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暗罵自己蠢,明知道黎昭如今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二傻子了,居然還敢跟他耍橫,那不是找死麼!
可我是真不想去,阮郎歸提醒過,讓我遠離權力中心,黎昭要錢我可以給,要多少都行,反正辛家不缺錢,可他要我去賑災,去修築堤壩,去陪着他與貪官污吏作鬥爭,去觸動各方勢力,我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我想了想,試探道:“那不是一個月還沒到嗎?你怎麼就知道我輸了?”
黎昭冷笑,一臉篤定:“除非你把阮渣渣另一隻腳也廢了,才能與我打成平手,要想贏我,大約就只能殺了他了。”
我以爲阮郎歸是黎昭的表哥,廢阮郎歸一隻腳,黎昭多少會有些迴避,可我萬萬沒想到,黎昭居然親口說出來了,還是用那種不屑一顧的語氣。
我默了默,強壯着膽氣,梗着脖子道:“就算我輸了又怎樣?我賴賬不行啊!”
“不行!”黎昭勾脣,皮笑肉不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乖乖地跟我去,要麼我綁你去!”
……
所以說,是禍逃不掉?
我咂了咂嘴,慢吞吞地說:“沒商量?”
“有商量呀!”黎昭嘻嘻一笑,將一張大臉湊了過來,“比如你可以自由選擇是要騎馬,還是要坐轎,是要吃好的喝好的,還是要與民同樂與民同苦,這些都依你。”
……
我現在只想宰了黎昭,這一點可以商量嗎?
定下了後日啓程,黎昭就放我回去了,照例是一乘小轎將我擡到房門外。我換了衣衫,立即去找了太爺爺,說明黎江水患的事情,請他撥款出來。
朝廷一有事就問黎家要錢,這一點已成慣例,太爺爺也沒說什麼,痛痛快快地下令先調集一百萬兩銀子、二十萬石大米送往災區。
我沒敢跟太爺爺說黎昭要我與他一同去災區的事情,只悄悄找了六十六叔,跟他說明了。
六十六
叔這人,說好聽點,忠厚老實,心思單純,爲人直爽,說難聽點,就是個榆木腦袋,凡事懶得動心思,我說要跟黎昭一起去災區,他居然啥話沒問,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得保護你。”
也好,他不問,我就不必費心扯謊安撫他了。
梳洗罷,去看了阮郎歸,他今日的精神好多了,已經能靠着牀頭坐起來了。
他的腳踝骨頭全斷了,李太醫說過,拼盡一身醫術,只能爲他續接筋骨,保證他走起路來與常人無異,但是這隻腳由於筋骨受損嚴重,用不上什麼力了,一旦與人動手打架,性命相拼,這隻腳會成爲他的致命弱點。
“我要去滄州給爺爺祝壽了,等我回來,你的腳大概就能走路了。”我倒了一杯水遞給阮郎歸,“我不在家,你肯定很開心,因爲沒人惹你嫌了。”
雖則阮郎歸的腳傷本質上與我無關,可畢竟我也曾參與了坑害他,先前又一直與他作對,愧疚感還是有些的。
“等你傷好了,就離開辛家吧!反正你來是爲了蓉姐姐,如今蓉姐姐是萬萬不可能嫁給你的,你再留在辛家,也沒什麼意思了。”我嘆口氣,有些無奈,“要是你沒有來過,那該多好啊!”
如果阮郎歸沒有來過,他不會受傷,我也不會認識到黎昭的本質,雖則盲目,可畢竟心裡沒那麼重的負擔。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躲得了麼?”阮郎歸輕嗤一聲,“其實我知道,對我懷有惡意最深的人,絕不是你。”
我又是一驚,阮郎歸好生通透!我原本以爲他是一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囂張得沒人樣的紈絝少爺,沒想到他心裡什麼都明白!
“這世道,真正的惡人永遠不會將惡意掛在臉上,心肝,你雖處處與我作對,可你心地不壞,再怎麼報復,也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打一頓,下個巴豆什麼的,過幾天就沒事了。”阮郎歸淡淡地看我一眼,“你記住,那些將討厭寫在臉上的,往往是好人,真正的惡
人,都是笑裡藏刀,在你不經意間捅刀子的,而且每一刀都能紮在你最致命的地方!”
阮郎歸的話令我的心頓時揪緊了,空氣裡瀰漫着一種沉重而血腥的味道,彷彿一場暴風雨正在悄悄接近。
接下來阮郎歸又說了很多話,很有哲理的樣子,我能聽懂,卻拒絕去想裡面的深層含義。
辭別了阮郎歸,我就回房休息了,可阮郎歸的話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我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在屋子裡待着,尤其覺得憋悶,就想出去散散心。可天空暗沉沉的,到處都是低飛的蜻蜓小蟲,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付恆重傷未愈,去不了災區,黎昭身邊的人就那麼一個我比較喜歡的,真是可惜了,我已經可以想見未來的日子會有多麼無聊。
雨下了半天一夜,天將亮未亮的時候總算收住了。明天就要出發去災區,這一去,一年半載的難回來,我得去向付家兄妹道別。
和六十六叔一道去付家的時候,付仲道已經去上朝了,付夫人回了孃家,我倆正好溜到內院。
付蓉正在陪付恆說話解悶,見到我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紅着臉兒打了招呼,就羞答答地垂着頭,不時拿眼角偷瞟六十六叔。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打趣道:“哎呀!常言道,暗送秋波,暗送秋波,怎麼這七月天就開始送起來秋波了?這要是送完了,等到入了秋,可拿什麼送好呢?”
付蓉立即將腦袋深深地埋在胸口,不敢再與六十六叔眉目傳情了,六十六叔惱怒地瞪我一眼,低斥道:“心肝!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聳聳肩,無所謂地笑道:“喲!六十六叔惱了呢!怎麼着?我就是胡說八道了,你能奈我何?”
六十六叔氣得不輕,一把拉起付蓉,溫聲道:“咱們走,不理那臭丫頭!”
付蓉微微一掙,六十六叔的手跟鐵箍子似的,她哪兒能掙得開?索性就着六十六叔的手站起來,倆人一溜小跑,沒影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