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目光一凜,摸摸春丫頭的腦袋,“你再不回去吃飯,飯就冷了。”春丫頭才慌亂的離開了寒城的懷抱,急急跑回了屋子。寒卿起身整理好衣袍,看了一眼對面的內室,把何莫溪叫進來,“莫溪,你進去。”把腰帶繫好,款款而出。
何莫溪進了內室放下層層的輕紗,看到軟榻上睡着的女子,她輕聲走過去幫她蓋好毯子。那女子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雙眼緊閉,有着無盡的寧靜。何莫溪聽見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拿過茶杯坐過來。
院子外,寒城領着孤冷公子和身後的男子,準備進房間。
孤冷公子擺手擋住寒城說道:“就不用了,我們只是晚上住在這裡,今日無事過來早。”目光銳利的掃過寒城的不自然的右胳膊,“原來是胳膊受傷了,你真是越來越讓人猜不透心思了。”那語氣中含着濃濃的諷刺意味。
白茫茫的大雪中,一黑一白佇立着,那渾身散發的氣息亦是完全不同,寒城左手放到背後,微仰着頭,淡然一笑:“不過是在盡心照顧一個愛玩鬧的妹妹,有何猜不透的,當初我也一樣這樣拼了命保護你的周全。”那清冷的白色彷彿就要融於大雪之中,無法觸摸。
孤冷公子一身深黑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依舊是黑色墨玉腰帶,上掛着翡翠玲瓏腰佩,氣質冷然,雙手背在腰後。似乎過了許久他才輕啓薄脣:“你做的一切我會感激,但是你也不可能不是故意而爲之。我也要提醒你,我不需要一個連感情都控制不了的人當對手。”他說這些話時目光落在那窗臺上放在花瓶裡的梅花。
寒城琢磨着他前一句話,寒亦是始終對他有些誤會,“放心,我只是覺得丫頭像我那個唯一的妹妹,她或許就是暖蓉生命的延續,所以我想盡自己所能保護她,不然看到同樣的場景,看到同樣的生命離去,我會連自己的心都冰凍起來。”暖暖短暫的生命卻給他一生忘不掉的快樂,他作爲哥哥不會放棄爲暖暖報仇,眼底閃過一絲堅決的狠絕。
孤冷公子迅速抓住那清眸裡的依舊存在的感情,冷笑自嘲:“我早就丟了那顆沒有意義的心。”擺手,自己進了南面的房間,跟着的男子站在門口仿若一個石雕,一動不動。
屋子裡的何莫溪見院子裡只剩下公子一人,就拿出披風急步而出上前給公子披上,寒城自顧自的笑笑:“每個人的心都不一樣,註定了我們活着的痛苦。”回到屋子後收起漠然,眉宇間泛出淡淡的輕柔,進了內室,“她怎麼樣?”
何莫溪搖搖頭,“自喝了藥就沒有醒過來。”
“比上一次多了多長時間?”拿出女子的瘦弱的手腕,手指探了上去,濃眉緊擰着。
“一個時辰。以往這個時辰她就回到後院了。”
“再讓魯婆熬一碗要來,這次你來送。記住儘量不要讓寒卿看見,他一下子就能聞見其中的不同來。”摸摸女子光潔的額頭,觸手冰冷,寒城有些擔心的凝望着窗臺外花瓶裡插着的梅花,想起剛纔寒卿說過的話,當初他失蹤後的事情需要弄清楚。於是出了內室,喚來冷遲吩咐了下去。
長長的午睡過後,春丫頭摸摸自己的肚子一溜煙鑽出房去,向茅房匆匆跑去,雪地上留下可愛的腳印,等着她舒服的擦擦額角的汗向回走時,發現南房門外站着一人,那人似乎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於是她好奇的挺直腰板上了石階。
那男子霍然拔出長劍一擋:“站住。”
春丫頭纔想起那個風高月黑的晚上同樣的場景,瞄着那亮閃閃的長劍,她傻笑着後退了一步,不等男子反應,拾起身下的雪一捏朝着男子扔了過去,雪球狠狠的砸在那男子臉上,砰然而碎,滿臉的狼狽。
“哈哈……讓你再嚇我,石頭男。”她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
男子濃眉一緊,抹去臉上的雪漬,長劍一伸向她襲來,春丫頭連忙躲到柱子後面又隨手抓過一把雪扔了上去,這次長劍一揮雪球碎落在地上,她眼眸一瞪,撇撇嘴,不服氣的再抓過一把雪捏的緊實些,小胳膊揮舞了半天一甩,雪球透過劍氣砸在了男子身上。
“喂,把那劍收回去,我們扔雪球玩多好啊。”她又是玩心大起,擼起衣袖,揮着手,男子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右手腕一翻,長劍再次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擊出,春丫頭忙提起裙子就跑,一邊跑着一邊拿着雪球扔他,“你跑慢點……我扔不到,石頭男,喂,你不要生氣麼。”她只能憑藉着柱子勉強擋着。
