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大雨整整又下了兩天,天氣亦如之前寒冷,不曾變化。
龍君曜一向迷信,並不懷疑欽天監的話,只問他是否災星非除盡。
欽天監應了司馬暉的要求,順水推舟說了尚書侍郎貞衍生亦是災星,要一併趕出京城才能恢復北魏的平靜。
貞衍生便是貞紫萱的父親,他無故遭了貶謫,雖心有怨言,但君爲臣綱,他也不會多說什麼,只謝恩後,主動離開了京城。
次日,大雨果然停了,還意外地出了太陽,先前被淋得死氣沉沉的花草樹木,現下也在陽光的普照下,多了一分欣欣向榮之貌。
大地很快恢復了生機,枝頭又響起了陣陣喜鵲的歌聲。其實這天氣冷暖,與災星並無任何關係,不過是季節更替的特殊現象罷了。
正如林瑛嵐所說,風雨交加的天氣,連顆星星都看不到,哪能判斷什麼災星不災星,簡直迷信透了!
這幾日的連綿大雨,只讓無憂覺得胸悶氣短,原以爲只是懷孕的正常現象,卻不料雨一停,病便爆發了。
章太醫在宮裡最有權威,平時自然是應接不暇的。這幾日又趕上大雨,無憂實在不好意思讓他日日都多跑一趟,便都沒有請他來。
孕中忌病,更是忌耽擱着病。現下無憂便是如此,原本也沒什麼大礙,只可惜拖着拖着,便一病不起了。
外頭龍曦辰的眼線,見今日無憂沒有出來散步,便心有疑慮。而後又見久久不來的章太醫來了,便心下有了想法,不是無憂病了,便是溫繯若病了。
反正不管是誰病了,他們都要如實稟報給龍曦辰。
一聽章太醫許久未去昭儀殿,龍曦辰便馬上帶了林郎中進宮,就算不是無憂生病,他也要把林郎中安排在無憂身邊。
章太醫太忙、不能時常替無憂請脈,這一點他能理解。也怪不得他,人都有苦衷嘛!他只能想其他辦法。
無憂最是信任林郎中,請她去照看無憂的胎兒,他更是最放心的。
昭儀殿早就規定了不許龍曦辰進入,現下無憂病了,溫繯若更是心虛地攔着他,本以爲他不知道,卻被他一言道破。
“母妃就不怕被灌上一個殘害子嗣的罪名嗎?”龍曦辰第一次怒視溫繯若,他已聽說了下毒一事,他從沒想過溫繯若如此陰狠。
“大膽!”溫繯若拍案而起,她雖在宮中並無地位,可也還輪不到晚輩教訓,“你以爲你還是太子麼?本宮未曾傳召,後宮豈是你擅闖擅入的?”
見她如此冷情,龍曦辰也沒什麼孝義可言,一招開路,護送林郎中進了青熠閣。
“反了!都反了!龍曦辰,你擅闖昭儀殿,當心本宮家法伺候!”溫繯若被他一把推到一邊,小腹正好撞在茶几的桌角,也不顧疼痛,毅然向他喊道。
“母妃以爲兒臣還小麼?家法?就算是要兒臣死,兒臣也要護侯妃的安全!”說着,指着一屋的宮人道,“你們誰敢上前阻攔,便是本侯手下亡魂!”
看着他一副擔心的
模樣,溫繯若微微有些吃醋,忍痛含淚問道,“辰兒,母妃辛苦養育你成人,你便只向着侯妃一人麼?!”
她的語氣極其痛苦,像是身陷沼澤,瀕臨死亡一般,神色中那一抹絕望,更是不言而喻。
見她如此,龍曦辰便心軟了,隨之語氣也緩和了幾分,“母妃,寶爲了兒臣,亦是受盡苦楚的。兒臣並不是不向着您,若有人也如此傷害您,兒臣亦是要拼死保護的。”
聽罷,溫繯若也冷靜了不少,悶聲道,“能有什麼傷害呢?我看她就是受了點風寒,大題小做罷了!”
龍曦辰揚首,“是不是風寒,且等林郎中的回話吧。”
說着,兩人一同進了青熠閣。
只見林郎中蹙眉,沉聲回道,“侯爺,娘娘這是寒症侵體之狀。”
寒症,乃是一種怪病,並沒有根治的辦法,一般是由嚴重風寒所致,一旦患上,一輩子都無法治癒,只能等到發作時行男女之事,或是用藥物遏制病情。
林瑛嵐便患有寒症,每每發作,都是全身冰冷,臉上血色全無。一開始還可以用藥物遏制,並不會受太多苦痛,而後即便用藥,也要受一兩天的苦,只能用男女之事來緩解病情。
若是發作後的一個時辰,病情得不到緩解,患者便會憔悴而死。
龍曦辰深知其中痛苦,一聽是寒症,頓然大驚失色,“好端端的,怎會患了寒症呢?寶這幾日都在受寒麼?”
