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送陣中經過的時間很難真實掌握,既覺得像是過去了千萬年,又像是隻過去了一瞬間。
庚二說傳送陣與其說是傳送,不是說是一扇門,蘊含了宇宙規則的陣法把厚土星和藍星上的某兩個點在瞬間對接到一起,只要你通過這個對接點就可以快速來往兩地。
第一個發現自己腳踏實地的是四人中修爲最高的傳山,不過就算腳踏實地,他也覺得地面踩着就像棉花一樣軟乎,腦子也暈沉沉的,雙腿更是軟綿綿。
“這是哪裡?”桃花趴在己十四身上迷糊地問。
庚二坐在地上揉揉眼睛,呆了一會兒道:“哦,是我們之前待過的地方。”
傳山和清醒過來的己十四也認出了這裡,雖說事隔較久,但這裡留給他們的印象太深,想忘都忘不了。
“怎麼會回到礦坑底下來了?”己十四轉頭四處看,順手推開趴在他身上不肯離開的桃花。
聽到己十四的提問,庚二不好意思地答:“這個座標我印象比較深,所以……”
所以他們就故地重遊,再次回到了當初被傳送走的雲山煤礦中。
“我還以爲這裡已經全部塌陷了。”傳山擡頭打量着這不算小的空曠空間有點驚訝。
“這個煤礦相當大,不可能全部塌陷。當初爆炸的餘波也有很多被當初困住磔魘的陣法給抵消掉了。”庚二回答。
說到磔魘,傳山看向己十四,他想到了投入殺戮之劍的磔魘的一縷元神。
桃花隨手扔了幾顆種子到四周,種子剛剛落地就開始抽芽長枝,不到三眨眼的工夫就進入了成熟期。
看露在地表的植物特徵,傳山猜測應該是一種藤類。
藤類在人們眼睛看不見的地底下、山壁中迅速蔓延。
過了一會兒,一支藤條伸到了桃花面前。
桃花輕輕愛撫着伸到他面前的墨藤,過了一會兒道:“外面有人類在活動。這裡似乎是一個出產並不豐富的靈石礦。”
傳山等三人聞言,互相看了一眼。
“看來青雲派和朗國並沒有放棄這裡。”
“靈石礦可不好找,就算出產少,只要還有,他們就不會捨得放棄。”
己十四看了看周圍,忽然道:“我們要怎麼出去?”
桃花立刻上前獻殷勤,“十四哥哥你不要怕,想出去很簡單,人家這就讓人家的小寶貝們找出一條路來,找不出來就開出來,總之一定會讓十四哥哥你出去啦。”
看桃花主動表現,傳山也懶得出手,拉過庚二,跟在了己十四後面。
在離傳山等人約一里地左右,一個深深的長條形礦洞內。
一排礦奴正拖着沉重的煤礦排着隊挨個交貨,四名負責收礦的獄卒正罵罵咧咧地催促他們,還有八名獄卒則手持出鞘的大刀負責守衛和監督。
這些礦奴或是朗國的犯人,或是被騙來的長工,或是被賣來的奴隸,最多的是來自羲朝的兵俘。無論他們曾經是什麼身份,如今都一樣赤身裸/體、全身只着一條勉強遮住□□的骯髒犢鼻褲,裸/露出來的肌膚被一層層的泥土和炭灰包裹,只有一雙眼睛還能看到眼白,其他地方都渾身一色,烏漆麻黑讓你完全分辨不出他們原來是什麼模樣。
在青雲派的支持下,朗國到底還是沒有捨得放棄雲山下這個大煤礦。
因有前車之鑑,朗國對後送來的礦奴越發苛刻和嚴厲,就生怕他們再鬧出殺死獄卒、炸掉煤礦的瘋狂事兒,更不用說上次暴動還失蹤了一位太子和幾位仙長。
逃出去的礦奴有些被抓住,有些逃掉了。抓住的都被直接殺了頭,一部分在礦坑底下沒有逃走的則成了那位失蹤太子的陪葬物品之一。
“走快點!別在這磨磨蹭蹭的!快點!”
