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天色已漸漸暗了。
房間少了光亮,凌會看不清楚樑震臉上的表情,但從他如此嚴肅的語氣中,凌會嗅了一絲異樣的味道,閉眼揉了揉眉心,輕聲道:“你說吧,放心,咱們被打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樑震卻不依不饒道:“你必須答應我,聽了之後不許再像上次那樣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否則我寧可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工作上你是不死小強,但一旦觸及到感情,你比小綿羊還要軟弱,你必須做出保證。”
凌會笑了,他沒想到樑震會說出這樣的話,細想一下,也的確如此,迷信的說,雙子座的他就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可以比任何人更堅強,也可以比任何人更軟弱。
他深吸了口氣,調整了數分鐘,才正色道:“好了,我準備好了,我保證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讓大傢伙擔心了。你說吧。”
樑震見準備工作已經足夠充分,抿着嘴艱難地道:“程小潔現在應該結婚了。”
儘管凌會做好足夠的準備,儘管凌會做出了保證,但樑震的這句話卻如一顆重磅的原子彈投入了他心中,瞬間把所有的一切炸得稀巴爛,他的呼吸開始顫抖,身體也在顫抖,他抓住了樑震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爲什麼這麼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樑震嘆氣道:“你來上堯的時候,程小潔就在咱們的房間裡看着你,我當時就問她既然捨不得爲什麼不親自送你。她說……”他的語速極慢,以下是程小潔的原話。
“我不能送他,越送心裡會越捨不得,可能我們就這麼結束會更好,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樑震,你知道麼?明年三月,我就要結婚了,和一個我不愛他,他也未必愛我的男人結婚。……沒錯,是韓霖,可我沒得選擇。記得我回家的那次麼?是我媽媽去世了,韓霖是我媽媽臨終前介紹的,囑咐我要和他……這不僅僅是我媽媽的願望,也關係到我們家裡很多事情,說得難聽點,就是一次聯姻。”
“可是,我不能拒絕,這些年我的任性給她造成了太多的傷害,這一次我想聽她的話,聽媽媽的話。”
……
“就是這樣子了。”樑震講完心裡也很不好受,他清晰地記得在程小潔挽過的窗臺木製裝飾上,有幾道深刻的抓痕。
凌會雙手捂住了臉,使勁地搓揉臉孔:“那,那她爲什麼還和你一起來上堯?”
樑震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按捺不住心中渴望,可能爲了滿足某種心願,我是個笨人猜不出原因。但有一點我知道的,她肯定是爲了你,爲了離開前再見你一面,再和你單獨呆幾天。”
“所以,她走得也這麼幹脆?”凌會呵呵兩聲,“這算什麼?”
樑震打開了燈,房間裡變得一片通明:“不算什麼,所以我們到上堯的第一天,我就想看看程小潔能否當着韓霖的面和你堅定地在一起,但貌似她沒有這麼選擇。所以,凌會,你要知道小潔她的選擇,你不應該去
深圳,不應該去阻礙她的選擇。你要的問題答案已經有了,再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給凌會倒了杯清茶:“作爲好朋友,我當然希望你能和小潔在一起,可從目前的情況看,黃蓓會是更好的選擇。”
在凌會左手邊是喝剩的酒,刺**快,在凌會的右手邊是一杯清茶,溫和解渴,無意中樑震將兩個選擇項具象擺在了他的面前,他看着凌會,看凌會究竟是繼續喝酒還是重新飲茶。
凌會突然笑了笑,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樑震,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走嘍,回家睡覺去嘍。”他不願意再做什麼選擇了,每一次的選擇都是一次拷問,拷問他的本心,拷問他的靈魂,這感覺,太痛苦了……
晚上,凌會躺在辦公室的簡易彈簧牀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是在一月,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奔往深圳,去把程小潔帶回來,可是在兩個月後的今天,在他慢慢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發現即便自己去了深圳也無濟於事,可能只是在婚禮上演出一場鬧劇,鬧劇的結尾是自己的灰頭土臉鼻青臉腫,和程小潔的兩面爲難,雙方得罪。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難道真的就這麼放棄了?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凌會趕緊甩頭把這個想法甩出去,他從來都是個執着的人,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否則也不能在公司裡走到這一步,也不會在大學裡談了三年的千里戀愛。
“叮咚。”手機短信提醒把他從深思中拉回現實,是黃蓓發來的:“在幹嘛?”
