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邊最便利的位置被六十六叔和黎昭佔了,白朮就在六十六叔身後站着,深深地看着我,滿臉歉意:“心肝,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那兒的。”
這貨豈止是不該讓我一個人在那兒啊!他壓根不該帶我去青山啊!這一場無妄之災遭的,真他孃的日了狗了!
六十六叔頭也沒回,冷聲道:“白夫子數日未眠,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好。”
“六十六郎,我……對不起!”白朮霍然擡頭,眼光還沒接觸到我的目光,就再次低下頭去,顯得很喪氣,“心肝,你好好休息,我……我走了。”
白朮耷拉着腦袋,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吧唧的,我瞧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裡突然有點堵,揚聲喚道:“夫子,我……我沒事了,你不必太過自責。”
初見時白朮一身青衫,神采奕奕,可現在卻灰頭土臉,鬍子拉碴,幾縷鬢髮都從束髮玉冠中脫垂出來了,既狼狽又憔悴,與那時仙姿卓然的白美人簡直判若兩人。
白朮回頭看我一眼,默了默,轉身出門了。
屋子裡就剩下六十六叔、黎昭和付恆,我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的方向一個勁兒地看,六十六叔奇怪地問道:“心肝,你看什麼呢?”
“蓉姐姐怎麼沒來看我?”我撇着嘴,一臉失望地看着付恆,“恆哥哥,蓉姐姐知道我差點死掉嗎?”
付恆搖頭,嘆道:“蓉兒膽子小,我怕嚇壞她,沒敢跟她說,昨兒個她還纏着我問,怎麼你沒去找她玩呢。”
我心裡一喜,付蓉想見我是假,想見六十六叔纔是真,可我既不能將六十六叔帶到付家去,又不好三天兩頭約付蓉出去溜達,想來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請付蓉來做客了。
“我也好想蓉姐姐啊!可是我生病了,太爺爺一定不准我出門。”我擺出一張苦惱臉,哀怨地看着付恆,“恆哥哥,你說怎麼辦?”
付恆順口回道:“那……我明日帶蓉兒來陪你解悶,成麼?”
要的就是這句話!
我頓時樂了,眉開眼笑地說:“好啊!好啊!還是恆哥哥善解人意!”
付恆臉一紅,微微垂了頭,眼睛卻一刻不停地盯着我轉。
我心下一動,付恆這小眼神,滿滿的都是愛啊!神思一飄,不禁想遠了。
付恆容貌那麼俊秀,武功那麼高強,家世那麼優渥,性格那麼溫柔……
艾瑪,好害羞啊!
“心肝,你發什麼神經呢?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黎昭狠狠一個爆慄砸在我腦門子上,砸得我眼前一花,差點又暈過去。
我剛想回敬黎昭一拳,一想到他去求了聖藥來救我,揮出去的拳頭又收了回來,乾笑道:“那個……呵呵……那啥……你們都散了吧,我還有事,慢走不送啊!”
黎昭小嘴一撇,白眼一翻:“切!你能有什麼事?”
……
我懶得搭理他,朝六十六叔使了個眼色,六十六叔站起身,禮貌地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黎昭是六十六叔的腦殘粉,二話不說跟着出去了。
付恆落後一步,等到他倆都轉過身之後,悄悄地拉住我的手,放在掌心裡捏了捏,柔聲道:“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帶蓉兒來陪你,你放心,不論如何,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付恆懂我!
我那個心花啊,都快燦爛成花海了!
等到他們都走了,我才蹦躂到牀後頭,解決了內部需求之後,整個人頓時舒爽多了。
剛從帳幔後頭走出來,我正舒服地眯着眼睛揉肚子,就見珠簾下立着一個人,背對着我,一身天青色長衫,背影孤寂而冷清。
“白夫子?你怎麼來了?”我趿拉着鞋子,走到外間桌邊,倒了兩杯茶,“請坐。”
白朮走到我邊上,卻沒坐下,擡起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歉然道:“對不起,害你受了這樣大的罪,我真是罪該萬死!”
我笑笑,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夫子定然是迷路了,也不知經歷了怎樣的千難萬險才活着下
山,又不是故意將我扔在山上的,沒什麼好罪該萬死的。”
“心肝,你……”白朮臉色一變,語聲惶然,“你不肯原諒我麼?”
我無奈地看着他:“我沒怨夫子,真的。”
“當真?”白朮一臉不可置信,“你何時變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這話說得!好像我多蠻不講理自私可惡似的!
我皺眉,不悅道:“呵呵。”
白朮微微疑惑:“嗯?”
“聊天止於呵呵。”我聳聳肩,兩手一攤,“夫子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白朮卻站着不肯動,我看着他,以目光示意他有話就說,他拉開凳子,在我對面坐下,端起茶杯一口悶了,這才謹慎地問:“心肝,那天在山上……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端起茶杯,湊到脣邊,一邊小口小口地抿,一邊琢磨白朮問這話的用意。
我雖然不知道回來時的情景,但大約也能猜得出,不外乎家裡人找來了,或者阮郎歸找到路,帶我回來了。
白朮問這話,十有八九並不是當真想知道那些迷路啊中毒啊夜雨之類的事情,他關心的,很可能只有一樣……付蓉。
他想知道,在跟阮渣渣同生共死之後,我倆關於付蓉的問題有沒有達成什麼協議。
雖然白朮說過,他不是爲了付蓉而來,可他給我出了個餿主意,讓黎昭向付蓉求親,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他挖的坑,讓我們鬥個你死我活,他好從中漁翁得利。
腦子裡亂紛紛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揣測究竟有幾分靠譜,想了想,還是決定一筆帶過,於是淡淡地說:“你走之後,我又餓又渴,就去找你,不下心迷了路,夜裡下了一場雨,我發燒了,不省人事,醒來之後就在牀上躺着了。”
“你沒有見到阮夫子?”白朮皺眉,一臉不信,“你是阮夫子揹回來的,怎麼可能沒見到他呢?”
果然!他又是開門見山,又是旁敲側擊的,根本就是爲了打探我跟阮渣渣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