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的目光就看向站在一旁的承恩和承敘,兩個小傢伙也好奇的聽着他們的講話。
“小山,你是說趙傷他跟着我去了南長村?”她的語氣十分驚訝。
小山停下腳步,有些無奈的嘆口氣:“不光是這次,就是上一回你去於家幫忙,那幾天趙哥哥都有陪着你去,第二天早上再早早過去陪你回來。”說着就又嘀咕一句:“你也真夠笨的,竟然都沒有發現!”
渠水便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沒有反應。
等到趙傷回來,對方手中照例提着街頭上買的小吃,以前渠水總是會埋怨他亂花錢,但是今天這埋怨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頓了頓,才走過將他手中的東西提過來,一言不發的去了廚房。
趙傷看出她有些不高興,微微皺眉,看向承恩和承敘。
承敘是個很乖的小男孩,掘着紅紅的小嘴一聲不吭的,但承恩卻瞧瞧往小山的方向指了指。
趙傷就走了出去。
與小山說了一會兒話後,他就起身去了廚房。
渠水正忙着熬小米粥,將南瓜和山藥都切成一片片的放到鍋裡熬着。
趙傷走到她旁邊幫忙燒火,兩個人都很沉默。
渠水叮叮噹噹着切菜,廚房內沒有點油燈,從窗外滲透進來的光線很暗,在她秀氣的臉上照出明明滅滅的陰影出來。
趙傷看了她半晌,突然問道:“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渠水咬咬脣,然後騰地一下放下手中的刀,一雙明亮的雙目直直看向對方:“那我問你,你爲什麼要處處跟着我護送我?”
她的語氣不太好,並不像是感激的語氣。
趙傷的眉毛一挑,淡淡一笑:“我只是樂於助人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
渠水卻用警惕又懷疑的目光看着他,半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警告你,你欠的一百兩銀子不會因爲你的一個善舉就一筆勾銷的,所以你也別想利用這點小恩小惠將我和小山給收買掉!”
她氣鼓鼓的說完後,就又扭頭叮叮噹噹的切菜,連給他解釋一句的機會都沒給。
趙傷的眉頭便緊緊皺起來。
他垂眸沉吟了半晌,然後扭頭,一言不發的出去。
渠水聽到動靜,悄悄扭頭去看他,誰知道對方也正好扭頭來看她,兩個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相對了,渠水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忙忙將視線給撇開了。
那幅唯恐不及躲藏的態度的讓趙傷十分不滿。
他略略沉着臉出去。
屋裡的渠水卻好像是輕鬆了些,哼着歌取出來野豬肉片、土豆片、蘿蔔、香菇片和紅薯粉條等燉成一大鍋的豬肉粉條,又割了鹿肉爆炒,趙傷還帶回來了一隻生雞,就將雞肉撕成片,先蒸熟後再做一個涼拌雞絲,又炒了個醋溜白菜,酸辣土豆絲,鹹花生米。
一大桌豐盛的飯菜便做好了。
喊了一羣小蘿蔔頭們來端盤子,渠水則給玉皇大帝、財神爺和老竈爺的牌位前都供上了芝麻糖,又將鹿肉、野豬肉這樣稀罕的菜也各放了一盤子
上去。
供奉了一會兒,一家子就每人兩根芝麻糖先吃着。
承敘就奶聲奶氣的問道:“渠水姐姐,爲什麼我們臘月二十三吃芝麻糖呢?”
小山不等渠水回答,就嘚瑟了一句:“因爲今天是老竈爺昇天庭的日子,害怕他給玉皇大帝告狀,所以先用芝麻糖堵住他的嘴!讓他到時候開不了口說話!”
渠水就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腦袋,虎着臉訓斥道:“不許胡說!”
這些話也只是他們在私下裡說說而已,又怎麼能在臘月二十三這樣重大的日子說出口呢,被天上的神仙聽到了怎麼辦!
小山就揉着腦袋滿不在乎的說道:“姐,你就是太膽小了,老竈爺吃了咱家的芝麻糖,牙已經被黏住了,想開口說話也說不了了!”
見他越說越來勁,渠水就虎着臉瞪他:“越不讓說什麼你越來勁,再胡說今晚上不許吃飯!”
小山就嘟着嘴很不滿。這些都是以前姐姐告訴他的,怎麼今天說了就不行!
趙傷將自己的芝麻糖遞過來一根,笑了笑:“你也該堵堵你的嘴了!”
承敘與承恩則捂着嘴偷笑。
小山就鼓鼓臉頰,猶豫着接了芝麻糖過來,咔嚓咬了一聲,哎呦喂,這個芝麻糖可真甜,無數的白芝麻黑芝麻灑在上面,吃一口別提有多香甜了。
原本還有點不高興的小山吃着吃着就眉開眼笑起來。
每人各自吃了一根芝麻糖,渠水就不許再吃了,讓大家留着空肚子吃飯。
今天是個小節,所以她做的飯菜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豐盛。
幾個小傢伙都狼吞虎嚥一般使勁往嘴裡塞着,小山早就忘了剛纔渠水的訓斥,一邊把小嘴給塞得鼓鼓的,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姐,你現在做飯比以前好吃多了!”
