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期間一條條令人震驚的消息紛至沓來。先是燕王掃蕩了整個宋境,天下二十三路已盡數歸服。再是燕王與遼國締結盟約,稱爲“元豐之盟”,指宋遼兩國罷兵議和,結兄弟之盟,共享天下之財,瓜分天下之地。此事一出,舉世皆驚,大理、吐蕃、回鶻、高麗等一衆小國無不慄慄自危。
然燕王倒行逆施,惹得天下羣豪衆怒。須知宋遼兩國百年世仇,近幾十年雖無大戰役,但澶淵之盟前,連年征戰,宋國兵弱,輸多贏少。宋人視遼人如豺狼虎豹,遼人視宋人如豬狗牛羊。不知多少宋人死於遼人屠刀之下,兩國相互憎恨,又相互看不起。現如今燕王竟與遼人合謀欲瓜分天下, 無異於與虎謀皮。民間把“元豐之盟”叫做“狼狽之約”。
有識之士自也看出,燕王之暴虐不下於遼人。一時間,各路豪傑先後揭竿而起,但又被燕王血腥鎮壓。腥風血雨籠罩了中原大地,兵荒馬亂、民不聊生。
玄空與湯楓聯名發下英雄帖,召集中原羣豪共聚靈州討燕復宋。許許多多的英雄接到請帖,不遠千里趕來,欲扶江山於既倒、挽大廈之將傾。其中也包括玄空、湯楓的好友同伴,㮺教衆高手、人僕等人。
且說玄空等人已經回到靈州,多方走動以促成宋夏兩國結盟之事。
靈州乃西夏立國之根本,也稱西京西平府,地位之重不下於皇都興州。靈州城內,有一座當年李繼遷興建的宮殿,正好用於共兩國皇室暫住。
這一日,宋廷諸將把西夏國被俘的官員、吐蕃降將一齊押入殿前。大殿內東側是宋廷太皇太后高氏、幼帝趙佶,西側是西夏太后梁氏、夏帝李乾順。中間掛着一面金簾,這正是二龍不相見、雙鳳不同棲的道理。兩國帝后同朝,卻不能互相對答,只能由旁人傳話。
玄空立於高氏之側,聽得殿外吵吵擾擾,見得耀眼的陽光射入殿中,映在自己腳下。他知道時候不早了,躬身稟告道:“太皇太后,兩國臣子都到齊了。”高氏道:“好,國師就與西夏人商議吧。”此前玄空已經把聯夏抗燕的主意說給了高氏聽。高氏手下親信只剩石琮幾個武將,沒有一個文臣謀士,手底下更無兵權,此刻如傀儡一般。玄空說什麼,她也只好答應什麼。
玄空躬身繞過金簾,衝梁氏與夏帝一拜,說道:“大宋國護國法師玄空,見過夏國皇帝、夏國太后。”
梁氏只瞪了玄空一眼,默然不語。幼帝李乾順坐在龍椅上愜意地啃着手指,這幼小的孩童見到衆人待己恭順,尚不知自身處境。今日是宋夏和談的日子,兩國臣子皆屏氣懾息,整個宮殿也只有他與宋廷幼帝趙佶自在輕鬆。
玄空又道:“樑太后,想必您也知道了,如今天下大亂,燕賊與遼國合謀欲滅我大宋皇族,大難臨頭,西夏嵬名皇室也不能倖免。當此危機之時,我大宋與貴邦實當放下芥蒂,同仇敵愾。”
梁氏冷冷地道:“燕王自稱大宋,你們也稱大宋,到底誰是真?誰是假?我西夏當與誰放下芥蒂?”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玄空早知梁氏乖戾,哪怕她已陷入絕境,也不易被說服,當即呵呵一笑,道:“樑太后,你道那燕賊與遼國爲何能罷戰結盟,自然是有利可圖。汴梁傳來了消息,燕賊與遼國厲兵秣馬,準備西伐。揚言攻下興州,興州以北歸遼國,興州以南歸燕賊。到時候,你西夏疆土一分爲二,你党項人將萬劫不復!”
梁氏臉色微微一變,仍冷着臉,沒好氣地道:“你們宋人當真可笑,興兵攻我西夏,自己的皇都卻被反賊佔了去。”
聞聽此言,簾對面的高氏面露慍色,長長呼了一口氣,終於強忍下了怒氣。
玄空聲音提高几分,道:“樑太后,試問倘若燕賊與遼人攻下靈州,豈能容你殿上說話?又豈會對爾等以禮相待?”