短短的三個字,卻讓凌會不知從何回起,他突然想起網絡上的一句話:當我想你的時候,無法直接跟你說,只能先問你:在幹嘛?這是我想你的另一種表達方式。
“發呆。”想了好久,他打了兩個字回過去。
不到半分鐘,黃蓓回回來了:“你不是老管這個叫思考麼?我媽後天就可以出院了,你有時間麼?”
“有的。”
“那你過來哦,到我家一起吃個飯,人多熱鬧一些。”
“好啊。”還是兩個字。
“下個禮拜,我也要回上堯了,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突然有點懷念了。”
“呵呵。”
“拜託,別就兩個字好不?心情又不好了?是不是因爲我耽誤你去深圳了,那我道歉麼。”
“不是,你別多想,就是手放在外面打字有點冷。”凌會撒了個最低劣的慌。
“哇,你這麼早就睡下了啊?早睡早起身體好,你總算明白這個道理了,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好好睡覺,晚安。”
“你也是,晚安。”凌會放下手機,重重嘆了口氣。
很久以後,凌會再翻出這些短信時,他懊惱地扇了自己幾個巴掌,無論是對待客戶還是對待女孩子,態度怎麼可以這麼惡劣?
禮拜二,凌會趕到醫院接黃蓓母親出院,同房的老太太羨慕得眼珠都快凸出來了,她語重心長地對黃
蓓道:“好男人要好好珍惜啊。”羞得黃蓓用最快的速度溜出了病房。
晚上四人在黃蓓家一起吃飯,黃宇高興喝了很多,他摟着凌會的肩膀一個勁地灌凌會,都被凌會不着聲色地拒絕了,飯後他還不忘自己的許諾,送給了凌會一箱中華。
“老爸,你怎麼老是教壞不教好的啊?”黃蓓嘟嘴道,“你自己都快把家裡薰黃了!”
黃宇翻了個白眼:“小丫頭懂什麼?男人抽菸天經地義,不是有句話說來着,哥抽的不是煙,抽的是……那個什麼來着?”
凌會不假思索道:“抽的是寂寞。”被黃蓓狠狠瞪了一眼。
“對,對,寂寞,做男人寂寞啊!”黃宇亂髮感慨,他老婆斜了他一眼:“這麼說,你也寂寞了?想要找點樂子?”嚇得他一個激靈趕緊解釋道:“我的寂寞不是都被我抽掉了麼?再說有老婆在我還寂寞個啥?”
凌會和黃蓓見狀忍不住偷笑。
慶幸的是,黃宇並沒有向凌會提起那茬,凌會才安然地離開了小別墅,黃蓓送他到了門口,突然道:“我送你出小區吧,不然你又得迷路了。”不等凌會推辭,她就大聲跟黃宇打了招呼,黃宇自然無不應允。
凌會咂砸嘴,便聽之任之了。
“這次真的謝謝你了。”靜靜走了一程,黃蓓開口道,“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恐怕我自己就把自己賣了。”
“哎……小事,我最看不慣別人趁人之危了,不就是家裡有兩個臭錢麼?”凌會癟嘴道。
黃蓓捂嘴輕笑:“搞得你是個窮人似的,你不也有張金卡麼?”
凌會尷尬地摸摸腦袋:“那張金卡……算了,說不清楚了,反正我只靠自己的努力賺錢,花自己的錢就兩個字:舒坦!”
黃蓓認可地點點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就到了小區的門口,兩人停了下來,凌會呵呵道:“到這就可以了,我自己去打的去。”
黃蓓咬住嘴脣,突然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深圳?”
凌會一愣,一絲黯然快速閃過,儘量用釋懷的語氣道:“可能……不去了。都過了這麼久,心中的衝動也快消磨乾淨了。”
黃蓓不禁挑起眉頭,臉上的喜色稍瞬即逝,她走上前,拉住凌會的胳膊道:“我再陪你走一段吧,這裡的士很少的,過了那個街口就可以了。”
凌會注視着她的側臉,微微頷首,和她在路燈下繼續磨肩前行。
路上,他察覺到黃蓓比之前話多了一些,某種不能明言的喜悅正在感染着他,讓他也不禁說更多話語。
兩人說說笑笑,經過了一個巷子口,突然巷子裡冒出了四個黑影,從背後悄悄靠近,凌會直覺不對,正要轉身時,後腦傳來了一陣劇痛,險些讓他眩暈過去,而黃蓓的驚呼聲還未出口就戛然而止,兩個黑影緊緊扣住她的肩膀,捂住了她的嘴巴,另外兩個則在凌會的肩關節上巧妙地一捏,肩關節咔嗒一聲應聲脫臼,隨即,四人將他們拉入了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