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即使精神不佳,也不敢有絲毫表現出來,茶案放着的茶盞,繞着杯蓋冒出絲絲熱氣,如同秦書寶的心情。
一大清早被秦虎叫到書房中喝茶,茶未喝,秦虎便自顧自的去練習書法,一摞枯黃的草紙,已經少了小一疊。
手腕有些發酸的秦虎擱下毛筆,拿起手邊的毛巾擦了擦手,有些自嘲的道:“老咯。”
秦書寶神色有些變幻,低頭輕吟道:“嗯!”
秦虎本來呵斥秦書寶幾句,但到嘴邊的語句,一句都說不出口,邁着等長的步子施施然坐下,端起溫熱的茶水,一口飲盡,牛爵牡丹後問道:“知道我爲什麼叫你來嗎?”
“孩兒不知。”
秦書寶的回答,讓秦虎哼了一聲,有些氣憤他的不爭氣。“爲了賜婚的事情。”
擡起頭望向秦虎,秦書寶疑惑的詢問道:“爺爺,難道皇上打算撤婚?”
想到此處,秦書寶搜刮腦海,也沒有找到半點風浪的記憶,更何況君無戲言,金口一開,便是聖旨。不過也不排除趙陀太疼愛女兒的嫌疑。
秦虎狠狠瞪了秦書寶一眼,不爭氣也不能表現這麼明顯啊!聖口一開,便是九五之言,絕無更改的可能,更何況這等公告天下的事。
撤婚?
無稽之談!荒天下之謬!真要撤婚,除非。。。
秦書寶縮了縮脖子,身子向後靠,他不明白秦虎的臉色爲什麼突然黑了下去。
“算了,跟你直說了。明日你去城防衛報道,摸爬滾打幾月,把身子加強些。你與長公主的婚事是在兩年後,我想憑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能夠讓你去當個無權偏將的。”
門當戶對乃傳統觀念,不過面對皇家,這等觀念是否對等呢?
不過從四品的官職,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秦虎見秦書寶臉上露出神往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站起身,一巴掌扇到秦書寶頭上,瞪目喝道:“我說的話,你記住了沒?”
秦書寶如同一隻鵪鶉似的點了點頭,倉促行禮後,快速跑出了書房。
“二牛,多叫幾個人跟着書寶。”
秦書寶一離開書房,秦二牛便同幽靈似的走進了書房,聽到秦虎的話,秦二牛應答一聲,轉身又消失在門口。
菸斗衚衕。
“混蛋,找死啊!敢到這裡騙吃騙喝?也不想想你的腦袋是不是值那些賞銀。”
身穿藏青色袍子的枯瘦漢子用腳踩着一名青色短裝的漢子惡狠狠的罵着,口水四濺,噴了腳下漢子一臉。按說被踩漢子的身型是枯瘦男人的兩倍,想撂翻他,不說輕而易舉,但也絕對不會費多少事。可事實卻讓人跌了一地眼睛。
被踩的漢子整張臉漲得通紅,胸口上的腳,不是他不想挪開,但從院子裡飛出來,肋骨都斷了幾根,那還有力氣反抗。
“猛子,你在幹什麼?”
滿臉怒意的枯瘦漢子聽到這話,整張臉都換了,小步跑到捏着象牙手串的秦書寶身前,有些懼意的解釋道:“這傢伙說腿法一流,但我帶回去讓他教龍象,他卻跟我東扯西扯,鼓譟了一個時辰,最後被嫌煩的龍象給扔了出來。被龍象抓住後,半點反抗都沒有,中看不中用的架子,沒有半點實學。”
秦書寶不喜仗勢欺人,也不喜他人借他的名號去仗勢欺人,這點趙猛還是知道的,若是讓秦書寶認爲他仗勢欺人,那定然少不了一頓責罰。
“龍象打傷的?”秦書寶問了一下,輕輕撓了下頭,擡手隨意道:“給些湯藥費打發了。”
趙猛點了點頭,很厭惡的對地上的漢子吐了口痰,從懷裡不情願的丟出二十兩銀子,警告道:“拿着銀子給我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家少爺仁慈,不跟你們這種人計較,但別把我家少爺的仁慈當軟弱!到時候可就不是這般輕鬆了。”
走向院門的秦書寶無奈的聳了下肩,‘借勢’這一手,趙猛倒是運用的爐火純青。
林玉娘眼睛突然睜大,慌亂的起身,不想撞翻了針線盒,針線灑了一地,林龍象見到地上的針線,嘿嘿的蹲了下去,兩隻手胡亂的攪撥着,讓本來就亂的針線變成了一團亂麻。
“龍象!”
