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遼東已狼煙四起,八旗各個牛錄壯丁抽調一空,只有老弱婦女守衛村堡,明軍攻勢鋪天蓋地而來。東江軍連續圍攻赫圖阿拉和連山關,薩爾滸和界凡等地出現的東江哨騎越來越多,有些哨騎甚至越過薩爾滸進入平原地區。後金放棄了北線,留下一支兩千人的騎兵留守瀋陽,等待東江軍進入平原。後金四面皆敵,連一直平安無事的遼西也出現了威脅。
八月二十日,西平堡舊城外,一隊衣甲鮮明的明軍在已成廢墟的堡城外列陣,對面打出了三個旗號,分別是鑲白旗、正黃、鑲黃,但哨騎回報祖大樂,正黃和鑲黃都是二韃子兵,鑲白旗來的是阿濟格,阿濟格所屬牛錄十五個,這一旗遭遇登州多次重創,這次來西平堡只有七個牛錄左右,人數在六七百人。
如果是以往的時候,碰到七八百的韃子兵,祖大樂就該直接跑路,但現在韃子只有六百真夷,加上兩千上下的二韃子兵,祖大樂有一千遼鎮騎兵,還有兩百多家丁,步軍兩千人,也是看準了韃子不能派出大軍過河來,現在就這點韃子兵,他覺得沒有什麼可怕。
祖大樂往右側看了一眼,那邊有兩名登州的人,是今年纔到遼鎮的所謂聯絡員,祖大壽這次請他們一起出徵,就是讓他們作證,遼鎮確實是去打過三岔河的。
對面韃子兵列陣完畢,中間步兵兩翼騎兵。祖大樂對左右家丁道:“擂鼓,步軍直擊建奴中路,把這些二韃子兵殺個精光。那些登州兵看看,老子遼鎮也能打!”
中軍大鼓轟轟作響,遼鎮步兵往前緩緩移動,前排士兵都有鎧甲或盾牌,後排使用長槍,陣勢也顯得頗爲嚴整。
後金陣線上的漢軍旗這次沒有長矛陣,似乎全部都是火槍兵。祖大樂看到登州的兩個聯絡員不斷交頭接耳,在心中卻頗爲不屑,就這個陣型全部都是火槍。祖大樂自己就看不上火器,那東西時常出些問題,打起來又沒有什麼威力,他的步軍一衝也就開了。
“嗵、嗵”兩聲炮響。後金陣線兩門小炮開始射擊。祖大樂不爲所動,大鼓繼續敲着,遼鎮明軍鼓譟而上,後金陣線上呼號聲四起,火槍密密麻麻的舉起。
“兒郎們,給老子衝啊!”祖大樂大喝一聲,帶着家丁策馬而出。
。。
八月二十二日,蓋州以南的堝兒鋪已經變成一個大兵營。近衛軍兩個營駐紮在此地,距離蓋州四十五里。前方有堝頭鋪的遼南第二旅作爲前鋒,這裡是登州鎮的前線指揮部。
“遼鎮被烏真超哈幹翻了?”陳新拿着手上的戰報揚揚眉頭,看着面前站着的劉破軍和吳堅忠,他手上這封戰報不是從遼鎮傳來,而是登州特勤隊打探到的。
後金兵在牛莊有一次小的調動,過三岔河的時候被附近巡遊的登州快船發現,特勤隊跟蹤去查看而得知。
劉破軍沉聲道:“遼鎮死傷上千人,步軍大部損失。”
陳新放下那戰報,在桌子上拍了兩下,“烏真超哈練了一年,看來有些長進。”
“和我們獲得的情報相差不遠,後金去年遭受我軍全火器編制的步兵打擊後,冬季也編練了三個旗的燧發槍烏真超哈,分別爲正黃、鑲黃和正藍,都是皇太極父子所領。”
陳新點頭笑道:“聽說烏真超哈只練到開春,兩黃旗的倒是練得久些,聽說五六月還在集中訓練。”
劉破軍道:“大人說的是,從此次看來,兩黃旗可能是從草河堡一戰中學了些東西,這兩旗全部用了燧發槍,他們的刺刀產量很少,士兵大部分配發腰刀作爲近戰武器,屬下懷疑那些包衣沒有那個膽量進行肉搏。”
吳堅忠又提醒道:“上次遼東傳來的情報中,有一條十分重要,我們的眼線曾看到漢軍旗將所有火槍兵放在長矛手前面演練齊射。”
陳新不屑的道:“東施效顰,不過皇太極此人學東西倒是挺快的,那紅夷炮沒幾年就學了去,上次情報上說,去年冬天他們既造紅夷炮,也造了一批小銅炮。”
吳堅忠補充道:“他們工匠不足,模仿紅夷炮的天佑助威大將軍威力欠佳,去冬減少了制模的數量,建奴紅夷炮數量合計不足十門,倒是小炮數量增加了不少,但威力不如我登州鎮,重量倒是超過不少。同樣的,燧發槍造了這些年,情報局綜合各種情報來源,估算約五千至六千枝,發火率約六七成,而且空徑管長等等都不一致,烏真超哈和天佑軍中還有不少人用着火繩槍。”
