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先是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莞爾一笑,用她一貫甜美的聲音道,“我自然記得你,紫華,是麼?”
一聽無憂還記得他,小鹿更是亂撞得厲害,暗暗爲自己欣喜了一把,面上儘量保持着該有的風度,正色道,“這石子路實在無趣,奴才正好無事可做,不如讓奴才陪郡主走走?”
當着陶溫爾的面,調戲他的女人,當他是透明的麼?
不由得周身打量紫華,長相倒還過得去,只可惜是個鄙賤的奴才。像是練過幾年功力,他能感覺到他的內功深厚,非一般人能敵。不過於他而言,他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罷了!
無憂慢慢綻放少有的嫺靜笑容,學着龍空名的語氣,柔聲道,“不必了,我識不得路,怕走丟了。”
聽罷,陶溫爾立時一驚,拒絕紫華和拒絕他的理由居然是一模一樣的?!這個紫華究竟是何方神聖?!
只見紫華回之一個淺淺的笑意,卻透着幾分不懷好意的味道,“奴才熟識宮裡的路,自是不會讓郡主走丟的。再者奴才是個男人,比那些閹人少一分陰狠,郡主也可以放心些。”
之後便是你一言我一語,好像陶溫爾真是透明的一般。
心下深壓了一口氣,盡力忍住心內的火氣。畢竟還不知道紫華的明確身份,便勉強撐出一個笑容,一手搭在紫華的肩上,另一手摟過無憂,“兄臺,沒瞧見這兒已經有男人了麼?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紫華一怔,惑然看了陶溫爾一眼,又環顧四周,最後彆扭地指着無憂,挑眉道,“你是說,郡主是男兒身?”
居然敢說無憂是男兒身?難道他看不出陶溫爾是個男子麼?!陶溫爾呵呵笑得尷尬,緩緩閉上雙眼,強壓着怒意,“郡主自然不是男兒身,我方纔說的男人,指的是我。”
這是個笑話?紫華暗暗想着,挑眉“好心”地糾正他的口誤,“這位……兄臺!”兄臺二字說得極其勉強,頓了頓才繼續道,“內監是不算男人的。”
內監?!無憂一驚,像是意識到了狂風暴雨,謹慎地看了陶溫爾一眼,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奈何被他摟着。
陶溫爾盡力壓制着即將爆發的怒意,啞着嗓子道,“兄臺看走眼了,我並不是閹人,我是男子,完整的。”
完整的?!紫華細細打量起他來,輕蔑地瞧了瞧他的下身,意味深長地一笑,“男人?尚未娶妻納妾吧?”說着,帶着諷刺的點點笑意,道歉道,“方纔確然是我看走了眼,還以爲兄臺是個長相古怪、形體彪悍的悍女呢!”
他確實尚未娶妻納妾,那是因爲陶家祖制,更是因爲他專情於無憂!紫華竟敢暗說他不濟,還敢說他是悍女?!
自他苦苦訓練身高,併成功長到八尺八開始,便只有說他相貌賽過所有男子、女子的,從沒人敢如此詆譭他!
再怎麼說他也是將軍世家,哪裡像個閹人了?!千刀萬剮亦難解他心頭怒意,彷彿有一隻魔爪自他心口伸出,直向紫華的脖頸致命處而去。
無憂意識到一股強烈的冷意,下意識地又想要逃之夭夭。
陶溫爾用他最後一點耐心,轉頭向無憂溫柔一笑,繼而收回摟着她的手,柔聲道,“郡主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待我解決一點私事,再陪你遊覽。”
無憂勉強一笑,同情地看了紫華一眼,一個發狂的陶溫爾,定然夠他受的。
“保重!”說罷,還來不及多想什麼,她便轉身,溜之大吉。
只聽得背後一陣拳腳搏鬥之聲,慢慢加入了紫華的呼救聲,慘絕人寰。
還沒走多遠,無憂便見三道人影一閃而過,若是她沒看錯,便是紫陌、紫雨和紫洛……
三人一至,便又是一陣陣拳腳之聲,很快又加入了四大護衛的慘叫聲,一聲連着一聲,慘不忍睹。
沒過一刻鐘,陶溫爾便拂了拂衣袖,拍了拍衣上的塵土,揚首而去,很快便找到了無憂。
見他一臉得意,那四大護衛的下場便可想而知,無憂一臉尷尬的笑意,好奇地問道,“你把他們怎麼了?”
陶溫爾洋洋一笑,“放心,死不了人,這大吉的日子,我也不想沾染血腥。”
“那你?”無憂忽而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他又是一笑,“我只是把他們制服,然後點了穴、扒了他們的衣裳,最後在那個紫華身上寫上‘下身不濟’罷了!”
無憂一驚,“你哪來的筆?”
只見他一揮手,自腰間取出一支筆,“扒最後一人的衣裳時,從他衣袖中掉出的。”
如果無憂沒記錯,那正是紫洛的筆。他用不慣其他毛筆,因而習慣將先皇御賜的筆隨身攜帶。
她倒是不擔心,因爲紫洛是妙手毒醫,懂得一些解穴之法,普通的穴道並難不倒他。只要他替自身解了穴,其餘三人便也得救了。
剛想到這,只聽陶溫爾補充道,“許是寫不慣他人的筆,纔將筆隨身攜帶的吧。我還從他衣裳裡搜到了銀針包,才知他懂得醫術,怕他懂得自救解穴,我便一連封住了他的七經六脈。現下他就算是懂得自救,沒個半個時辰,亦是解不開那麼多穴道的。”
果然發狂的溫爾兄不容小覷!