渠水嫌他吃飯不文雅,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又笑着給他夾了一塊鹿肉吃,擡頭見承敘與承恩都眼巴巴的瞧着,便趕忙一人給夾了一塊鹿肉。
兩個小傢伙便滿足極了,低頭扒着飯大吃特吃。
渠水便很滿足的看着三個人笑,自己用湯匙舀了一碗的豬肉粉條,放到跟前配着三合面饅頭慢慢吃着,察覺到一抹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就猛地一擡頭,對上了趙傷的。
他的目光一向深邃,冷靜,在渠水看過來後也沒有絲毫慌張,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從容的低頭夾菜。
他的吃相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文雅,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俊美的容顏就如同一幅畫,深深的刻在渠水心裡。
她的心跳漏掉了半拍,趕忙將頭埋在碗裡掩飾自己。
二十三過後,就正式開始爲過年做準備了。
蒸饅頭,炸面果子,掃房子,在上下的忙碌中,日子就忽忽而過,到了大年三十。
這天一大早上,趙傷就帶着小山與承敘給家裡貼對聯,因爲渠水與小山都戴孝,所以今年的對聯買的全部是白紙,一張張裁開,讓趙傷給寫的。
他寫的字很有風骨,揮灑自如,說不出來的好看,至少比小山的先生要強
得多了!
所以臘月二十八,二十九這幾天,在知道趙傷會寫對聯後,鎮上很多人就上門來求,渠水的小腦袋就算得啪啪響,每人一副對聯掙五文錢,寫了一天之後,竟然也掙有幾百文,畢竟只一戶人家家裡就要貼上好幾副對聯,小對聯是白送的,上門求寫對聯的也大部分是做生意的,家境都還過得去,花了幾十文貼幾幅好對聯也都願意。
渠水見狀便跺腳嘆息,一直說應該早兩天就要準備的,去了集市上寫這個,寫上幾天至少也能掙幾兩銀子。
其實按照往年,寫一副對聯也就是二三文錢罷了,只今年糧價上漲,將物價就猛地提上去了。
聽了渠水的嘆息,趙傷便微微苦笑,他一邊揉着自己發麻的手腕,一邊開了個玩笑:“下一年你可以早點開始。”
下年也不知道你在不在這兒了!
渠水心裡嘀咕。
趙傷像是能看出她心底的心思,偏頭一笑:“小山練個一年,估計也差不多。”
渠水就果真認真思考起來。
只上了一年學,以小山的年紀,手腕根本沒有力氣,寫出來的字再好也是軟趴趴的,沒有風骨。這傻丫頭當真以爲錢是這樣好賺的啊!
再說了,自己的書法只賣五文錢,也太廉價了些。
他只是義無幫忙而已,讓他當真來當一門正經營生來做,他卻是不肯的!
當然,渠水不知道他心中這些酸秀才的想法,不然肯定會指着他的鼻子數落一通!
大年三十,他們的習慣是中午吃一頓豐盛的,晚上吃餃子。
所以在趙傷帶着小山和承敘貼對聯的時候,渠水就和承恩忙着做飯。
承恩這個孩子比小山大了一歲,大概是寄人籬下的原因,他顯得特別懂事成熟,什麼家務活都搶着做,對不怎麼好相處的趙傷也淡淡的,可特別黏渠水,一般上,只要渠水在家裡,渠水做什麼,他就也會跟着做什麼。比如渠水做飯,他就主動燒火,渠水炒菜,他就主動拿乾淨盤子來,渠水提水洗衣服,他就會端小凳子,再去外面的樹上揪一些皁角回來。
典型的一個小跟屁蟲。
爲了字數吉利,所以最後渠水拼成了十二道菜,五道素菜,五道肉菜和兩道湯,一道甜湯,一道酸湯。主食更稀罕,是白花花的大米飯。
大米是渠水之前就特意買好的,特別貴,所以她只買了兩斤,今天蒸飯蒸了一斤,剩下的則準備在過年期間熬湯用掉。
承恩和承敘都是從南邊來的,家裡都是種稻子的,見到大米沒有那麼激動,小山卻早就口水氾濫了。
渠水也是極少吃的,前世今生加起來大概也就吃過兩次而已。
所以餐桌上就數她和小山吃得歡,大米飯每個人足足吃了兩碗,然後——就悲劇了!
爲了去腥氣特意熬得山楂湯是一點也喝不下去了,到了下午,因爲肚子漲,渠水不得不和小山去街上溜達幾圈。
鎮上已經有人開始放爆竹了,也有忙碌了一整年的大人們趁這個半下午的空閒,帶着孩子們出來轉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