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配上零星幾點,倒顯得格外的淒涼。夜已深,整個皇宮除了巡夜的侍衛外,其餘人都已經陷入了沉睡,可是陶然殿依舊燈火通明,濃烈清醇的酒香從殿內飄飄揚揚地撒出,就連明月當空,也因爲這清香撲鼻的酒香而微醉,羞怯地躲到了雲層中去。
陶然殿守夜的侍衛恪盡職守的守在殿外,外面一片風平浪靜,裡面卻是一片狼藉。
空蕩蕩的酒罈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桌子上也同樣是擺滿了未開封的酒罈。明黃衣袍的男子斜倚在小桌上,目光迷離不清,兩頰因爲酒醉的緣故已經變得潮紅,腦海中仍保留着一絲清醒的意識,卻仍是不住地往口中猛灌着酒。
南宮浩然負手而立於殿中,視線緊緊地落在醉酒男子的身上靜默不語,六子站於南宮浩然身側,望着滿殿狼藉,和男子的消沉和悶悶不樂,心中涌出一陣擔心,“王爺,這……”
南宮浩然擡手打斷他的話,擡歩走到醉酒男子面前,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
一個時辰之前,南宮亦辰悶悶不樂的來到這裡,什麼話也不說,只命令六子奉上幾罈好酒,便一個人坐在那裡獨自喝着悶酒,也不說原因,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南宮浩然在想,能讓他皇兄消沉成這副模樣的,除了那位不同於尋常人的辰妃娘娘,還會有誰呢?
“皇兄,皇兄,”南宮浩然輕拍着南宮亦辰的肩膀,想將他喚醒,“天色不早了,辰妃娘娘說不定還在等你,你該回去了。”
南宮浩然故意說出傾城,他並沒有把握能夠喚醒南宮亦辰的意識,可是傾城卻不一樣,她可是南宮亦辰心尖兒上最在乎的人。果然,一聽到“辰妃娘娘”四個字,南宮亦辰逐漸清醒了一些,緩緩地擡起了頭。
見狀,南宮浩然趁熱打鐵的說道:“現在子時已過,你該回去仙樂宮了,不然辰妃娘娘會擔心你的。”
“不要。”南宮亦辰一把打掉南宮浩然拍着自己肩膀的手,因爲醉酒的緣故,南宮亦辰說話也尚有些迷迷糊糊的,“朕不去仙樂宮,朕今晚不去仙樂宮。”
南宮亦辰支撐着起來,可是還未坐起便已經再次癱坐在了地上,南宮浩然無奈,揮手示意六子退下,自己便走至南宮亦辰身旁陪他坐下。
“皇兄,你和傾城到底怎麼了?你們吵架了?”不明白情況的南宮浩然,也只能夠想到是因爲傾城,南宮亦辰纔會像現在這般悶悶不樂,除了她,他還真想不出還有第二人。
南宮亦辰冷哼一聲,抱起面前的酒罈猛灌了一口,南宮浩然也沒攔着他,任由他喝着。一大口酒水下肚,南宮亦辰喝足了方纔道:“你知道嗎?傾城竟然騙了我。”
“哦。”南宮浩然不爲所動,從盤中撿了一顆花生放進嘴裡,“你不也騙過她嗎?”
“我……”南宮亦辰一時啞然,的確,他是欺騙過傾城,就拿上一次來說,他花言巧語誘騙傾城懷上孩子,其實是他自己想要孩子了,卻拿於太后做了擋箭牌,雖然那次也算得上是一次欺騙,可是他也是爲了傾城好啊,沒有孩子,她和於太后之間的隔閡又將如何化解?
見南宮亦辰吃了一個啞巴虧,南宮浩然輕笑一聲,道:“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嘛,夫妻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還不是牀頭吵架牀尾和嗎?你還因爲這件小事來我這裡酗酒,要是被瑾兒知道了,她明天又得怪我這個八哥不攔着你了。”
“小事?”南宮亦辰不服氣了,起身憤怒直視南宮浩然,“你知道她瞞着我什麼嗎?”
“什麼?” ☢Tтkǎ n☢c ○
“我和汪直(汪公公)路經御花園的時候,我親眼看到,看到她和……和蕭宇風在一起,蕭宇風似乎還要送她什麼東西,可是我問傾城,她卻否認見過蕭宇風,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南宮亦辰怒氣一上來,憋了一晚上的話總算是一口氣說了出來,久久還不能夠恢復平靜。
南宮浩然只以爲是兩夫妻之間鬧了一點兒小矛盾,所以南宮亦辰心裡憋了氣纔會來他這兒喝酒解氣,卻沒有想到這裡面竟然還關乎着蕭宇風,還有,他送東西給傾城幹什麼?又送了什麼東西?難道說他們認識?
無數的疑問從腦海中涌出,可是擡頭一見南宮亦辰,南宮浩然突然之間不想說這些話了,端起一杯酒輕泯了一口,“也許是他們碰巧遇到,皇兄你又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呢?”