有些氣急的林玉娘大聲喝道,聲音大的讓秦書寶都嚇了一跳,林玉娘整張臉都紅豔起來,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龍象,出去玩。”
被林玉娘嚇到淚眼汪汪的林龍象擡頭看了看林玉娘,林玉娘點頭後才起身,轉頭對着秦書寶露出一個誇張的笑臉,呵呵笑着跑了出去。
“龍象好像和少爺很合得來。”林玉娘不知是找不到話題還是想轉移剛纔的尷尬,侷促的說着。
秦書寶呵呵一笑,正所謂女人心,似海深,他不是風流情聖,不懂這些,也就懶得多想。
“住在這裡有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要是有的話,跟猛子說一聲。”
收拾針線的林玉娘搖了搖頭,儘量控制臉上的溫度,想到某事,纔出聲問道:“少爺是要跟長公主成親了吧?”
秦書寶自嘲一笑,頗有些無奈的說:“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人都沒見過,怎麼知道是不是一個醜八怪呢?”
林玉娘一陣赫然,恐怕天下間也就眼前這位敢如此談論長公主。女子未出閣前,男女雙方不能相見,這等事情本是常態,爲何到他嘴裡卻變成一件憾事呢?
“不說這個了!”秦書寶把手中的象牙手串放到桌上,對林玉娘詢問道:“龍象最近有沒有按照我說的方法去做呢?”
“龍象每天都在做,不過趙大哥找回來的師傅都被龍象氣走了。”林玉娘臉色有些自責。
想起撲街的那人,秦書寶嘴角微微翹起,然後漸漸變成開懷大笑,最後淚水涌出眼眶,不能自己的說:“估計都是被龍象扔出去的吧!”
林玉娘不知該如何接茬,只得在旁站着,有些尷尬的氣氛下,趙猛端着一壺茶上來,林玉娘頓時愧疚不堪。
“沒事的,這不關你的事。”秦書寶體恤的說着,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可是秦書寶越是如此,林玉娘就越發的感覺臉蛋發燙,無臉再見秦書寶。
“少爺,待會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秦書寶捻動手中的珠子,有氣無力的說:“明天我要去城防衛,估摸着也不能這般清閒了。”
趙猛嘿嘿對秦書寶笑着說:“少爺,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城防衛這地方,也就是平民子弟吃苦點而已,有些臉面的富貴公子也就是掛單而已,我有個兄弟就在那裡當差,他何時見過有富貴公子提槍護城?所以說少爺也就是去那裡掛職,等段時間,自然是加官進爵咯。”
聽到趙猛這麼一解釋,秦書寶釋然,一高興把手中的象牙手串丟給趙猛,“給你的。”
趙猛接到手串後,又謙卑的把手串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說:“跟着少爺已經足夠了,這種雅物給我也是一種浪費。”
秦書寶也不矯情,收起手串,又問起這院子養的物件是否安好。
“砰!”
一聲巨響,讓三人同時一驚,秦書寶推開擋在身前的趙猛快步向門外走,趙猛快步跟上,不敢超前,卻又保持可以在第一時間用身體擋災的距離。
院子中,林龍象蹲在地上死死擠壓着石鎖,試圖讓它合攏起來,聽到腳步聲後,心慌的他立馬痛哭起來。
入眼處,碎石滿地,幾塊較大的碎石被堆砌起來,試圖被人拼接回去,而林龍象蹲坐在碎石間蹬腿哭泣,讓人看着心酸不忍。
秦書寶無力的用手覆額,滿口的淒涼,“他媽的,有必要這樣嗎?這可是兩隻石鎖啊!”
林玉娘跪在秦書寶面前,不知該如何言語,龍象砸碎了兩隻石鎖,她這當姐姐的自然要承擔過錯。
“明天給他換成鐵的!這石頭的太脆弱了!”
堅硬如鐵的花崗岩,真的不堪一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