“啪,啪”,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爆裂聲不停響起。
有一名礦奴捱了皮鞭,身體往前一倒,倒下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奶奶的!不要給爺裝死!給爺起來!”
皮鞭不住地抽打那名倒地的礦奴,可是直到那名礦奴的背脊被抽得皮開肉綻也不見他有絲毫反應。
一名獄卒蹲下/身探了探那礦奴的鼻息,片刻後,站起來踹了那礦奴一腳,不高興地道:“孃的,這批送來的礦奴真是一個比一個差勁,這個送來還沒幾天就嚥氣了,浪費老子的糧食!你!還有你!你們倆過來把這爛胚子拖到屍坑裡扔了。”
兩名已經交過煤的礦奴從隊伍裡出來,默默地拖起那具屍體向另一條路走去。
另一名正在收礦的獄卒搭話:“這批礦奴死得快是因爲這批送來的都是戰俘,很多人本身就快死了,大多數人身上還有傷,能撐着走到這裡就算命大。”
“死就死,反正俘虜多的是。沒有戰俘,還可以拉他們的老百姓來。”
“就是就是!最好能拉一批黃花大閨女來。”
聽着這些獄卒的污言穢語,好幾名礦奴氣得身體發抖,有人已經要忍不住,可硬是被後面或旁邊的人拉住。
“羲朝那羣白癡,早點投降算了,還非要跟我們打。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們有仙長護國嗎?”
“聽說他們的皇帝早就想降了,就是手下幾個大將還在鬧騰。而且他們要是降得太快,我們這兒不就沒礦奴用了?”幾名獄卒肆無忌憚地侮辱着羲朝,根本不把這些羲朝俘虜當人看。
“哈哈!這倒也是。走快點!都在聽什麼?爺爺們講話你們也敢聽!打不死你們這幫爛胚子!”
一名正在交煤的礦奴躲閃不及,耳朵上硬是捱了一鞭子,當即身體一晃就要倒下。
前面剛剛交完煤的礦奴感覺不對,一回身正好扶住那名倒下的礦奴。
倒下的礦奴在獄卒們沒有注意到的一剎那間,以極快的速度把一顆不大的硬塊塞入扶他的礦奴褲襠中。
“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回頭的!”獄卒一鞭子抽到那名扶人的礦奴臉上。
那名壯年礦奴沒有抵抗,被抽得往前一個踉蹌,和那名順勢倒在地上的礦奴分開。
獄卒又拿鞭子抽打倒在地上的礦奴,“趴着幹什麼,還不給爺站起來!要不想幹了,直接往屍坑裡跳,別他孃的在這裡礙爺的事!”
那礦奴被抽打得連連求饒,在他身後正在等待交煤的礦奴一個個就這麼麻木地看着,沒有人上前幫他,更沒有人上前抵抗。
前面已經交過煤的礦奴則在獄卒們的呵斥下,被趕往晚上睡覺用的山洞牢房。
“好了,抽兩下教訓一下就行了,別又抽死了。讓他們快點交貨,別他孃的耽誤時間,老子還想早點上去喝酒暖暖身,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另外一名獄卒不耐煩地道。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剛纔倒下的礦奴被另外兩名礦奴扶回了他的牢房。
與剛纔的麻木不同,幾乎牢房門剛一關上,幾名礦奴立刻不引外面獄卒注意地堵在了門口柵欄旁,而這幾名礦奴也恰好擋住了獄卒往裡看的視線。
外亮裡黑,獄卒們就算掌着燈往牢房裡看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被這麼一擋,如果不打開牢門細看,基本上就不會發現裡面有什麼貓膩。
“秋玉,你沒事吧?”那名回身扶人的礦奴一把抱住被扶進來的礦奴,焦急地問道。
“鄭大人!”
“鄭頭!”
牢房裡的礦奴一起聚集了過來。
“噓——”
大家立刻壓低聲音,而且儘量分散開,把鄭秋玉和那名壯年礦奴包圍在中間。
“沒事……”鄭秋玉勉強坐起身,對壯年礦奴道:“大人,東西沒掉吧?”