兩個身影不一會就在院子裡鬧騰了起來,一追一趕,不知道的只以爲是在玩雪球呢,只有春丫頭知道自己玩的有多累,看着那長劍她就一身冷汗,可是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和她“玩”的人。
正在南屋裡休息的孤冷公子倏地睜開黑眸,聽見外面的歡快的抱怨聲,側臉緊繃着起身大步走去打開門,不想一個雪球直直朝着他飛來,春丫頭捂着嘴圓目瞪着,那名黑衣男子握着劍柄的手一緊,亦是睜大眼眸看着。
孤冷公子長手一伸用黑袖輕鬆的擋住了雪球的去向,語氣冰冷:“她胡鬧你也跟着胡鬧。”
“主子,這丫頭一直那雪球砸我,我不能任她一直砸吧。”
“那你也拿着雪球砸我啊,我們互相砸着玩多好啊,你非要拿個破劍。”春丫頭雙手環胸,小臉因爲剛纔跑得通紅,收到孤冷公子凌厲的眼神,她縮了縮腦袋,“不跟你們玩了。”說着拍下身上的雪花跑進了公子的房間。
孤冷公子黑眸一閃,“進來。”男子收回劍跟着進了屋子,順手關上房門,寒卿甩袖而坐,皺着眉頭看了看身上的雪漬,“半個時辰前是誰端着藥進了寒城房間。”
“何姑娘。”
“給你一日時間查出後院住着的人的身份。”目光落到單風肩膀,“她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她要玩你就跟着她玩,不要傷着她。”
單風立即露出難爲情,有些手足無措,“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主子何不叫單雨跟她玩。”感覺到那束冷光,他只好勉強答應了,“嗯。”
“下去。”單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傳來對面房間裡的歡笑,寒卿冷笑一身眼底閃過一絲陰暗,感覺周圍越發的寒冷,回身坐到書桌後提起筆揮灑着寫着信。
對面的房間裡,異常溫暖。寒城和何莫溪都看着春丫頭眉飛色舞的說着剛纔的的事,兩人掩飾不住笑意喝着茶,春丫頭終於說完了累的坐過來抱住何莫溪的胳膊,“莫溪姐姐,你要一直這樣笑纔好看,不要跟寒城哥哥一樣老是冷着臉,都成小老頭了。”
“你這鬼丫頭,不許這麼說公子。最近是不是偷懶沒有練字,你看你剛纔寫的又和當初纔來的時候一樣了。”
春丫頭扭着身子,嗔怨道:“沒心情,字就寫不好。”
何莫溪好笑的戳戳她的腦袋:“盡找理由。每次見你都嬉皮笑臉的,這叫沒心情,從明日開始,每天寫三十頁給我送去,哪天不夠就罰一日不準吃飯,什麼時候字練得好看了,就減爲每日十頁。”
“啊,寫好看了,還要寫啊。”扳着手指,求救的看向寒城。
寒城裝作沒有看到,側身躺在榻上翻着書,神情極爲專注,被無視的丫頭不情不願的走過來搖搖寒城的胳膊,寒城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就按莫溪說的做,以後每日來我房間寫字,我親自看着你。”
話剛落,春丫頭收回手,苦着臉指着兩人,“你們……你們都是壞人。”隨手拿過一個珍珠糕塞進嘴裡,負氣而去。出了門看到對面站着的石頭男,狠狠的跺了一下腳回了自己屋子。
當用晚飯時,何莫溪叫上丫頭一起進了公子房間,房間內寒城已經坐好,旁邊還有孤冷公子,寒城見她們進來,清冷的語氣泛泛傳來,“落座吧。”春丫頭看了一下孤冷公子旁邊的位置,挪着步子走到了寒城身旁坐下,寒城見莫溪還站着,就出聲讓她坐下,“別太拘束,坐下。”
何莫溪剛坐下,春丫頭就拿起筷子朝着最遠的那盤清蒸魚探去,何莫溪見兩位公子都沒坑聲,她也抿着嘴。春丫頭沉浸在自己夾了塊大大的魚肉中,想着一口肯定吃不下,準備坐回去。擡眸對上寒卿幽冷的目光,她身子一歪,“撲通”整個人坐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丫頭……沒事吧?”何莫溪忍着笑把她扶起來。
春丫頭揉揉屁股,暗歎自己最近老是摔屁股,怒目而視,她頓時煩躁起來,一咬牙夾起剛纔掉在桌上的魚肉扔進了寒亦身前的那碗米飯裡,使壞的作個鬼臉,喘着粗氣把臉別過一邊,身後的單風“唰”的拔出劍來,不過迅速被寒亦手擋了回去。各人各懷心思,各人各種表情,只有那香嫩的被嫌棄的魚肉被周圍的氣氛弄的硬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