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踩在厚厚的積雪上,聞着空氣中的新鮮空氣,感覺特別好。
承恩和承敘也溜達了出來,拉着小山去玩打雪仗。
渠水也難得幼稚一回,參與了進去,又蹦又跳的,身上出了汗,臉頰上也紅潤潤的。
但其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快樂的,在渠水家的鋪子拐角處,有一所廢棄房屋,那些躲在這裡的流民們則用着乾柴燒一些開水喝。那些衣衫襤褸的孩子們一邊喝着熱水一邊用渴望的目光望過來。但他們卻沒有力氣玩的,父母長輩也不允許他們浪費自己的力氣。
渠水朝他們看了看,咬咬牙,便交代小山不要跑遠,看着點承恩和承敘,自己則匆匆回了家裡。
趙傷正在院中打拳,看到她回來微微挑眉似是詢問。
渠水瞅了他一眼,沒有搭理,徑直去了廚房。
她拿了一個提盒,將吃剩下的幾樣菜和十來個黃面饅頭放進去。
等出廚房的時候,趙傷就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她。
也不知怎的,渠水就有些心虛了,下意識地將手一縮,似是向將食盒藏到身後去。
但趙商卻伸出手來,將提盒給接了過去,然後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
渠水便知道他支持自己的決定,嘴角處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邁着歡快的腳步跟着他去了廢棄的屋子那裡。
剛出門就遇到了路嫂子,後者好奇的看着他們手中的提盒,問了一句,渠水只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往那邊提呢。”
從飯盒裡能隱隱飄出來飯菜的香味。
路嫂子望着兩個人遠去的背影,便若有所思。
這一處的流民加上大人小孩,總共有三十多個,渠水帶的這些只是杯水車薪,但她只是想在過年的時候,儘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
那些流民們便十分感激,將幾樣菜全部倒進了盛着開水的大鐵鍋裡,渠水微微驚訝,看到他們又將饅頭掰碎了扔進鍋裡。
趙傷解釋道:“他們要想吃飽,只能用這種方法。”
渠水咬咬脣,就轉身要回去,但迎面碰上了路嫂子,她和路大哥兩個一前一後的過來,看到渠水就笑着打招呼:“我就猜到你是往這裡來了,今年到底是大年三十,咱們也做一回好事,所以就拿來了幾斤粗糧!”
那些流民們顯然是做慣大鍋飯的,當即就接了粗糧,用水攪拌後倒進鍋裡,做成黃麪疙瘩湯。
街上游玩的人很多,這裡小小的動靜自然瞞不了別人。
很快,就有人家陸陸續續送了自家的吃食過來,有送了兩盤剩菜的,有送十來個黃面饅頭的,鎮上的屠戶將自家富足的豬肉骨頭包了一兜子送過來,雖然骨頭上沒有肉了,但是骨頭熬了湯總比喝開水要強,還又送了兩幅豬下水,還有其他人乾脆就送了半盆子餃子餡兒——說是餃子餡兒,其實是用純南瓜切成的丁字,拌了鹽和醬油而已,又有人送了幾斤的黃面,所以,這些流民們晚上的餃子就也有了出處。
而這一片更加熱鬧起來,這更像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開頭是由渠水開始,但是結局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與小山、承恩、承敘幾個小子坐在鋪子外面的臺階上,託着腮幫子看着眼前熱鬧的一幕,半晌,小山才感嘆了一句:“姐,其實好人還是多的!”
渠水便掘脣笑了笑,沒有應聲。
趙傷走過來,向小山打招呼:“走,咱們回家堆雪人去!”
幾個孩子就都歡呼起來,一個個跳躍着回了家。
渠水進了廚房包餃子,只聽着外面趙傷和孩子時不時傳來的歡呼聲,而她似乎也第一次意識到趙傷笑起來的聲音是如此清越,如同金玉相擊。
她從窗口向外朝望,能看到趙傷正半跪在地上,細心的爲院子裡的雪人安上眼睛和嘴巴,小山屁顛顛的跑過來,遞過去從廚房悄悄偷出來的一隻胡蘿蔔。
趙傷就笑着把胡蘿蔔插到了雪人的鼻子處。然後無意識的擡頭,向渠水的這個方向看來,後者嚇了一跳,慌忙低下頭認真的擀皮兒,心口卻像是一隻小兔子亂竄一樣,咚咚咚直跳!
沒過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一陣動靜,趙傷掀簾子進來,一面用熱水洗了手,一面問道:“用幫忙嗎?”
渠水秀氣的臉頰微紅,似是被竈火的熱氣給薰染的,紅嘟嘟的臉頰從趙傷的角度看來很可愛。
他微微笑了笑,不等渠水回答,就主動走過去,接過了她手中的擀麪杖:“我來吧!”
渠水就嘟嘟嘴,斜了他一眼:“你會擀皮嗎?”
