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厲嘯提劍以待的樣子,彷彿是如臨大敵一般。以如此的態度,面對着低了兩級修爲的叶韻,很顯然他也是知道自己情況的。可是,既然知道自己身有內傷,爲何還要跑來殺自己呢?
叶韻不解的注視着厲嘯,過了半響之後,微微的嘆了口氣:“你身負內傷,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想要找我,還是把傷養好以後再來。”
聽到叶韻的話,厲嘯驀然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甚至連手中的劍,都慢慢的垂了下來。一雙傲然自負的眼睛,此刻已經被驚疑所代替。自己能夠看出叶韻的大概情況,自然是有着自己特殊的辦法。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一個煉體巔峰的修士嗎?自己有內傷的的情況,他一個煉體巔峰修士是怎麼看出來的?
厲嘯望着轉身欲走的叶韻,神色複雜的閃過幾道厲芒,最後仍舊狠狠一咬牙,提劍攔住了叶韻的去路。一雙閃爍着幽芒的眼睛,緊緊的注視着叶韻:“就算我身負內傷,對付你也以足夠。今日,不死你死,就是我亡。我們兩個之間,只能有一個活着回去。”
看着眼中神色決然的厲嘯,叶韻心中閃過絲絲的疑惑。到底是爲什麼,到底是什麼,竟然能夠讓厲嘯不顧傷勢,也要來找自一決生死?即便是自己與樑坤,也沒有如此之大的矛盾。想到樑坤,叶韻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不對,在當初和樑坤交手的時候,樑坤也是一直要置自己於死地。眼前的這個厲嘯,和當時的樑坤,竟然是如此的相像。而他們所聽命的人,就是那個被成爲黑爺的人。黑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讓手下人爲其如此賣命?
叶韻輕輕搖頭,看着厲嘯眼中的決然,輕笑着說道:“爲了別人,丟了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嗎?”
聽到叶韻的話,厲嘯稍稍一愣,但隨即便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了一絲茫然:“值不值得,已經不再重要。當我們決定的那一刻,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們的責任,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指定的任務。人可以死,但任務不能失敗。即便是失敗了,也會有另一個人前來。”
聽着厲嘯的話,叶韻心中便升起一絲寒氣。“死士”一詞瞬間躍於心頭之上,死士是一羣最可怕的人,也是最爲瘋狂的一羣人。每一名死士的培養,都是要消耗巨大的資源的。但是每一個死士,都是能夠發揮大作用的。
看着眼前的厲嘯,叶韻慢慢的沉默了。望着厲嘯的目光,也有了一絲同情。死士雖然可怕,但卻又是一羣最可憐的人。他們的存在,就是爲了毀滅和死亡。
毀滅敵人,或毀滅自己。
敵人死亡,或自己死亡。
也許,自由是他們最期盼的希望,但死纔是他們最幸福的嚮往。也只有死亡,纔會終結他們的毀滅,纔會終止他們的殺戮。
深深的凝望着厲嘯的眼睛,叶韻沉默了許久。最終,叶韻纔在厲嘯期待的目光中,重重
的點下了自己的頭顱。可是,這一次的點頭同意,卻如同有座巍峨的大山,死死的壓在叶韻的心中。
沉重,這是叶韻此刻唯一的感受。無奈,這是叶韻此刻唯一的感慨。
陽劍出鞘,這一次的出鞘,沒有往日的那般華麗。陽劍出鞘,沒有伴隨着元氣的波動,沒有伴隨着熾亮的光芒,更沒有帶着那熾烈的陽火。
劍在手,卻萬般沉重。
劍在手,卻心中無劍。
劍在手,卻孤嘯悲涼。
“君子一劍,我們一劍定勝負。君子一劍,一劍之後不論生死,我們間的一切都一筆勾銷。君子一劍,我們這一劍只比劍。君子一劍,就用這最完美的一劍,爲我們其中一人的人生。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叶韻持劍,與厲嘯相對而立。在叶韻的眼中,透漏着深深的凝重。
凝重,代表着尊重。對厲嘯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好。”一句簡單的回答,卻訴盡了厲嘯滿腔的熱血。君子一劍,身爲死士,能有如此壯烈的死法,也算是死的無憾了。雖然,自己已經抱了死志,但是自己手中的劍,真的要指向這個給了自己足夠尊重的人嗎?