“沒有。”壯年礦奴立刻從褲襠中摸出那塊不大的黑色石頭。
“王頭,這倒底什麼東西,讓鄭大人費這麼大工夫弄出來?”一名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的礦奴移到兩人面前,好奇地小聲問。
其他礦奴也看着兩人,也都不明白鄭軍師找人七傳八遞又爲此捱上幾鞭子才弄出來的石頭到底是什麼重要東西。
“這就是那些修仙者用的玉石。”鄭秋玉喘口氣,開口解釋道。
“鄭大人,這世上真有修仙者?”一名礦奴疑惑。
“有。我親眼看過。”鄭秋玉讓王標把石頭收好。
“那朗國有仙人護國一事也是真的?”
“什麼仙人!不過一羣修煉了法術卻無仁厚心腸的牛鼻子惡道而已。”王標罵。
“那鄭大人你弄來這玉石有什麼用?”那名少年大約與王、鄭兩人是舊相識,與兩人說話間並無多少拘束感。
鄭秋玉無力地笑,“因爲這些修仙者也有派別,我上次見到的修仙者就不是青雲派人。”
王標忽然打斷他道:“你說的修仙者不會就是你上次跑去人家門口跪求了三天三夜,結果理都沒理你的那個書生?”
鄭秋玉點頭,“就是他。我也是偶爾發現他是修仙者,他警告我不準跟別人提起他,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
“孃的!這些修仙者沒一個好東西!他還是羲朝人,你那樣求他,他卻連見你都不見。”王標憤怒。
其他礦奴也紛紛小聲罵娘,他們都是羲朝的兵將,王、鄭二人被送到這裡來後,有人認出了他們,慢慢就以兩人爲首聚集了一批人。
“據說這些世外修仙者不可過問俗間事。”鄭秋玉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噙着一絲譏笑。
“哦?那青雲派怎麼就這麼俗氣?”王標冷笑。
“就是爲了這些玉石。”鄭秋玉閉上眼睛,“自從遇見那名修仙者後,我就開始千方百計打聽他們的事,後來發現他們似乎非常重視一種極品玉,甚至會在俗世間想法收購。注意到這點後,我就一直在查羲朝有沒有這種玉石礦。沒想到朗國那羣蠢豬爲了羞辱我和大人,竟然把我們送到這裡,也讓我發現了這裡的秘密。”
王標看向鄭秋玉,因爲他的名頭,大多數人都輕視了秋玉,尤其是那些自認爲聰明的朗國人,他們大概從未想過他會落到朗國手裡是因爲要保護家人和手下將領,而鄭秋玉則是爲了保他纔會心甘情願的一起被送來朗國。
可憐那些朗國皇族,以爲那些牛鼻子給他們下了什麼狗屁禁制,他們就可以放心地侮辱、欺凌、忽視他們,簡直就是愚蠢至極!
他會讓那些朗國人知道,任何一個小瞧鄭秋玉和他的人,將來都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少年起身捧起放在巖壁下接了一天的一碗水,小心翼翼地遞給鄭秋玉。
鄭秋玉用兩手穩穩地捧住,潤了潤喉,就把水碗傳遞給了其他人。
“青雲派大概是發現朗國境內有大量的這種玉石,可他們怕自己開採會給其他修仙者發現,造成爭搶,於是就假借朗國開採煤礦之名,暗中收取這種極品玉,代價就是派一、兩名道士幫助朗國守護和開拓國土。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不過我想真相就算不是如此,也不會離此太遠。”
“原來如此。”王標望着手上那塊不起眼的石頭,越看越生氣,就是爲了這麼一個東西!
