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就倏忽瞪大了眼睛,將他推到一邊,臉上堆滿了笑容:“大爺,帶孫子來吃早飯啊?您快請坐,這是我家的劉記餛鈍,有魚肉餡兒的,有香菇餡兒的,料足塊頭大,一碗肯定能吃飽,湯水白送,喝幾碗送幾碗。要不,您給孫子嘗一碗?哎呦,瞧您大孫子這圓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就知道是個機靈的!”
那老者就咧着牙笑起來:“你這閨女怪會說話,是第一天出門做生意吧?”
“可不是,剛開張!”渠水笑得越發甜了:“如今年成不好,就出來做個小生意餬口,要不然家裡該斷糧了!”
因爲見這個老者穿着打扮都比一般人講究,渠水就猜到他家境應該是差不多的,不至於吝嗇一碗餛鈍的錢,所以她就打足了精神推銷:“大爺不如買一碗嚐嚐?因爲您是第一個上門的,就買一碗送一碗,您看成不成?”
“咋賣?”老者看着有些心動,他帶的小傢伙含着手指頭,眼巴巴的瞅着冒着水蒸氣的鍋。
渠水就笑道:“素餡兒的一碗八文,肉餡兒的一碗二十文,湯水不要錢!您要素餡兒就送一碗素餡兒,要肉餡兒就送一碗肉餡兒!”
“不便宜!”人羣中有人評價。
渠水不慌不忙的看向人羣:“實在是沒辦法哩,這餛鈍是要用一半細面和一半粗麪和在一起揉的,現在細糧都多錢一斤了,我做的又是吃食生意,本錢貴啊,要是往年,肉餡兒頂天了也就十文,素餡兒五文就夠了。”
“丫頭這話說得有理!”老者點頭:“舀兩碗肉餡兒的嚐嚐吧,要是味道好,我也不佔你便宜,兩碗錢都付你!”
“哎呦,大爺您真是好心人,出手豪爽!那我給您盛滿當當一碗啊!”渠水一邊說着,一邊盛了兩碗,滿當當的魚肉餡餛鈍。
小孫子着急了要吃,在老者的懷裡一直蹦上蹦下的,老者就無可奈何的笑着拍了他一下,卻舀了一勺餛鈍吹涼了讓小傢伙吃。
這可是隻用純粹的魚肉做的餡兒,又用白酒去了腥氣,還有着一種特殊的淡酒香味,小傢伙吃了一個後就連連嚷着要吃第二個。
圍觀中也有帶着小孩子的大人,小孩子都是愛攀比的,見狀就一個個心急的去扯自家父母。
於是,五六張桌子瞬時就坐滿了。有要肉餡兒的,有要素餡兒的。
被冷落在一旁的趙傷倒也沒忘了自己的目的,瞅了一眼渠水,後者就有些不情願的高喊了一句:“因爲是第一天開張,今天來吃的客人每碗便宜兩文錢,到明個兒就恢復原價了!”
這一吆喝,落座的人就都高興不已,每個人都有貪便宜的心理,而他們原本以爲自己要拿八文或者是二十文才能夠吃一碗的餛鈍,竟然還能便宜兩文錢,不少人就覺得自己這頓飯花得值,還有的連帶着對渠水也有了好印象,都說這家小吃攤的老闆厚道。
還一開始還在猶豫觀望的人就也下定決心要嘗一碗。
餛鈍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並不多見,大部分人都沒有吃過,所以,衆人都懷了一份好奇心理,等又覺得有便宜可佔時,就覺得非買不可了。
這時,最先吃的老者已經吃完了,點點頭很是讚歎:“你們家這魚肉餡兒的做的真不錯,一點也聞不到魚腥味,也捨得放料,是個實誠人啊!我之前說了,都是做小生意餬口的,也不佔你家便宜,我就給你四十文!”
渠水就忙擺手:“說了是買一送一,大爺,您就甭跟我客氣了!您別看我是賣餛鈍的,但也知道一口唾沫一個釘的道理,君子一諾,是不能反悔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聲音很乾脆,明明是個十一二的姑娘,卻似乎比那些大男人都要豪放。
那老者像是很喜歡渠水的性格,就笑得越發舒暢了:“小丫頭,你還識字,也知道君子一諾?”