在外人的眼裡,自己是黑巖手下威風凜凜的侍衛。可是他們又何曾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死士。死士,自己在黑巖的手下,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死士。可是,雖是死士,卻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黑巖既能讓人死,也能讓人生不如死。
劍緩緩的擡起,叶韻的目光也隨之擡起。劍身之上,反射着太陽的光芒。光芒亮的有些刺眼。但是在叶韻的眼中,卻只有手中的劍。
叶韻在注視着自己的劍,而厲嘯則在注視着叶韻。此時此刻,在厲嘯的眼中,只有着叶韻那有些瘦弱的身影。厲嘯的眼中並沒有劍,有的只是對叶韻的感激,還有對叶韻那份深深的好奇。手中持劍,眼中無劍。但是,劍卻在心中,而且是那一柄“君子之劍”。
叶韻與厲嘯,久久的凝望對峙。叶韻的眼中,精光忽而閃耀,就彷彿一柄鋒芒畢露的寶劍。而厲嘯的眼中,溫和之意隱隱流轉,就如同一柄藏進劍鞘的無鋒之刃。
日頭,在天空中慢慢的劃過。清晨的溫暖和煦,漸漸變的熱烈如火。熾熱的陽光,烘烤着持劍而立的兩名劍客。兩名劍客,一位鋒銳盡出,一位鋒芒內斂。
在此刻,叶韻不是修士,只是一名鋒芒畢露的劍客。在此刻,厲嘯不是死士,只是一名劍芒暗藏的劍客。他們對劍的領悟,已經達到了另一個層次。他們對劍的領悟,不再只寄託於手中的劍,也不再是他們眼中的劍。
劍在哪裡?
劍,在心中。
君子之間,君子之劍。
一絲笑意,在叶韻的嘴角浮現。眼中鋒銳的劍芒,瞬間內斂與無形之中。一雙如往常一般的晶亮眸子,望向了對峙而立的厲嘯。
一聲大笑
,自厲嘯的口中發出。眼中內斂的劍光,瞬間噴吐向虛空之中。一雙溫和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眸子,道出了說不盡的滄桑。
“恭喜你,在劍的領悟上,有了本質的飛躍。”叶韻含笑,望着已有所領悟的厲嘯。
“你也一樣,你的悟性真夠可怕的,竟然在如此的年紀,就領悟了劍的本質。”厲嘯收斂笑聲,眼含深意的看着叶韻。對於叶韻,厲嘯大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可是,兩人剛剛相識,便是死生對手。
“那麼,君子一劍?”叶韻目光收斂,看着厲嘯的目光,有了絲絲的敬佩。如此豁達,如此看淡生死的人,如果能繼續修煉下去,定然會有一番成就。只可惜,卻已經心存死志。
死嗎?叶韻的嘴角,閃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好,君子一劍!”厲嘯一聲大喝,望着叶韻的目光,彷彿是在看着送自己回家的好友。在厲嘯的眼中,死亡已經同回家畫上了等號。在這個世界上,本已沒有值得厲嘯留戀。但是在這一刻,眼前這個被自己視爲敵人的人,卻成了自己心中的不捨。
“小子,來世,我會來找你,我會來找你做兄弟,做最好的兄弟。”厲嘯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達着自己最真摯的誠意。
看着厲嘯的坦然,聽着厲嘯的話語,叶韻卻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我們這一世做兄弟。下一世,似乎太久了點。你的性格,除了自負了一點。還是蠻對我的脾氣的。”
“哈哈,這一世?這一世不可能了,只恨我們這一世相識太晚。下一世,我們再次相遇,定然會成爲好兄弟。”
“那萬一你又是來找我麻煩的呢?”叶韻聳了聳肩,無奈的瞥了一眼厲嘯。
“哈哈,那就算你倒黴。廢話不說了,看劍吧。”厲嘯話音一落,已然垂下的長劍,便再次提了起來。
鋒芒內斂的劍意,在無形之中卷向叶韻。劍已出,卻看不到劍之出處。內蘊內斂的磅礴劍意,在厲嘯的眼中升騰,卻在厲嘯的外表,看不到絲毫的異樣。厲嘯就那樣站着,手中提着一柄長劍,遙遙的指向了叶韻。磅礴浩然的劍意,在虛無之間斬向了叶韻。
凜冽的劍意,在叶韻的身邊呼嘯。與厲嘯內斂的劍意完全相反,叶韻的鋒銳劍意,彷彿脫繮的野馬,充滿了野性的奔放。道道凌厲的劍意,捲起一陣陣強烈的氣流,將叶韻的衣衫吹的獵獵作響。劍意,隨着叶韻眼中的鋒銳的劍芒,呼嘯着劃過天際,帶着浩然廣大的勁芒,呼嘯卷向厲嘯。
“好。”厲嘯望着叶韻那鋒芒盡出的劍意與劍芒,胸中的那腔熱血瞬間沸騰了開來。臨死前的對劍的領悟與突破,臨死前與叶韻的對劍,已經讓厲嘯充滿了滿足感。這一生所有的經歷,也比不上這一刻的君子對決。
君子之間,君子之劍。
叶韻眼中劍芒鋒銳,手中劍意凜冽。但是臉上的那一絲笑容,卻顯得越發的詭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