梁氏一聽這話頗有威脅之意,高聲道:“大膽!”隨即又道:“你們不過是想誆騙我西夏人爲你們打仗,當我不知?左右是死,我們何必要聽你擺佈?”
玄空朗言道:“絕非誆騙,只要你們肯助我大宋攻回汴梁,奪回失地,我大宋立刻歸還靈州、興州等地,與你西夏結兄弟之盟,世代交好,永不侵犯。”語氣十分誠懇。
但見梁氏沉吟未答,玄空又道:“當其時,宋夏兩國危如累卵,便只有這一個法子了。此乃同澤共贏之策,樑太后,還有何遲疑?”梁氏道:“我如何信得過爾等?”玄空道:“今日兩國國主俱在,我玄空斷不敢信口胡言。我說的話,自然是得到大宋皇帝陛下與太皇太后的準允。我大宋禮儀之邦,大宋天子又怎會言而無信?”接着又道:“來人!宣讀盟約!”
兩個武將立時走進殿中,捧着一份誓書宣讀道:“維元豐九年,歲次丙午,六月庚寅朔,七日甲辰,大宋皇帝謹致誓書於大夏皇帝闕下:共遵誠信,虔奉歡盟,合宋夏將兵,拒燕遼侵凌,宋復汴都、夏復興都。至此,橫山、湟水爲界,沿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戶,不得交侵。或有盜賊逋逃,彼此無令停匿。至於隴畝稼穡,南北勿縱驚騷。所有兩朝城池,並可依舊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創築城隍,開掘河道。誓書之外,各無所求。必務協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獻,謹守封陲,質於天地神祗,謹當告於天地,誓之子孫,傳之無窮,有渝此盟,不克享國。昭昭天監, 當共殛之。遠具披陳,專俟報復,謹白。”
待宣讀畢,玄空接過誓書承給了梁氏。梁氏見其上蓋好了大宋皇帝寶璽,仔細端詳了好一陣功夫,最後點了點頭。她長長嘆了口氣,心中萬分不甘,她咽不下這滅國之辱,可眼下除了與宋人結盟,還有什麼辦法嗎?難道真憑自己一股怨氣,拼着魚死網破嗎?她強自忍下怒火,心想:“也只能這麼辦了,願神佑我大夏!”當即命西夏文官撰寫一份誓盟回書,蓋上西夏皇帝玉璽。
見兩國交換誓書,玄空心中稍安,當場命人釋放了西夏武將,但皇族與文臣仍舊掌控在宋人手上。其後宋帝、夏帝、宋後、夏後紛紛退入後殿休息。兩國將領進殿商議兵權交割。
玄空差人把密教上師巴仁喀請到了殿內。
巴仁喀武功卓絕,尋常枷鎖根本困他不住,是以手腳上皆戴了極爲厚重的精鋼鎖鏈,走起路嘩啦啦直響。他是得道高僧,心性修爲遠非常人能比,即便已受制於人,仍泰然自若,面露微笑,無嗔無怨。
巴仁喀走到殿內,與玄空合十見禮。玄空以㮺教禮數還禮,說道:“大師,此前多有冒犯,望海涵。”巴仁喀笑道:“小友藝高一籌,大喇嘛甘拜下風。”玄空又道:“大師謙虛了!你我本無仇怨,小子也無意與大師相鬥,只因宋夏交鋒,這才被迫爲敵。此番宋夏結盟,我二人也當言和。”巴仁喀道:“小友所言甚是!”
玄空當即命人解開巴仁喀的鋼鎖,又道:“大師,小子還有幾句話,請幫忙帶給吐蕃董氈贊普。燕賊野心甚大,絕不止於吞併西夏一國疆土。須知脣亡齒寒,倘若西夏滅國,吐蕃諸部也必難以倖免。”巴仁喀點頭道:“小友所慮無不道理,這些話吾自會帶到。”玄空又道:“望大師以天下蒼生爲念,勸說贊普出兵與我等共抗燕賊,我大宋也願與吐蕃諸部結友誼之邦,世代交好。”巴仁喀微微點頭,隨後飄然而去。