“你別扔了它。”鄭秋玉警告他道。
“我得讓那些修仙者知道朗國這裡有他們需要的玉石,你手裡這塊就是證據。只要我們能把它送出去,交到應該交的人手上,它應該就能發揮它的功用,到時候說不定某些修仙者就會爲了這些玉石和青雲派的那些牛鼻子惡道對上。”
鄭秋玉歇口氣接着道:“如果……咳咳,如果沒有那些牛鼻子攪事,朗國/軍隊怎麼會是我羲朝兒郎們的對手。而且……就算他們沒有對上,我們也可以藉此敲開修仙者的門,告訴他們,我們知道哪裡有他們需要的玉石,表明只要他們幫我羲朝,我們就可以發動整個羲朝之力,幫他們去找這些玉石。”
“對哦,如果我們和朗國一樣都有那什麼修仙者撐腰,就算皇帝再昏庸……”
“閉嘴!”
“不要胡說!”
王、鄭兩人同時喝止少年。
少年吐吐舌頭並不害怕,甚至直接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大家都說要是我們換個皇帝就好了,最少也要把胡家那些大蛀蟲給弄死掉。這樣我們羲朝也不會被朗國打得這麼慘,都丟了一半的江山。”
不少士兵認同地點頭。
“你小子給我閉嘴!”王標氣得要揍他。
少年哧溜一下躲到鄭秋玉身後。
士兵們都看着少年和王標兩人笑。
“小武,以後這種話不準亂說!”鄭秋玉教訓少年。
“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都在朗國黑獄裡了,還怕咱羲朝的皇上來殺頭嗎?”少年不怕死地道。
“撲哧。”一名士兵忽然笑了起來,“王頭,這小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大家一起紛紛問他。
“你們不知道,不過王頭和鄭大人說不定還能記得。約莫五年前的樣子,我們甲子營有三個活寶,其中一個領頭的叫羅傳山,那小子啊,特能搞事,每次都能把王頭氣個半死……”那士兵挑了些有趣的事說了,最後神色黯然地道:“後來那小子在一次運糧途中不見了,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逃……”
“沒有!”王標突然挺起背脊,異常嚴肅地道:“羅傳山沒有死,也沒有做逃兵。他被我和老鄭送去了朗國當細作。後來的兩年多裡,我軍能有幾次大勝,能收復失地奪回那幾座城池,都跟他暗中報信和安排有關。他是我羲朝真正的英雄!”
衆士兵肅然起敬。
少年好奇,“那那位羅大哥他現在……?”
王標和鄭秋玉互看一眼,臉色都極爲難看。
半晌,王標才低低地道:“胡予父子出賣了他。據我所知……他已經被朗國人折磨死了。”
牢獄裡陷入沉默,久久。
“王頭,我們反了吧。”不知是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而這時,傳山四人已經走出雲山。
因爲有墨藤帶路,四人甚至都沒有碰上青雲派佈置下的結界,也沒有碰到那些獄卒和礦奴們。
“終於看到熟悉的天空了。”傳山擡頭感嘆。
己十四也道:“是啊,表面上我們才離開這裡一年多,可現在我卻感到自己已經離開了一輩子。”
“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兩個大男人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起感傷了一會兒。
桃花用胳膊肘搗搗庚二,“十四哥哥在這裡沒有娶媳婦吧?”
庚二回想,“沒聽他說過。”
“有也沒關係,我可以等她死掉。”
“說不定十四兄會帶她一起修煉。”
“……死烏龜!”
“爛桃花!”
“被人壓的蠢烏龜!”
“沒人愛的臭桃花!”
“哇啊啊!你才臭!你纔沒人愛!”
“哇啊啊!你才蠢!你才被……不對,你想被人壓,人家都不願壓你!更別想壓人!”
“……人家真的生氣了!”桃花瘋狂憤怒,照準庚二就撲了過去。
庚二不甘示弱,兩隻迅速扭成一團。
“這兩隻又怎麼了?有障眼法也不能這樣鬧騰。”傳山失笑,走過去想要分開兩小。
結果桃花咬着庚二的鼻子不放,庚二抓着桃花的兩隻耳朵拼命擰,想要把兩人分開都難。
己十四要過來幫忙,傳山眼珠一轉,示意己十四轉身往後走。
“十四兄你要走了嗎?”傳山故意大聲道。
桃花迅速張嘴鬆開了庚二的鼻子。
庚二在多擰了一把桃花的耳朵後也放開了他。
“十四哥哥等等我!”桃花跳起來就追。
己十四站定腳步,回頭。
傳山揉着庚二的腦袋,心疼地給他家二龜吹鼻子,“呼呼——不疼不疼,明天給你弄一大桌好吃的。”
庚二捂着鼻子,眼淚汪汪地問:“你會讓我壓嗎?”