渠水就眨巴着大眼睛,有點天真又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爹在的時候,跟着認了一些字。”
“識字明理啊,是好事!”老者笑着將手中的荷包遞給渠水:“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也就不死摳着了。自己數二十文吧。”
見他這幅架勢,就像是大戶人家的老太爺,使喚人使喚習慣了,也難爲他自己一個人帶孫子出來。
渠水一愣,就笑着數了二十文,將剩下的放入錢袋子,還給人家。
“我下回還要來吃!”那小傢伙奶聲奶氣的說道。
老者笑呵呵的撫了撫鬍鬚,就帶着他走遠了。
過了飯點,吃飯的人就不多了,稀稀拉拉兩三個人。
渠水幾個一直忙碌到了現在,也都累得不行,渠水是最累的一個,要擀皮包餛鈍,煮混沌,還要招攬客人。
等到攤子上只剩下兩個人吃飯的時候,她就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長長呼出一口氣。
趙傷很自覺的舀了一碗混沌湯水給她:“潤潤嗓子吧。”
渠水是個閒不住的人,哪怕坐在那裡包餛鈍,也要扯着嗓子喊:“新鮮出爐的餛鈍了,今天開張第一天,每碗便宜兩文錢,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等等,又在火邊薰着,嗓子早就幹得不行了。
渠水接過來一口氣喝乾淨了,就又起身去刷碗。
趙傷當然也沒閒着,他也不好意思閒着,但是蹲在那裡刷碗怎麼刷都不自在,又打碎了兩個,之後刷起來就更小心翼翼了,速度慢得跟蝸牛一樣。
當客人多的時候,還是小山與他換了位置,麻利的將碗刷了出來。
到了中午,來吃飯的人就又多起來,因爲有肉有白麪,價格整體上不算貴,就有很多人來小攤上吃,中午的客人比早上足足多了一倍。渠水三個壓根就忙不過來。
還好在這關鍵時刻,許三嬸拉着盧氏出現了,見狀就趕忙來救火。
兩個人都是做家務能手,一個管給客人盛,一個管刷碗,很快將爛攤子給接了下來。
渠水與小山就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抽空連聲對許三嬸與盧氏道謝,許三嬸就擺着手:“謝啥,咋這般客氣!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幫襯是應該的。我今天來鎮上就是想看看你這小攤生意咋樣,沒想到竟然這樣火爆!”
她環顧坐的滿當當
的客人,讚歎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做生意是好手哩,這一上午下來,掙得怕是不少吧!”
盧氏也羨慕的看着她:“妹子可真能幹!”
盧氏一向很靦腆,前天許三嬸往渠水家裡送糧食後,她也想送,但因爲公公婆婆都反對,她就只好作罷,誰知道到了晚上渠水竟然親自送了一碗肉菜送到她家裡,她頓時就慚愧不已,拉了自己男人趁着夜色,到底悄悄給渠水家裡送了二十來個土豆和五六顆大白菜。家裡的主糧都在公婆手裡管着,也就這些自家菜地種的土豆紅薯粗糧,在自己屋子放着,能做主。
渠水也很能諒解她,沒分家的小媳婦是沒多大權利的,推辭再三見她執意要送,也只得收下來,但卻歪歪扭扭的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這些都是人情,將來要還的。
等到不那麼忙的時候,渠水就忙給兩個人舀了兩碗餛鈍:“三嬸,盧姐姐,你們坐這兒吃了再回去吧,也嚐嚐我的手藝。”
許三嬸與盧氏雖說都是吃了午飯來的,但鄉下婦人都是能吃的,又忙活了一大晌,便也不客氣,幫着欲要推辭的盧氏道了聲謝,就拿了筷子一人一雙,唏哩呼嚕的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點頭讚歎:“呦,這味兒就是不錯。吃起來真鮮,跟家常做的就是不一樣,這魚肉怎麼一點腥味也沒有,渠水,你咋做的?還有着素餡兒,香菇吃着像是吃肥肉,油膩膩的,真香!”
盧氏就忙看許三嬸一眼,笑着對渠水說:“渠水家的餛鈍做得這樣好,也是有秘方的,這秘方可不能隨意對別人說。”
許三嬸這才意識到這一點,就忙擺手:“哎呀,你瞧瞧我,忙糊塗了,連這點也忘記了,渠水啊,你別介意!”
渠水就笑道;“這有什麼,雖然具體方子不能說,但是這香菇要想做的香膩,就要捨得多放油炒,香菇吃的油多了,吃起來纔會有吃肥肉的感覺。”
鄉下人家,誰家捨得炒菜多放油,所以這個說了就等於沒說。
許三嬸就笑道:“哎呦,這個也只能你們做吃食生意的捨得放了,咱們一般人可是捨不得。”
渠水便道:“喜歡吃的話,等會兒走的時候,把鍋裡剩下的都帶走吧,放的時間久了,到了傍晚就都濃成稠塊了,賣不出去了。你們各自帶家些嚐嚐。”
“那怎麼能行!”許三嬸急忙推辭。
盧氏也道:“這有肉有白麪,能值不少銀子呢,渠水你也別浪費了,等會兒就便宜一半的價錢賣了,也比送人強。”
渠水卻不同意,她不懂做生意,但趙商卻是個精通的,他們剛纔還在討論賣不了的餛鈍怎麼辦。
渠水原是主張便宜賣的,趙商卻不贊同,講了一番道理,大意就是如果餛鈍便宜處理的話,那麼很多人就會等着這個便宜價來買,現在是第一次賣,對於量的把握不是很好,所以纔會有剩餘,等以後熟練了也就能很好的掌控了,等沒有剩餘的時候那些等着便宜價來買的客人就會埋怨,久而久之就對店家產生不好的印象。所以,長期以往,弊大於利,倒不如一開始就將這個價格給定死,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