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遼東赫圖阿拉東面的一座大山上,不少建州女真正在滿山的尋找野果。
赫圖阿拉是奴兒哈赤建立的第二個都城,第一個都城叫做費阿拉。赫圖阿拉是奴兒哈赤統一海西、東海女真大部後建立的,於萬曆四十四年在此稱汗,建元天命,建立了奴隸主政權後金。
赫圖阿拉周圍山巒如海山高林密,能耕種的面積很少,旅順之戰後建奴放棄了鎮江,東江鎮恢復點力量後便重新佔據鎮江堡,並往北一路佔據了寬甸六堡,赫圖阿拉變成了前線。此時的赫圖阿拉大多還是當年的建州部,還有部分居住在各處山林上的老寨中,但以老弱爲多,年輕能戰的大多去了遼中定居,獲得了更好的生活條件。
今年以來到處缺糧,赫圖阿拉也不例外,好在他們還有大山可以打獵和採摘果子,雖然裡面危險重重,但也算有一條生路,但東江鎮恢復寬甸六堡之後,就經常過來打游擊。這些島民本來已經奄奄一息,得到登州的支持後又恢復了元氣。
女真人雖然作戰勇猛,但遼民同樣民風彪悍,東江鎮多年來在鎮江至赫圖阿拉一帶長期作戰,對這裡的熟悉不亞於女真人。東江鎮在毛文龍時代就曾經多次圍攻赫圖阿拉,還曾經偷襲攻克薩爾滸城,現在武備和糧餉得到保證,人數也比赫圖阿拉的真夷丁口要多,女真人對付他們感覺越來越吃力,活動範圍被限制得越來越小,這使得赫圖阿拉的女真人少了很多出來打獵採果的機會。
在林中採挖果子和人蔘,是這些女真人最常乾的事情,裡面的一些少年還帶着粗大的滿弓,有人手中已經提着一些兔子和禽類。
突然“嗚”一聲尖銳的鳴叫在山下響起,山上的衆女真人齊齊回頭,山腰又連着發出兩聲鳴鏑。
一名帶頭的老者大喊道:“快下山,下山!”
山上一片忙亂。長輩呼叫小孩的聲音此起彼伏,打獵採果的人爭先恐後的往山下逃去,有些籃子揹簍丟了也沒有人去理會。
衆人在山林中飛奔,他們慣於山地間的生活,雖然其中有不少女子兒童,但這類山林間的奔跑卻不顯得慢。
“東江島寇來了,快回城去!”到了大路上之後。幾名身穿鎧甲的甲兵大聲催促着,衆人往赫圖阿拉老城逃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從山林中加入,在大道上匯成一股逃難的人流。
赫圖阿拉城牆上號角聲聲,周圍各處耕種打獵的人從四面八方往城池逃去,一些人影手執刀槍上到了城牆上。
大部分人逃入城池後。東面的城門立即被關上,這邊還有一些零星的真夷逃來,他們見城門禁閉,只得又往其他方向繞去。
東南面的官道上數十名後金甲兵打馬疾馳,遠處的官道上人潮涌動,其中一面一丈六尺的副總兵紅旗,上書一個大大的“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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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山關。這個名字威風的關隘其實就是一個坐落在河谷中的堡壘,關城守住了遼南通往瀋陽的官道,這條道路是遼南山區最重要的通道,關城西側則是經甜水井站前往遼陽的官道,這兩條道路使得連山關成爲了戰略要地,但關城本身並沒有任何天險可以依靠。
連山關以西是一座海拔九百多米的雄偉大山,這裡便是摩天嶺,在後來的清末聞名天下的摩天嶺。既見證了甲午時聶士成所部的英勇,也見證了日俄戰爭時可笑的中立。
連山關南門上,上脣留着幾根老鼠須的杜度皺着眉頭,杜度是奴爾哈赤長子褚英的兒子,褚英是被努爾哈赤下令絞死的,不過他的兩個兒子都沒有被牽連,杜度初始就被授爲臺及。在老奴的後期還當到了鑲白旗旗主,後來努爾哈赤給把鑲白旗給了豪格,明確兩白旗屬於皇太極父子,杜度就被調去了鑲紅旗。杜度之父褚英和代善是同母兄弟,努爾哈赤按照血緣把杜度調入了紅旗系統,明確紅旗系統屬於代善一系。
杜度本身比較低調,雖然無緣無故丟了旗主位置,卻一直謹慎做事,作爲後金貴族中的中層幹部,避開了高層的鬥爭,皇太極還對他多有拉攏,這次任命他帶本部兵和烏真超哈一部駐守連山關,弟弟尼堪卻被調去了海州。
他所領兵馬爲五個自管牛錄、正白旗五個牛錄,鑲紅旗旗下烏真超哈一千三百人,包衣三千人,紅夷炮三門。這裡在上次春季攻勢後,也動員包衣修了一些壕溝,杜度到來之後連續催促,累死上百包衣之後,建成一個山寨的旅順防線。這片山地裡面不適合後金騎兵機動,皇太極給杜度的命令就是死守連山關,雖然關前有路往西去遼陽,但只要連山關不下,明軍不可能真正威脅遼陽。