“……你那裡夠長嗎?”
“你要多長?”
“……”傳山想要撞牆。
好吧,庚二記下了,他家嫩草喜歡長的。
在桃花提着自己兩隻通紅的長耳朵向己十四撒嬌抱怨庚二欺負他時,庚二問傳山:“底下有不少礦奴,要不要救他們?”
傳山從強大的打擊中掙扎着恢復過來,搖搖頭道:“救他們還要安置他們,還要不能讓青雲派察覺,現在救他們並不適宜。等我先找到家人,把他們安頓好,沒了後顧之憂,再過來幫他們。”
“也是,還不知道這些礦奴從哪兒找來的,是不是好人。”庚二點頭。
己十四走過來也說最好不要打草驚蛇,桃花則根本沒有救人的心。
兩小的目光不小心接觸到一起,“唰!”兩人齊刷刷地看向了兩側。
傳山和己十四就像兩位無奈的兄長或父親,只能各自管好自家的貨。不過己十四奇怪的是,什麼時候桃花就成他家的了?
“傳山,你和庚二去找你家人,我也有私事要處理,這樣吧,我們先在此分開,等把各自的事情辦好後再相會如何?”己十四提議道。
傳山早已料到回到藍星己十四就會要求分開,所以也沒有太驚訝,“這是我抽空煉製的傳信符,只要不出藍星,我們都能聯繫得上。另外,這是一箇中等容量的儲物指環,大約可以裝下一座雲山。裡面我放了些庚二煉製的丹藥和符籙,還有些消耗性法寶,你隨意用,不夠告訴我,我想法傳給你。”
己十四沒有客氣,接過指環直接套到了左手食指上。
桃花鬱悶,他怎麼就忘記送十四哥哥好東西了呢?不過一個儲物指環,十四哥哥要的話,他可以送他一大把。雖然很想開口讓十四哥哥不要收骷髏哥哥的指環,但他也知道如果他開了這個口,以後他想把十四哥哥弄上手就會更難。
“你把自己的神識送進去,讓它認主後就能使用。你試試看。”
己十四依言把神識送入指環,因爲是無主之物,神識進入的很容易。
“裡面空間足夠大,謝謝。有個會煉器的兄弟果然划算。”
傳山捶了己十四一拳。
己十四露出難得的笑容,把傳山給他的傳信符一併放入指環中。
“走了!”
“後會有期。”
都是乾脆人,沒什麼廢話,四人就此分道揚鑣。
傳山和庚二一邊趕路一邊說話。
“你能感覺到我家人在哪個方向嗎?”
“你知道。”
“我知道?”
