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更何況這說不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汴梁城呢!秦書寶帶着林龍象走上茶樓,一眼便看到靠窗坐着的羅素。
羅素也看到了上樓來的秦書寶,嘴角微微抽動,轉過頭望着窗外,不予理睬。
羅素的舉動,秦書寶看在眼裡,也不做多計較,帶着林龍象走向趙猛安排好的位置,只要某些人不找事,他也不懶得去管。
桌上燃着炭火的火爐把銅壺中的水燒開,趙猛給秦書寶沏上一杯,香氣四溢,坐下片刻,店小二便端着點心糕點上來,笑吟吟的領着趙猛給的打賞退下。
吹開蓋碗中的浮沫,細細啄了一口,甘苦自知,卻返舌生津,放下茶杯,看着林龍象望向桌上點心的傻樣,秦書寶會心一笑,把一疊點心推給林龍象。
林龍象本就是呆傻之人,見到秦書寶給他吃的,立馬跳到凳子上,拿手抓着一塊桂花糕直往口中送,可惜力道太大,離開碗碟便碎成粉塵,桌面上散落了無數。
趙猛面色有些窘迫,也不知是否該把林龍象帶開,若是龍象繼續這種吃法,自然會影響到三爺的興致。
林龍象口中含住桂花糕,舌頭有力的捲動,臉壁上凹凸明顯,看的秦書寶開扇遮笑,卻不惱林龍象這種行爲。
嚥下口中芬芳,林龍象眼睛明顯亮了,趕忙把手指放入手中用力吸吮,待五指乾淨後,又把臉趴到桌面上,伸出舌頭放肆舔舐桌面上那些掉落的粉塵。
趙猛實在是看不過去,也不管秦書寶是否會怪罪他,上前一步扯住林龍象的衣領,強行把他拉離桌面。
一片嘲笑聲響起,趙猛有些暗恨,都怪這不知禮節的東西壞了三爺的名聲。
秦書寶環顧四周,幾乎人人都帶着嘲笑的笑容,不把他放眼裡的人出聲大笑,畏懼官宦之家則閉口偷笑。
嘴角翹起,秦書寶臉上揚起一個絕對不合時景的表情,對暗生怨氣的趙猛說:“人生不過是你笑笑人家,人家笑笑你,何必動氣呢?”
趙猛心中只感覺秦書寶心胸大氣,暗暗貶低了下自己,覺得三爺說的真他媽的是那個理!
好不容易學點東西的趙猛還在體會秦書寶所說,卻看見林龍象抓着一堆碎成末的桂花糕伸向他,看着林龍象那癡傻的樣子,趙猛心中剛下去的闇火又升了起來。
人,有時候就是犯賤!羅素可謂是典型!
“三爺,怎麼養了這麼一個東西?比養條狗都要遜色不少啊!”
秦書寶‘啪’的一聲打開摺扇,羅素這紈絝所說,他怎麼聽都覺得想揍人。“羅素,離我遠點!也讓你的狗離我遠點,我不想聞你嘴裡那臭不可聞的東西,趁我心情還湊合趕緊走,不然讓你下不了臺。”
和羅素坐在一起的兩書生漲紅着臉猛的起身,指着秦書寶喝問道:“你。。你說誰是狗!”
羅素今日本就是出來散心的,只帶了一個隨從,一路散心便遇到兩人,見兩人腹中有些墨水便想買幾篇詩詞,三人一拍即合,便坐上了這茶樓,而羅素帶來的隨從識趣的退開遠坐,而秦書寶所罵之話,這兩人便奮勇的扛了下來。
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秦書寶也不在意是否使用了‘羣嘲’,眼睛望向上方,淡淡說:“誰承認就說誰!”
秦書寶這副目空一切的架勢,更加刺激了兩人,兩人渾身顫抖,就差怒髮衝冠,可偏偏就是不敢上前討要尊嚴。只是‘你’個不停,秦書寶滿是充耳不聞。
“秦書寶,你存心挑起事端嗎?”
秦書寶收起摺扇,用手掏了掏耳朵,悠閒的喝了一口茶,嘆一聲:“好茶!”
“爲了一個傻兒,你值得和我較真嗎?”
“服軟?現在晚了!”
羅素抓起杯子摔到地上,大聲吼道:“混賬!我羅素什麼時候服過軟!秦書寶不要給你一點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
秦書寶不急不鬧,伸入懷中拿出一張紙,輕聲說:“還錢。”
一口氣頓時堵在了羅素心口,他真想按住秦書寶死死扇幾個巴掌,但他卻發作不得。
錢,他有!但是他不敢給!現在正值科舉時期,他可不想讓他爹被皇宮中的那一位惦記。
“容我幾日!”