無憂驚然失色,忙拉着他往石子路跑,因着認不得路,兜了個圈子才勉強找到四大護衛。
路過的宮人皆看好戲地偷偷瞄一眼,並不敢生事。好事不出門、糗事傳千里。四大護衛的醜事,一下便傳遍了皇宮。
見四人皆是赤裸着全身,無憂嚇得蒙上了雙眼,“你快去給他們解穴,他們可都是一品護衛呀!”
陶溫爾卻是不屑,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又調皮地在紫華背上補了一句話:我是閹人。才幽幽道,“一品護衛怎麼了?我亦是一品!一品右相、一品合王,我們陶家世代接班人,還都是一品驃騎將軍呢!”
越說越是無奈,無憂蒙着眼,幾近崩潰道,“你若是不解穴,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這句話於他而言,永遠都是必殺!
只好妥協,“好好好,我這就解穴。”說着,警告四大護衛道,“這一次就先饒了你們,不過本王還是要奉勸你們一句,不要招惹本王,不然,便讓你們一個個都淨身做太監!”
說罷,便替他們解了穴……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陶溫爾還是如此幼稚可愛。
無憂掩嘴甜甜一笑,依稀記得以往胖嘟嘟的溫爾兄,連說話皆是油膩膩的可愛,舉動更是幼稚到無人可敵。
還曾將一個欺負無憂的世子,懸掛在午門斷頭臺一旁的高樹
上,讓他看了整整五日的斬頭大戲,愣是把那小世子逼瘋了,還因此受了慕容睿和陶老爺子的責罰。
記憶中的溫爾兄,是個志向遠大卻幼稚無雙的男生,總是替她打抱不平,不顧一切地想要保護她,像個體貼的兄長一般。
現下一晃多年,他成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了魁梧的身材、八尺八的身高,卻還是那麼幼稚可愛,仍然像個體貼的兄長一般,意識到紫華的“不懷好意”,便替她狠狠教訓一番,亦是不顧一切的。
見她一臉笑意,陶溫爾彆扭地挑挑眉,“郡主你……傻笑什麼?”
被他這麼一說,便有些莫名的懊惱,不過還是釋然一笑,“我不是傻笑,是高興的甜笑。”說着,伸手環抱住他的腰,小臉緊貼着他的胸膛,嘴角掛着點點微笑,感動道,“溫爾兄,多虧你。”
這一句簡單的謝語,承載了太多點點滴滴,哪怕是小時候,玩耍後的一個微笑、受罰後的一滴眼淚、分別時的一點心酸。
儀安驟然薨世,若沒有陶溫爾的形影不離、時刻陪伴,她早已自刎蕾情宮。一直堅持說她最聰明、最美的人,是他;對她不離不棄,時刻包容她的人,是他;在她失意之時,送她一隻貂當做伴侶的人,亦是他。
還記得初別當日,他抱着貂兒,雙眼含着淚花,語氣卻是故作堅強,“父命難違,我註定是要上戰場的。征戰艱險,不知我們還能不能重逢。蕾兒,今後我便不能陪伴你左右了。我不難過,你也不許掉一滴眼淚。她叫貂兒,大齊最是稀少的貂類,正如你一般珍貴,今後她便替我,做你的陪伴了。”
那一番話,記憶猶新,每每記起,她總是一臉的淚痕。
確然,多虧他,纔有今日的琳荌。雖然人生之路坎坷,但她的溫爾兄,總能給她快樂。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她都爲能認識他而喜悅。
看來老天爺是公平的,冷淡了她的親情和愛情,便增了溫爾兄這位誓死追隨者,做她永遠的友情。
似同她一般,回憶起了以往的點點滴滴,陶溫爾回抱住她,呵護一般輕撫着她的烏髮,“蕾兒,我永遠是你的溫爾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若有人膽敢欺負你,哪怕付出生命,我也要替你討回公道!”
只這一瞬,回憶便又再次重現,那麼清晰,那麼溫暖……
“溫爾兄,多謝你、多謝你!”越說越是抱緊他,像是在尋找一個溫暖的港灣。
無端想起龍曦辰與龍千墨帶給她的傷害,那些無法彌補的傷痛,想來只有躲在溫爾兄懷中,才能全部宣泄吧!
他的眼角亦多了些許淚痕,卻還是故作堅強地強忍住心酸,“你不必謝我,當初我爲功名離你而去,是我對不住你纔對。蕾兒,我是個粗人,不會那些讀書人的一套。什麼甜言蜜語,我全然不通,才時常惹你生氣,我向你道歉。”
她搖首,“我從未真正生過你的氣,都怪我太任性。”
話音剛落,只聽得不遠處傳來龍曦辰的聲音,仍是帶着幾分邪魅,似虛非虛,“看來合王與琳荌真是兩情相悅,這還不過未時便摟摟抱抱,會不會太早了?”
二人具是一驚,下意識地鬆了手。
見這兩人皆是淚痕滿滿,龍曦辰匪夷所思地笑笑,“兩位這是……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