“是。你家人與你有血緣關係,你身體裡來自他們的血液並沒有完全消失,如果你想,你就可以感覺到他們。試試看,就像你感覺自己的精血所在一樣。”庚二引導他。
傳山索性找了一座小山頭,跳下飛梭,盤膝坐下,開始凝神尋找那隱藏在血脈深處的一絲聯繫。
約一盞茶後,傳山睜開眼睛。
“他們在西北邊,離這兒大約有萬里之遙。”
“既然找到方向,那我們走吧。”庚二抓着幾個野山梨從草叢裡冒出頭。
兩人再次跳上飛梭。
“我感覺到他們都在一起。”
“那是好事啊。”庚二拿起一個梨子在身上擦擦,轉頭遞給傳山。
“他們都很虛弱。”傳山心裡難過,把庚二攬在胸前,腦袋擱在他頭頂上,也不接那梨子,讓他自己吃。
庚二示意傳山咬一口。
傳山搖頭。
庚二固執地非要他咬。
傳山無奈,只好咬了一口。
“沒死就是好事。”庚二誠實地道。
傳山嚥下梨肉,咬他耳朵,“如果不是我,換個人聽了你這句話非氣死不可。”
“我說錯話了嗎?”庚二完全無意識。
“沒有。你說的對,他們沒死就是好事。有你,還有我,他們只要死期未至,我們都能拉得回來。”傳山想通了,看看送到自己面前的梨子,張嘴咬了一大口。
庚二自己咬一口,喂傳山一口,不一會兒就把幾個野梨子全部啃光。
庚二招來一點水,把黏糊糊的手洗乾淨,擡頭對傳山道:“以後我也會弄好吃的給你吃,把你喂得飽飽的。”嗯,嫩草一定要好好愛護,千萬不能讓他枯萎掉。
傳山抱着庚二,只覺得心裡軟軟的,軟軟的。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爲偶……”
庚二傻笑,有點害羞。
傳山忍不住低下頭啃了上去。
萬里之遙,對於普通人來說大概能走個幾年,不小心死在路上都有可能。
可對於兩個可以直接從空中飛行的修者來說,那隻不過是片刻間的事情。
在快要到達之前,傳山收起飛梭,跳下地面,和庚二兩人像是普通人一樣慢慢朝目的地走去。
“好寂寞。”傳山突然開口道。
“嗯,路上都看不見人。”庚二回答。
“月黑風高殺人夜。”男人陰森森地道。
“我覺得是因爲大家都去睡覺了。”
“連狗叫都沒有。”
庚二感覺傳山的聲音有點怕人,呃,他想嚇唬他?
庚二趕緊前後左右都掃視了一遍,就見漫漫鄉間泥土路,只他們一大一小兩個黑影鬼氣森森地慢慢走過。
他們應該提個燈籠的!
庚二抖了一下,忙道:“你覺得我們要不要通知這裡的狗一聲,說我們來了。”
“……雞呢?牛呢?鴨呢?”
庚二踮腳看他的眼睛,“你中邪了嗎?”
傳山覺得自己確實中邪了,因爲他現在一點都沒有感受到當初想象中的那種衣錦還鄉、萬人崇拜、親人淚奔、友人喊叫的熱鬧場面。
“我以前也住過這種村莊。”庚二忽然道。
“哦?後來呢?”
“……被趕出來了。”
傳山壓下自己的憤慨,安慰地摸了摸媳婦的腦袋。
庚二委屈地道:“他們說我烏鴉嘴。我本來是想幫助他們,結果他們卻……害怕我,還把我趕了出來。”
“你烏鴉嘴,我掃把星,我們倆天生一對。”
庚二撲哧笑了出來。
傳山忽然止住腳步。
有不少人從屋裡靜悄悄地摸了出來。
等了一會兒,傳山臉色已經黑得比黑夜還要黑。
因爲他們被包圍了!
最讓傳山氣不過的是,那些包圍他們的人手上還提着各式各樣的武器。
庚二也很困擾,問傳山道:“你的感覺沒錯吧?你家人應該在這裡吧?別咱們找錯地方,進了賊窩什麼的……”
傳山拉着臉正要叫破那些人的行藏,找個人問話,就聽。
“更深露重,夜靜人稀,兩位朋友好興致,竟在如此寒風刺骨,滴水成冰的夜晚踏月尋……”
“錯了錯了。”有人在後面提醒說話男子。
年輕男子擡起頭,看了看天,非常自然地轉口道:“可惜啊,今晚竟然沒有月亮,你們想尋芳是肯定尋不成了。不如這樣吧,俗話說的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既到家門口,蓬門當始爲君開。兄弟們,把燈點起來,看看來的是哪路神仙!”
“羅!傳!海!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別跟你哥我吊你那狗屁不通的半袋子文,聽得老子我每次都想把你抽死!蓬門……蓬門你個熊!你小子是不是落草爲寇了?”
年輕男人手上拿着的鬼頭刀掉在了地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