“如果是碰巧,那傾城爲什麼又要否認和蕭宇風見過?還有,我看傾城看蕭宇風的眼神,並不像是陌生人一般,倒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聲音到最後越來越虛浮無力,南宮亦辰只覺得雙腿一軟,整個人無力地坐到了地上。
原本他也是想用碰巧這個藉口來解釋這一切,可是這能解釋爲什麼他們會遇見,卻不足以解釋清楚傾城爲什麼要隱瞞自己和蕭宇風見過一事。越想下去南宮亦辰的頭就越痛,心就越慌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纔會大半夜的哪兒也不去,就來陶然殿找南宮浩然,他想不通的事情,他也希望南宮浩然能夠幫他想通。
南宮浩然擰眉沉思,他也想不通爲什麼傾城要瞞着南宮亦辰她見過蕭宇風一事,可是他卻能夠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如何傾城都絕對不可能會傷害到南宮亦辰,這其中必有隱情。
他雖然知道傾城聰明,其能力更是不下於他們男人,可是蕭宇風陰狠毒辣,詭計多端,那三年戰事中他也有參與,他也知道蕭宇風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蕭宇風以冷酷絕情著稱,他是絕對不會因爲對方是女人就心慈手軟的。所以南宮浩然在想,莫不是蕭宇風知道南宮亦辰看重傾城,所以纔將矛頭對準了傾城,想要從傾城身上下手,以此來對付南宮亦辰嗎?如果是這樣,那蕭宇風可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銳利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嗜殺,剎那間,南宮浩然心裡彷彿跳漏了一拍。這是不詳的預兆,昭示着將來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會發生什麼,他不知道,也猜不出來,可是心裡卻真真實實有一股害怕的感覺,這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
“八弟,你說朕待她這麼好,咱倆又是夫妻,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呢?你說是不是?”半晌沒聽到南宮浩然迴應,南宮亦辰擡頭看他,卻見他不知道因爲什麼事情而走了神,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
八弟,八弟你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到朕在說話?八弟?”
“啊?”南宮浩然如夢初醒,南宮亦辰嘆了口氣,“朕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聽到了,當然聽到了。”南宮浩然一手搭在南宮亦辰的肩上,說道:“皇兄你就別想了,傾城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你故意去套她的話,以她的性子,只怕是想說也會因爲你的試探而故意撒謊的。”
南宮亦辰不語,似乎尚有些不太理解。
南宮浩然也不厭煩,再一次詳細的解釋:“你想想,要是哪一天傾城不相信你了,故意說出一番話來套你的話,你會作何感想?你肯定也會以爲傾城是不相信你,所以纔會出言試探你的對不對?要是連你都受不了了,傾城那直來直去的性格就更加受不了了。”
“你是說,是朕問話的方法出了問題?”經過南宮浩然的一番點醒,南宮亦辰也總算是意識到了什麼。
南宮浩然重重點頭,“皇兄,不是我這個做八弟的說你,你也真是太不仁義,太過分了。”
“我……”
“你看看,人家傾城之前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爲了你,她甘願踏入皇宮這個金絲牢籠,又爲了你,大度的忍受你的三妻四妾,不但如此,面對母后的三番四次的刁難,她哪一次是埋怨過的?你倒好了,人家爲你付出了這麼多,你竟然還懷疑她,別說是傾城了,就是我啊,我也生氣。”說着,南宮浩然推開南宮亦辰,倒真有一種生氣的模樣,卻更像是爲了傾城打抱不平。
南宮亦辰之前也沒想到那麼多,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的男人走得那麼近,他的心裡就好憤怒,好生氣,恨不得想殺了蕭宇風,好讓他從此遠離傾城。
“真的是朕錯怪了她嗎?”酒意未退,現在南宮亦辰根本就無力思考其他,南宮浩然既然這麼說,他便姑且就這麼信了吧。
“你呀,鬧半天不就是吃醋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終於,南宮浩然還是說出了南宮亦辰今晚悶悶不樂的重點所在,就兩個字:吃醋。
看見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走得那麼近,還有意隱瞞之前見過的事實,這不擺明了就是吃醋嗎?
南宮亦辰愣然,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這樣一種情緒,如今南宮浩然說出來,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南宮浩然一笑,站起了身,百無聊賴地拍着手上的灰塵,有意無意的說道:“不信就算了吧,你今天誤會了傾城,你生氣,只怕她比你更加生氣,要是想讓傾城以後都不理你的話,其實做八弟的還是不介意皇兄你留宿在陶然殿的。而我這裡的酒也不少,皇兄若是喜歡,八弟可以再陪皇兄痛飲三百杯,如何?”
南宮浩然目光調侃的看向南宮亦辰,起先南宮亦辰有些呆愣,可是待到反應過來之時,卻也不做道別,快步徑直出了大殿,一刻也未逗留。
望着南宮亦辰去也匆匆的背影,南宮浩然輕笑出聲,果然,南宮亦辰縱使掌握天下,卻唯獨敗在了傾城的手上。
“情”字,果然是世間最厲害的武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