看着無憂痛苦的神色,久久不能清醒,他狠狠地凝向溫繯若,“母妃若是不得空照顧寶,大可讓兒臣來照顧,何苦讓她受這樣的苦痛?!”
溫繯若有一刻的心虛,她確然沒有細心照顧她,卻還是擺出母妃該有的架子,反而責怪道,“侯妃已然不是稚兒了,還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子麼?她受病倒是不要緊,腹中孩兒哪裡受的住?”
“是您非要照顧她的!如今出了事,您還要怪她?!”龍曦辰只覺莫名其妙,他把她託付給她,她怎麼如此怠慢?
溫繯若更是覺得莫名其妙,“本宮何時說過非要照顧她不可?明明是她硬要留下的!”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可狡辯的?當他龍曦辰是瞎子、連這個也看不出來麼?早在無憂說要留下時,他便懷疑了。現下看無憂如此痛苦,他便更是肯定了。
可見溫繯若居心之毒,竟如此對待他的女人!
龍曦辰已不欲理會他,只一心配合着林郎中診治。無憂懷着身孕,且在頭三個月,實在不能行夫妻之事,只能用藥和施針。
因着還要考慮無憂身子孱弱,用藥必須更爲謹慎。
溫繯若卻是不信這寒症侵體,北魏的天氣能有多冷?寒症?就算是極寒的地方,病上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會患上!未免太誇張了,殊不知是她的演技太高,想用計離間她們母女!
宮裡大半的太醫都被她請來,一一來爲無憂診脈。出乎她的意料,所有太醫得出的結論都是:寒症侵體。
龍曦辰早已對溫繯若失了
耐心,現下她的舉動更是讓他反感,“母妃還嫌鬧騰得不夠嗎?寶需要休息!”
汀怡一直畏畏不敢上前,可聽他們母子倆吵個沒完,只好上前解釋道,“昭儀、侯爺,侯妃娘娘的病並不是現下所致,而是先前在金國時落下的病根。”
“金國極冷,且風雪無常。娘娘的身子一向孱弱,來金國沒多久便病了。奴婢並不是故意爲昭儀講話,比起金國,北魏的冬日確實溫暖多了,又終日燒炭,即便受了風寒,也不至於寒症。”
聽罷,溫繯若更是趾高氣揚,“本宮早說了,是侯妃不愛惜身體,哪有本宮什麼錯?這半月來,本宮哪天不是將她視爲己出、精心照顧着?”
即便寒症不是她照顧不周所致,卻也是在她這發作的,定是受了涼,不然怎會昏厥不醒?
雖是這樣想,龍曦辰也不欲與她再爭,只退步道,“兒臣錯了,母妃且去休息吧!這裡有兒臣就夠了。”
這是什麼意思?趕她走嗎?
溫繯若卻是不走,“本宮的兒媳病了,本宮必然要照顧着的,等到她醒了,本宮再去休息吧。”
嚴蕙芳應了她的眼神,心疼道,“娘娘還是先去休息吧,昨夜您照顧侯妃娘娘,一直到深夜才睡,現下連午膳都還沒吃呢。”
聽罷,德勝等都暗暗一笑,她竟好意思大言不慚?!
龍曦辰更是不屑,“行了,母妃,您當兒臣這個兒子是白當的麼?您吃沒吃、睡沒睡,兒臣一眼便可以看出來,故作好心只會讓兒臣反感。”
他的語氣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他是第一次如此與她說話。
溫繯若也不承認,只狠狠地瞪了嚴蕙芳一眼,“誰讓你胡謅的?平白惹得辰兒誤會本宮!”
嚴蕙芳馬上跪了下來,不出戲地繼續演道,“奴婢知罪!”
這樣的戲碼,龍曦辰早看過百遍了,不耐煩地拂了拂手,示意讓他們都退下。
寒症發作一個時辰內,都是有救的,但也分程度。半個時辰內救治還算及時,半個時辰以上就危險了,且孕中用藥,還帶有一定風險,整整過去一個時辰,還是不見無憂醒來。
溫繯若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親手做了一碗銀耳羹,又親自送來,細聲慰問道,“侯妃可恢復了?且喝一點吧?”
龍曦辰也不好駁了她的好意,遂接了來,當面用銀針驗毒。
好心來送羹,竟然被兒子懷疑了,她豈能忍住?隨即沒了好臉色,質問道,“辰兒,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本宮還會下毒嗎?在你心裡,本宮何時成了卑鄙小人了?”
“是不是卑鄙小人,母妃自己心裡清楚!”龍曦辰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見銀耳羹沒毒,才擱置在一旁。
再怎麼說溫繯若也是官宦小姐,從小便是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
聽罷便揮袖欲去,又被龍曦辰喊住,“對了母妃,兒臣忘了跟你說,等下兒臣便收拾一下,接寶回府!再讓她待下去,恐怕連命都要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