連山關南牆上視野廣闊,能看到南面很遠的地方,遠處一些模糊的小點在蠕動,不仔細觀察看不出來,但久經沙場的杜度卻很清楚,那是行軍的明國軍隊前鋒。
哨騎早已帶來明軍的動向,從七月開始,通遠堡、鳳凰城、草河堡等地便陸續出現了大批明軍,往來運送糧草的船隻充斥河道,明軍小股人馬順着官道往前推進,與後金軍哨騎在草河口至連山關一線反覆交鋒。
給杜度最大的感覺,就是東江鎮的戰力有明顯提升,這些遼兵以前只有血勇,現在卻有了一定的戰技,裝備也遠遠好過從前,後金兵對付他們不再那麼輕鬆。
瀋陽不斷有塘馬帶來皇太極的命令,並告訴杜度整個遼東的明軍都在增加,杜度一邊加快佈置,一邊加強了對通遠堡方向的偵查。昨日巴牙喇哨兵在草河口至分水嶺之間發現了大批明軍,屬於廣鹿島毛承祿所部,並有少量登州兵支援,前鋒人數約六百人。
杜度得到消息之後,知道明軍的攻勢終於到來了。上次春季攻勢中,杜度跟隨嶽託駐守連山關,領教了河谷地形中登州火器陣的優勢,這次鎮佔據了鳳凰城和通遠堡,取得了重要的戰役集結點和前沿支撐點,不再是輕兵襲遠,這次必定會比上次攻擊更加猛烈。
杜度轉頭對身後的甲喇章京道:“帶三百甲兵和一百白甲兵出戰,打退明狗的前鋒。”
那甲喇章京應聲而去,腳下的城門打開,甲兵列隊而出,越過關城前的壕溝陣地,沿着官道往南迎擊。
號角聲聲響起,杜度長長嘆口氣,他對於即將到來的戰事沒有信心,但也沒有退路,前方一陣鼓響,杜度輕聲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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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八月,隨着登州鎮大軍的陸續調往蓋州前線,遼東戰雲密佈。後金兵也察覺到了前線兵力的變化,雙方不斷進行偵查與反偵查。八月十日,北線的東江鎮率先開始攻擊,登州鎮的秋季攻勢正式展開。
北線處於茫茫大山之中,戰事圍繞赫圖阿拉進行。赫圖阿拉是建州部的老巢,建奴攻佔遼中之後,這裡的人口便比較稀少,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
東江鎮從建鎮開始,便不斷在這個方向攻擊建奴,上次春季攻勢攻打未下,這次投入了更多兵力。獐子島在八月初發生了兵變,尚可義控制了局勢,協助尚可義的有尚可喜所部伍佰餘戰兵,駐紮鳳凰城的即墨千總部也派出伍佰戰兵在獐子島對面的海岸待命。
有了這兩股外力的支援,尚可義快速控制了獐子島,將黃龍及其近百人的心腹和家丁軟禁後送往旅順,然後宣佈接管獐子島軍隊。
獐子島的人馬主力還是遼民,因爲那黃龍與登州關係不佳,獐子島的生活條件比起其他各島都差,加上黃龍貪腐的作風絲毫不改,所以普通島兵對他並無留戀。
兵變時有大部分島兵已經上岸,準備發動秋季攻勢,所以尚可義受到的阻力很少,他控制黃龍後便立即登岸,前往寬甸附近的集結地接手軍隊。
一個登州船隊隨即送來一批糧餉和武備,尚可義原本在島上就有些威信,現在背後有雄踞遼南的登州鎮,糧餉和武備一分之後,普通島兵歡呼雀躍,基層軍官紛紛投靠了尚可義,跟尚可義所部一樣,這次登州鎮還派出了一隊教官,指導獐子島兵馬作戰。
距離獐子島不遠的皮島很快得到了消息,沈世魁也是剛回去不久,他當然不會相信是意外兵變,必定是尚可義在南城隍島的時候接受了陳新的指令,由尚可喜和即墨千總部提供支援,尚可義發動兵變,速度可謂非常之快。
沈世魁被嚇得不輕,原來黃龍是東江鎮裡面的落後分子,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是與登州關係最疏遠的一路,趕緊又派人去了一趟寬甸,擺出更積極的姿態,表示願意把駐守在鎮江堡的人馬投入北線攻擊,助尚可義一臂之力。
連山關和赫圖阿拉拉開戰役了序幕,但岫巖和蓋州方向的登州鎮依然安靜,遼東山雨欲來,蓋州、海州的後金軍嚴陣以待,同時後金也開始了最後的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