我做牛做馬都行!”說着,又遲疑了,“只是父親和母親……”
“放心,”無憂搭了搭她的手,微微一笑道,“等回了越國,我便給父皇去一封書信,讓他接回寧大人,依舊回去做右相。”
如此一來,陶溫爾定然又被派去北魏做尚書令。此舉一舉兩得,省得陶溫爾整日去越國煩她!
寧溫雲如獲至寶,一把抱住無憂,興奮得哈哈大笑起來,“無憂,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救命稻草!”
見她破涕爲笑,無憂也跟着欣然一笑,“行了,都二十的人了,還如此幼稚麼?你且在宮裡等我的消息吧!”
她笑如春風,“嗯,你快易容回來,免得別人認出你來!”
明天便是宮宴,外頭來來往往的人十分多,物華殿也幾乎擺滿了桌椅。
這次宮宴雖說是家宴,但皇親貴胄皆要來參加。自然,陳嘉敏也不例外。
若不是陳嘉敏,龍曦辰便不會得知千夜貴妃一事,寧溫雲只說了四字:永除後患。二人便達成了一致。
只是眼下還不急,且等到宮宴,除林瑛嵐腹中之子、除陳嘉敏,一箭雙鵰!
真氣易容的速度極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恢復琳荌的樣子。
寧溫雲又是周身打量了她一番,難以置信道,“真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怕是大齊皇帝見了,也不定認得出來呢。這便是魔教的易容之術麼?你師父真是魔教右護法玉玲瓏?”
這事是無憂方纔與她所說,先前沒有透露,是不想牽連於她,現下沒什麼可瞞的,便一一都說了。
寧溫雲出生之時,江湖上便已傳玉玲瓏墜崖身亡的事,但她的盛名,她亦是有所耳聞的。她不曾習武,但寧立庚與家中兄長皆是習武出生。凡是習武者,便沒有不知道玉玲瓏這個名字的,她日日聽爹爹和兄長提,想不記住都難了。
思來想去,還是難以置信,復問了一句,“於靈先生便是玉玲瓏?”
只見無憂一點頭,她才恍然,她竟見了玉玲瓏一面,還與她對話了幾句,她的朋友竟還是玉玲瓏唯一的門徒……若是將這些事告訴寧立庚他們,他們定然羨慕非常!
見她完全沉浸在玉玲瓏的回想之中,無憂無奈地笑笑,“行了,待惠妃娘娘出去了,便可以日日見師父了。現在,惠妃娘娘可願陪臣女逛逛後宮?臣女許久不見蕪德妃了呢!”
寧溫雲一怔,“你要見她做什麼?她現下懷着身孕,別說是見了,我可是連近身都要謹慎呢。那人實在奸詐,不得不防,還是宮宴之時再見吧。”
無憂輕笑,“凡母親者,是不會拿自己腹中之子生事的,我打聽過了,她胎象穩固,安全着呢。再者,我於她無害,她即便要利用腹中之子除去眼中盯,也不會是我。”
寧溫雲無奈,“還是不見爲好,你快些回府去吧,別逗留久了,反惹人懷疑。”
話還沒說完,她竟開始作嘔,正如昔日無憂懷喜一般,只是不止地乾嘔,像是害喜一般。
無憂頹然一驚,紅着雙眼,指着她的小腹問道,“不會是昌侯的……”
“不可能!”寧溫雲忙打斷了她的話,一下便凝重了表情,“我與昌侯結伴不過幾日,怎麼可能害喜得如此之快?”
那麼……無憂的雙眉也跟着一緊,她們果真是投緣,竟都要帶着龍曦辰的孩子離開……
她們相同,卻也不同。昔日無憂懷喜,是興奮而欣喜的。而現下她懷喜,卻是痛苦十分。
怪不得近來那麼容易睏倦疲累,怪不得忽而食慾降低,原來、原來是懷了龍曦辰的孩子!
恍然想起昔日小產,龍曦辰一次次給她造成的傷害,這一輩子都是刻骨銘心的!
那一份最初的純真,在他的一次次撞擊之下,漸漸毀於一旦,記得以前,她是多麼癡迷於他,還曾爲懷上他的孩子而高興。
“記起昔日姐妹出嫁回門,總是苦惱自己嫁錯了郎。而我卻不同,今生能遇到辰,不知是否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是她昔日說過的話,那麼天真可愛。她本以爲他會重視她的腹中之子,卻將他們的孩子當做邀功的工具!
即便如此,她還是堅信他愛着自己,直到昔日小產,她痛心疾首,卻也沒能徹底忘記他的溫柔,直到那次癡纏之後,他拂了拂衣袖,那麼冷漠……
她忽而開口唱道,“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
這一首《怨情》被她唱出了頗多傷痛,無憂的心也跟着一痛,忙安慰道,“能給美兮添個弟弟妹妹,何嘗不是好事呢?你實在不必如此消沉。”
寧溫雲的心幾近冷絕,跟着全身的汗毛根根立起,像是身處無盡的地獄,“我與昌侯完了!”說罷,只覺得頭痛更甚,眼眶之中充盈的淚水,一瞬便模糊了視線。
無憂一怔,又想起昔日之事,淚水跟着滑落,老天爺,爲何要她們姐妹倆同受這樣的苦楚?
“不可能了,都不可能了!他不會要我了!”說罷,兩行清淚一滑而下,神色微愣,像是絕望了一般,“無憂,幫我向李太醫要一樣東西!”
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無憂心下一慟,“不行,絕對不行!虎毒不食子,蕪德妃都明白這個道理,你可不能糊塗!”
“你不去我去!”說罷,她便要衝去,馬上被無憂拉住,“你不許去,謀害皇嗣的罪,萬一被人抓了把柄,我就算是有神通,也救不了你!”
她卻是固執,“汶一定會救我的!只要我落了胎,我便還是汶的人!”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還想着那個無趣的男人,許是真的動了情吧!無憂面色一凝,“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就不信沒人知曉!她們只是悶聲不發罷了,爲的就是數罪併發,致你於死地呀。”
她的神色又開始慌亂,彷彿心亂如麻,“不會的、不會的,汶說會帶我私奔,他不會讓我有事的。”
無憂沉色,“只怕到時候他自身也不保。”
確然,他保不了她,他亦是寄人籬下。要保她,只能靠她自己!
忽而一陣心痛,好不容易遇上龍翼汶,她竟還要自己保護自己!
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樣,無憂心疼萬分,輕聲安慰道,“我留在京裡,待你平安生產再離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