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的話武曌是聽了進去的,不說話只是在心裡琢磨着上官婉兒這話的可行度,可是這般的不說話卻是嚇壞了上官婉兒,“陛下,婉兒,婉兒不是有意插手朝政的,婉兒方纔不過是.......”
武曌伸手打斷了上官婉兒的話,情緒已經平復了她,此刻恢復了往常一貫的語氣道:“你們都起來吧,這事兒本就與你們不相干,都跪着做什麼?”
上官婉兒與小福子對視一眼,站了起來,只是上官婉兒卻還是怕的緊,方纔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就這麼大喇喇的插手了皇儲之事,若是計較起來,她的命可是不夠賠的。
武曌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上官婉兒,出言安慰道:“婉兒說的不無是一個好辦法,既然都想要皇位,那麼不如就都來讓朕看看他們的誠意了吧。”說罷,武曌示意小福子將那奏摺撿起來,硃砂筆血紅血紅的,寫在奏摺上觸目驚心,“儲君唯能者居,唯賢者居,朕之江山,求萬年永固,皆乃朕之族人親疏一般,朕唯能者以命。”
“婉兒來看看,朕這麼說你覺得如何?”武曌寫好後滿意的遞給上官婉兒,血紅色的字,力透紙背,筆鋒乾脆瀟灑,上官婉兒從這樣的字裡看到的是女皇的心胸,那是俾睨天下的胸懷,是那種在高處纔能有的廣闊與博大。
“陛下英明。”
“那你們可還有什麼建議沒有?正如這摺子裡說的一樣,到底是皇儲,茲事體大,朕不得不謹慎,昨兒個和今兒個早上,武三思與武承嗣都已經來了,武承嗣的意圖相當的明顯,便是文英都能感覺到,而李氏這邊,除了這幾個老臣有這個上書,再無旁的任何的表示,依着你們所見,朕應當將皇位給誰朕死後才能繼續永享光榮?”武曌皺着眉問到。
上官婉兒這會子卻是猶豫了,這話該如何說,李氏是名正言順的天子,只是李氏與武曌關係一直算不得好,那幾個兒女,除了太平公主之外,再無人與武曌親厚,若說能讓她世代永享榮耀恐怕很難。可是換言之,武氏的那些人又靠得住麼?武曌與武氏滿門的關係更加的微妙,互相依存卻又互相的仇視,這樣的關係,莫說是武曌本人,便是她這個旁觀者也覺得不靠譜的很。武曌這個問題丟過來,叫她怎麼說?
小福子的立場尷尬,更不好說話了,他雖然一路追隨着武曌,但是他的骨子裡卻始終認爲這個天下應當是李家的江山,若是他說,自然是會說傳位給李氏的子孫更好。若武曌真的有意將皇位傳給李氏子孫,如此他既沒有背叛自己心裡的信仰,沒有背叛高宗皇帝對他的情意,更加沒有背叛他現在的主子武曌,可是這話他若真是說了,武曌難免不會起疑心,難免不會就此而疏遠了自己。但是要讓他說是武氏,小福子着實是不願意的。因此他相比較上官婉兒來說,更加的不好說話了。
小福子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朝着武曌扭捏道:“哎喲,我的皇上,您這不是折煞奴才麼?這歷代冊立儲君的事情都是最讓皇上頭疼的事兒了,奴才這呆頭呆腦的,哪裡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啊,皇上,您就別難爲奴才了。你若是讓奴才,端個茶遞個水兒什麼的奴才都能做,只是這個,皇上您就開開恩,當是賞了奴才的吧,別讓奴才想這個了。”
小福子這麼一說,倒是讓緊繃的氣氛有了一絲鬆懈,武曌嗔怪的看了小福子一眼,笑道:“你個猴兒崽子,每次到這個時候,你就偷奸耍滑的,得了得了,朕也懶得再問你了,去給朕端血燕來吧。”
上官婉兒轉頭看向小福子,小福子一臉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表情頓時讓上官婉兒氣結,這個小福子,難怪能在宮裡頭坐穩這個大內總管呢,還好意思說自己呆頭呆腦,他若是呆頭呆腦這宮裡頭可就沒人敢說自己是聰明的了。這會子他這麼一走,這女皇的壓力就只有她一個人扛着了,這,這叫她怎麼說嘛。
“你們也都下去吧,這裡有婉兒在就可以了。”等到人都走光了,武曌這才重新看向上官婉兒,“如此,這裡沒有其他的人了,你心裡想什麼只管說與朕知道便是了,你從小就跟在朕的身邊了,朕是知道你的,這樣的事情你不會不關心,也不會沒有想法,如今,朕的身邊能用的也就你們幾個了,而你比她們都強,因爲你有學問,所以,朕也信任你,這樣的事情朕也願意聽你說,你只管大膽的說出來,朕赦你無罪。”
上官婉兒咬了咬下脣,她固然知道武曌這是真的想要聽她的意見,可是,事關重大,若是說得好了便無事,若是說岔了,便是此時君無戲言,自己得以脫身,難保日後不會被尋個什麼錯處,這個宮裡頭,從來都不差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何況這是朝廷的大事。
“陛下,非是婉兒不說,而是婉兒不好說,這立儲之事,孔子曾說過,‘選賢與能,講信修睦。’陛下方纔也說了,天下儲君,唯能者居之,故而,婉兒縱然是有私心,卻也還是認爲這儲君必須是能從人羣中脫穎而出的。至於陛下說的,恕臣女無能,實在不知當如何做出選擇,陛下應當是比臣女更加的清楚這其中的關係,所以臣女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哈哈,朕的身邊一個個的都是伶牙俐齒的,說來說去,你可是半點建議都沒有給朕啊。婉兒,越發的能說會道了,真是可惜了,你是個女子,就如同朕可惜太平是一個女子一般的,若是太平爲男子,朕便將皇位給太平,你便做她的皇后,若你是男子,朕便招你做駙馬,這皇位也留給你了。”武曌哈哈大笑,上官婉兒的這段話,進退有度,像極了從前她的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