他擀的皮兒還不如小山好呢。
趙傷就沒有理會她,低頭專心致志的拿了一塊白麪疙瘩按壓,又灑了點麪粉上去,一邊用擀麪杖擀着一邊將麪皮來回旋轉,很快,一個近乎標準的圓形就出現在渠水面前。
他擡頭撇了下已經有些呆滯的渠水,微微一笑:“天天看那麼多遍,就是頭小豬也該學會了!”
又在嘲笑她笨!
渠水被他叫成“小豬”的時間太長了,如今早就有了條件反射,一聽他說“小豬”就知道是形容自己的,自動的代號入座!
所以聽他這樣說,她就微微嘟了下嘴,瞪他一眼,低頭忙活着不理他。
家裡只有兩個大人,其他三個都是孩子,所以他們只包了三盤子的餃子就住了手,足夠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吃的就可以了。
事實上,等到晚上純細麪餃子出鍋後,渠水只就着小山的碗吃了幾個,便喝了一碗的山楂湯——消食!
倒是讓三個孩子好一通嘲笑。
就是渠水自己也很難相信她這麼大的人了,竟然也會在年三十這一天吃脹肚子!
而趙傷看向她的目光也帶着淺淺的笑意,顯然是在說她真像是個孩子!
年三十晚上照例是要守歲的,渠水拿出來早就準備好的瓜子、花生、糖果和糕點擺在炕桌上,炕燒得暖暖的,幾個人就圍着小桌子盤腿坐在炕上,一邊說話一邊嗑瓜子。
到了半夜子時,到處都是燃放炮竹的聲音,整
個小鎮都被籠罩在一片火光與煙霧中。
渠水也買了兩串爆竹,聽到聲音就趕緊催促趙傷帶着小山出去放。
承恩和承敘也都跟了出去,渠水天生膽子大,脾氣暴,儼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可她卻很害怕炮竹響,所以衆人都出去點爆竹的時候,她沒有出去,只站在門簾內向外張望着,看到小山帶着承恩承敘圍着劈啪作響的炮竹聲又蹦又跳,就跺着腳呵斥着他們,讓他們進屋來。
趙傷便有點無奈的看着她。
在這樣全民歡慶的時候,她還是像個最負責最嚴厲的母親一般,絲毫不肯放鬆。
等幾個孩子回來後,渠水卻又不捨得罵人,只在每個人的小腦瓜子上點了點,才又囑咐一句:“從現在開始,要說話都要說吉利話,我白天對你們說的都不許說出口,聽到了沒有?”
小山他們一個個捂着嘴偷笑。
渠水這才笑了笑:“餓不餓,我去熱兩個菜,再下兩碗餃子,咱們都吃點東西,要捱到明天早上呢!”
小傢伙們一直嗑着瓜子,吃點心,其實並不餓,渠水熱了兩個菜,又下了些餃子,也只是她與趙傷兩個人吃罷了。
趙傷照例是不肯吃剩菜剩飯的,渠水也不管他,自己盛了半碗餃子,配着一道涼拌蓮藕、一道香菇肉片吃得歡快。
她晚上就沒吃多少,這會兒吃完了還意猶未盡,猶豫着要不要再去盛一些餃子,就被趙傷說了一頓:“小心肚子漲,不吃了吧!”
渠水就瞪大眼睛望着他:“說了從今天起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趙傷淡淡掃了她一眼,起身將碗筷收拾了:“你在這裡陪着他們,我去洗碗!”
渠水就有些不好意思:“洗什麼啊,你快擱着過來吧。”
大年初一就讓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做家務,貌似不太好!
但趙商沒有理會她,自己去了廚房,取了些熱水,又擠了一點皁角,將油膩的碗洗乾淨,看到竈臺與案板上還有些凌亂,就順帶也收拾乾淨了。
他想的其實也很簡單,渠水又當爹又當媽的,忙碌了一整年,在這新年,就讓她多輕快一些。
回來後,發現小山、承恩、承敘三個孩子已經橫豎七八的躺在炕上睡着了。
渠水正小心翼翼幫他們蓋被子。看到他進來,就忙“噓”了一聲。
趙傷放慢腳步,也不準備上炕,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擡頭看向渠水:“你要是困了就也睡一覺,我守着就好了。”
小孩子都覺多,而渠水今年的年齡也才十三歲。
渠水搖搖頭,打了個哈欠:“我不困,我每年都能堅持到早上的!”
見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趙傷就微笑着攤開雙手:“那你也坐過來,我們兩個說說話!”
渠水便小心翼翼跨過幾個孩子,坐到了炕邊,兩個人胡亂閒談着,說一些明年家裡要怎麼開鋪子,投入多少本錢了等等。就這樣說着說着,渠水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熟,連外面時起彼伏的爆竹聲都沒有叫醒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