陳新笑道:“不過建奴捱打多了,也學了幾成功夫去,遼鎮雖然也在試製燧發槍和小炮,卻沒有運用的戰術和經驗,紀效新書上面又沒有這內容,遼鎮自然沒有對應的訓練。他們總以爲燧發槍就是打得快,武器不配以合適的戰術,就難以發揮出威力,遼鎮制那點燧發槍只是拿來當做守城利器,這次第一次碰到燧發槍實戰,也敗在情理之中。”
劉破軍信心滿滿的道:“戰報上記錄看,建奴主陣是用的六排線性陣,中陣兩翼有部分三列線陣,進入戰場時使用的六行縱隊,戰場列陣時間約爲我軍三至四倍,列陣後從頭到尾沒有進行過戰場機動,七十步開始三輪齊射後,遼鎮步軍崩潰,建奴騎兵進行追殺,步兵按陣列緩慢推進,射擊後烏真超哈亦有所混亂。屬下分析建奴步兵曾有嚴格的隊列訓練,但戰場機動能力很弱,又缺少實戰經驗,也只是學了個皮毛。”
陳新嘆口氣,“建奴都學了個樣子了,遼鎮敗了這麼多次,怎地還是這副德行,這樣一來,遼西的牽制就去了。”
劉破軍低聲道:“他要是隻到小淩河待機而動,倒是能牽制一批後金兵留在牛莊,但他過於冒進,這一敗肯定逃回錦州去了。”
陳新搖搖頭坐下道:“說說後金軍的動向。”
劉破軍鋪開桌上的簡易地圖,“赫圖阿拉的戰報還在五天之前,東江軍正在圍攻。海州至鞍山驛之間,發現兩黃旗、鑲藍旗、正紅旗、鑲黃旗兵馬旗號,人數超過萬人,烏真超哈五千以上,因其哨馬大增,具體數目無法查探,後金八旗中,只有正白旗的主力沒有出現,另外在牛莊方向發現蒙古左翼主力,後金軍雲集遼陽至海州之間,與我們一樣梯次佈置,他同樣也在等我們先動,所以後金主力不會貿然到蓋州來,但蓋州方向已是後金主力無疑。從數量上判斷,皇太極沒有過於分兵到連山關。”
陳新看着赫圖阿拉那個圓點,他讓尚可喜增援了部分兵力在北線,有一千人穿着登州的軍服,就是用來作爲疑兵,吸引皇太極兵馬支援北線,春季攻勢的時候皇太極分兵戰中線,在不利的地形被登州鎮痛打了一番,這次皇太極似乎沒有上當。
他笑笑道:“看來皇太極不要赫圖阿拉了,但連山關他不能不要,傳令給王碼夫,派出第八營的支援兵力,加強對連山關的攻擊。蓋州駐守的後金軍有何動向?”
“他們排出一支兩百人上下的前鋒,在榆林鋪舊堡駐守,阻擋我方哨騎偵查,其餘人馬仍守在城內,蓋州城外修起兩道土牆,背後以壕溝相連,類似於我們的旅順防線,耀州堡方向運糧的牛車隊不絕。”
陳新摸着下巴,榆林堡是蓋州前衛,春季攻勢被登州軍攻克,其後後金軍又進行了簡單修復,作爲一個前哨點,“牛車隊不絕,皇太極真打算在蓋州決戰?抑或只是引我們先攻蓋州,頓兵堅城。海州、瀋陽和遼陽有沒有修建工事?”
劉破軍指點着地圖道:“海州、遼陽亦在修建,每日都有上萬包衣勞作,皇太極應該也作了在海州決戰的準備,瀋陽的消息斷了,目前不得而知。”
陳新突然失笑道:“別猜了,建奴自然是希望我們去遼陽,蓋州至遼陽二百七十里,沿途只有陸路運送,如果我是皇太極,在蓋州海州修建工事都是虛子,遼陽纔是殺着。他大軍聚集遼陽,即便連山關丟失亦不懼,一旦連山關方向我軍進入平原,皇太極隨時可以發揮騎兵優勢快速支援瀋陽,集中兵力擊潰一股後,一日便可返回遼陽,他的後勤線亦會很短,後金八旗村堡大多分佈在遼中地區,對我們卻是二百七十里的陸路,屆時建奴可以派大股騎兵攻擊我們的糧道。”
劉破軍皺眉道:“那他爲何用牛車運送軍糧至蓋州?各方收到的情報都說,建奴今年可是極度缺糧。”
陳新從容道:“引我大軍攻擊蓋州,蓋州修建了那許多工事,蓋州城中以天佑軍和烏真超哈爲主,這些火器兵用於防守還是頗有威力,可以損耗我大軍的兵力,亦可挫我軍士氣。若是久攻不克,皇太極可以再領兵前來,若是蓋州被我軍攻克,對他也只傷皮毛。”
吳堅忠沉聲道:“那就是說那些糧草可能是假的。”
陳新起身道:“很有可能,不過也不能說死。正好咱們也該動一動了,除了連山關之外,讓朱國斌往北攻擊榆林鋪,騎兵營進駐堝頭鋪,歸屬第二旅指揮,看看建奴有什麼反應。若是他不來,咱們就再拖着,看看誰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