“靠!沒錢裝什麼大爺!給三爺老老實實當孫子!等哪天錢還清了,再到三爺面前摔杯子!”從溫柔書生變身成地痞混子,折碎了多少人思緒。
“你。。。”羅素指着秦書寶,一口牙都快碎了,千鈞之力被四兩回撥,傷己十二分!
戰火即將點燃的時刻,樓梯間傳來一聲嬌1孃的聲音,硬生生的壓下了火藥味。
“好熱鬧啊!幾位哥哥都在啊!”
聽到這聲音,秦書寶和羅素同時皺了一下眉頭,來人絕對是讓人頭疼的存在。
木質的樓梯隨着來人踐踏,發出的響聲越來越大,好似隨時會斷裂一樣,羅素暗暗吞了一下口水,看向樓梯口的神色不比和秦書寶對陣輕鬆。
在衆人期待下,一名身高八尺的白臉男子終於登上了二樓,略微有些嬰兒肥的臉龐,讓他有幾分討喜。
“哎呀,這破樓啊!真是嚇死人家了!”嬌1孃的聲線從這堂堂八尺男兒口中發出,翹翹的蘭花指,讓人不由生起一層雞皮疙瘩。
秦書寶和羅素虎軀一震,審美感覺還是一致的。
若是這娘娘腔男子讓你暗生一種浪費一副皮囊的感覺,那隨後跟隨而上的三十名家僕,絕對會彌補你心中那點失落的安全感。
茶肆二樓突然涌上來三十人,立刻顯得擁擠起來,坐在二樓的普通茶客見到這陣仗趕忙付錢起身,一些膏粱子弟也罵罵咧咧的起身,不願意沾染這晦氣。
不消片刻,二樓就空出一大片地方,正好安放那三十名家僕,當家的主子則是坐到附近的凳子上,捏着蘭花指對羅素問道:“羅哥,你和三哥是準備幹什麼?要打架嗎?”
不願被連光噁心的羅素直接把皮球踢給秦書寶,道:“連光,你自己問他不就懂了。”
連光,本姓賈,其父只不過是從四品內閣侍讀學士,在這汴梁城中原本輪不到他蹦躂,卻不知他爹怎麼着就找到連海認了乾爹,以致連光連本姓都丟了,跟着連海姓連。
也正是有這層關係,汴梁城中的紈絝都得給連光幾分面子,也讓這爲老爹只有從四品的衙內躋身於一等紈絝行列,隨行必帶三十名家僕護衛左右。
按理說,連光必然是汴梁城中受巴結的對象之一,但是事實卻截然相反,沒一人想與其爲伍。不是因爲連光身上的娘娘腔味道太重,而是他本人太反覆無常,根本沒有半點準信,完全是隨着心意行動,即便是巴結他的人也受不住這種折騰人的反覆。
“羅素這小子欠我錢,他不還還跟我裝大爺,我正教訓他呢!”秦書寶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比小學生還誠實。
連光聽到這說法,不禁揮了揮手,翹翹的蘭花指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都是自家哥哥,何必打打殺殺呢?羅哥也不是沒錢,而三哥你也不缺錢,我看這事就算了吧!”
“連光,你給我一萬兩,我就跟羅素算了。”
“啊!”連光驚恐的捂住嘴,一米八的漢子坐這種小女生的動作,饒是秦書寶底子夠硬也不免腹中一陣翻滾。
“那還是讓羅哥還吧!要是他不還,我給你做個見證。”
對於連光這種反覆的行爲,羅素早已習慣也不在乎他當面說出這種話來,若是計較的話,純粹是跟自己過不去。
少了幾分剛硬質感的手指在臉頰邊劃過,連光又翹起一個蘭花指,兩眼放光的望着兩人,說:“我想到一個辦法,也只有這個辦法能夠化解兩位哥哥的矛盾。”
“什麼辦法?”秦書寶純粹是敷衍,羅素也沒有太上心。
“兩位哥哥賭一把,羅哥勝了,就贏回那一萬兩銀子,要是輸了。。。”連光望着羅素展顏一笑,道:“就多一萬兩銀子唄!反正蝨子多了不怕癢。”
羅素能說什麼呢?什麼都不想說!他現在就想離開這破茶樓,這破地,遠離這兩破人!
“這個提議好啊!”
沒有人附和,連光自顧自的讚揚道,不顧他人感受的用手點在桌面,笑嘻嘻的說:“兩位哥哥就賭一局蟋蟀吧!我好久都沒有看到人鬥蟋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